《天音》白汐尘

2、第一章 丢弃

　　哭，那是因为悲伤。
　　在海里，在这深不可测的魔海，不断地坠落，坠落……
　　胖胖的小手上闪动着一个白色血玉，那发出的光辉形成了小小的光环阻隔了那些致命的黑气。
　　神音心里很痛，很痛，泪布满了她的小脸，即使她只有一岁，但她知道，哥哥要杀她，从出生开始，她的神智便浑浑噩噩，仿佛忘记了什么，又仿佛有什么被挡住了，也许可以说她一出生就拥有了一个婴儿所不该拥有的半完整的思想。
　　从第一眼开始，她便知道那个叫做哥哥的人对着自己的目光，令她感觉到发寒，她只能哭，大哭，但是母亲的到来使她忘记了所有的危险，那温柔的声音，那温暖的歌声，使一切都不再可怕，她也看到了在母亲面前完全不同模样的哥哥，那才算是一个孩子，她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她喜欢笑，喜欢玩，母亲常常笑着说她调皮，但她讨厌哥哥一个人呆在远处的时候，因为那时候的他很可怕，一点也不笑，眼神冰冷，看起来很孤独，很寂寞，所以她就趁着母亲在的时候尽量地‘欺压’她的哥哥，让他陪她玩，陪她睡觉，当她玩具……
　　渐渐地，哥哥在她眼中不再那么可怕了，她也知道，有几次哥哥的手捏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动不动地，那是真的要杀她。
　　她还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咿呀呀的声音，那时候她会睁着大大的眼，努力地看着哥哥的眼，因为那里好象是黑暗，是洞穴，空荡荡地，看不到尽头。
　　可是每当哥哥掐紧她的脖子，就在她以为她会这么窒息的时候，她身上总是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力量弹开了她的哥哥，这么反复，从此她的哥哥便不再做那种事，他在等待，神音不知道，但是她脑海中有声音告诉她。
　　时间流逝，慢慢地，她渐渐忘了那个想杀她的哥哥，渐渐地喜欢上，依赖上她的哥哥，她以为，哥哥已经开始接受她了，因为她在哥哥空洞的眼中渐渐感觉到了悲伤，那有一瞬间闪过的异动。
　　那是不忍。
　　是不是神音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哥哥非要杀她？神音哪里做错了？
　　神音哭了，在被哥哥用竹篮装着推进那黑色的海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哥哥等待的原因，只是因为一年之后她不会再发出那个阻止他的力量，但是她不相信，她努力地发声，也才终于喊出了与哥哥相近的‘狗狗’两字，不是先喊母亲，也不是先喊父亲，先喊的是哥哥……
　　但是，一切都没用……
　　心痛，心底的声音那诉她，那种疼痛叫做悲伤，那冷冷的从眼角冒出的水，叫做泪。
　　哥哥，不要神音了……
　　这是事实。
　　第一次神音讨厌自己心中的那个声音，那么残酷，又那么痛苦。

　　这个光圈坚持不了多久，神音知道，，这手镯是父亲给她的珍贵的礼物，随着不断坠落的深度，那个光圈开始有了黯淡的倾向，看不见的黑线密密麻麻地聚集起来，消磨这光源，即使很缓慢，神音也感觉出来了。
　　但是她累了，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也许，一切都不重要了。

　　漆黑的海中，这广大的无尽深渊中看似没有半点生物的存在，但是当三只发黄的庞大的眼睛如同灯泡一样出现在这里时，海水开始更猛烈地搅动起来。
　　神音突然缩起了身子，惊恐地望着那个地方。
　　好可怕！好可怕！是什么东西，好可怕！
　　“好久没吃过海族之外的血肉了！”一道诡异又恶心的笑声如同惊雷，轰隆轰隆地十分响亮，传递在这广阔的大海中。
　　根本辩不出那妖怪的轮廓，那眼就有山一般大，那身躯呢？
　　那妖怪瞬间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闪动着银光如同天柱一般大而锋利，冰冷而又恐怖，轻而易举地将小小的神音笼罩在阴影下。
　　那大口一张有如吞天，一股腥臭之气传来，慑人的气势让神音颤抖着闭上了眼，连哭都哭不出来。
　　一闭一合。
　　“咦？”那怪物眨了眨眼，然后磨了磨牙，怎么感觉没咬到，还是那个食物太小，连塞牙缝都不能？
　　应该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了。
　　它转着丑陋的大脑袋，用巨大的舌头不断刮着自己的牙齿，并不断地在牙缝中舔来舔去。
　　突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那三只眼的竖瞳往下一看，盯在了某个地方，顿时，身体摇动，一阵阵波浪大大地翻滚，如同海啸。
　　它显得有些气急败坏，“难怪我觉得奇怪，你这死鱼尾的老妖妇，你个东东的，这个猎物是本大爷我先看到的！”
　　“三眼，谁说这是你先看到的？”轻柔仿佛水流般叮咚悦耳的音调，仅仅一句都让人不自觉地想臣服迷失。但是在这种声音下却依旧蕴涵着无形的威严，那一刹那，神音的的手环终于支撑不住裂开了，也就在那个时候，一个水蓝色的大球迅速地包裹着她，同时冰冷的水蓝色身影出现，将她带离了那个致命的危险中。
　　那是一个女人，不，是一只鱼，不，准确来说是一只半人半鱼的海妖。
　　神音瞪大了眼，面前的海妖虽然比前面的妖怪娇小了一点，但仍旧有大山一般庞大，她的容颜是如此地令人惊艳，却冰冷地连人的呼吸都要夺走。
　　长发如藻随着海流静静地飘动，上身是人下身是鱼，如鳍一般的蓝色耳朵如轻纱一般，贝壳裹住了胸前那雪白的肌肤，那海蓝色的鱼尾拖着长长的美丽的尾鳍，那手上长满了薄薄发亮的鳞片，连手中仿佛都有一曾薄薄的膜存在，道道如同纱巾一样的东西环绕在周围，手持着一根镶嵌着蓝宝石的水晶长杖，头上戴满了一串宝石，宝石垂下一串长长的流苏散落在发上，脸旁，蓝色的眼纹边，妖异的金的纹身爬满了她赤裸的右手，右半身，甚至蔓延到她脸颊的肌肤，这是一张怎么样的脸！夺了人的心神，勾了人的魂魄，那比所谓人鱼还要精致的脸，怕是世界万物都会倾倒在她的裙下。
　　深海妖姬，这无尽深渊里的深海霸主之一，被海妖一族奉为王族的存在。
　　而现在出现的它，正是王族中的女王，深海妖王妖罗。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被面前的‘人’救了，神音却高兴不起来，或是更加不安，她看到了那妖罗的眼睛，冰冷如同这海水的温度，味道，天生排斥的气味，还有那种本能的惧怕感。
　　“死婆娘，你个东东的，快把我的食物还给我！”三眼似乎没看到妖罗的美貌，连同那美妙的声音仿佛也自动免疫，摇身一变，身体迅速缩小竟是变成了如妖罗一般大的一个浑身肌肉的大汉，全身布满了狰狞的伤疤，连同光秃秃的头上也是，但是可笑的是他却长了一张看似斯文的脸，脸上不外乎也是疤痕，显得很是怪异，又分外恐怖。
　　“如果我拒绝呢？”妖罗娇笑着，眼中却一点都没有笑意。
　　“别以为我怕你，我们两个级别差不多！大爷跟你卯上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个东东的老妖妇！”三眼瞪大了眼，几乎是打算把眼睛瞪出来，为了难得的‘食物’，他要发威了！
　　“三眼，你该不是又忘了一千年前的事了吧，想让我用‘魔引’让你再‘失控’一次吗？上次我记得是去莫鬼那里吧。”妖罗的话显得意味深长。
　　“哼！你以为爷爷我怕那个死□□？”三眼明显底气不足，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小心地看着身后，想到一千年前的耻辱，三眼暴跳如雷，手上突然凝聚了一个大型的血色长刀，气势惊人，似乎真的想动手了，“你个东东地，你还有脸敢提这件事，老子跟你没完！”
　　“或者，你想到那寂静之地？”妖罗威胁的意味更明显了，丝毫没有半点慌乱。
　　三眼一听，眼都吓直了，连身体都开始发抖，难以想象如同山一样大的满是肌肉一样的男人发抖其实是怎么样，“你——你——，怎么敢！连你也会被迁怒的！”
　　“如果是我敢呢？”妖罗冷着脸，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你！哼，气死本大爷我了！算你这死妖妇狠！你个东东的，明明一万年之前才被人杀了女儿，竟然还维护外来之人，从这深度掉落的孩子，你应该不是不知道，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雌性在想什么东西！”三眼愤愤地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去撞击那些大山岩石泄愤，浩浩荡荡地怕是又要引起更大的海啸了。
　　妖罗听了三眼的话，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周身散发出冷气，一瞬间周围十里之内结冰，冷飕飕地，环绕住神音的水球虽然避免了这个后果，但是它被妖落捏在手心，那锋利的指甲几乎要掐破这个看似脆弱的膜。神音哆嗦着看到了一双美丽而又寒冷的眼，她一抖，胖乎乎的小脸仿佛受了惊吓，侧过头，终于晕了过去。
　　“母亲……”她心里呼喊着，不知道为什么，即使那个女人那么可怕，但是她仿佛从她眼中看到了悲伤，那种眼神，让神音想到了最疼爱自己的母亲，自己最亲的亲人，她现在一定很伤心吧，母亲，音儿好想您……
　　妖罗美目闪动，她尽力压抑了自己的怒气，还有心底处曼延的痛楚，随手在那水之球上加了结界，这孩子不能死，绝对不能死！这是她万年来等待的唯一机会，也是唯一途径，她已经不能再等了，没有人能在离这最近的深渊之海里抛下婴儿，也没有婴儿能在抛下海时还活着，这一定是天送给她的机会，一定是！
　　妖罗带着神音快速地在深海中游动，漆黑的海中冰冷而寂寞。

作者有话说

　　这篇某汐纠结了好久才发，喜欢亲们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