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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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寺里有些许辈分的老尼说我出生在秋末，其实是秋冬交际的那段时间，但我委实不喜冬天，尤是三九严寒天冻得人瑟瑟发抖，所以遭人问起时便索性答秋了。说实话我本也不大喜欢秋天的，一眼望去满目枯黄的好生惨淡，但因着深秋的桂花糖方叫我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了。
我是江国的屏障苍山中清光寺里的一名未剃度的小尼姑，今年虚岁差不多也将将十六了罢。人家说起来年纪小小便出家是怎的看破红尘，不过这倒不是，我是生在清光寺长在清光寺的。再说起来尼姑哪来的孩子，也不是，都讲是我母亲快临盆的时候倒在寺门口，出家人心善，那时候唯一的女性净空师太便将她带了回来。
只可惜她身子骨本来就弱，生完我后勉强撑了会儿，不出几日便去了。
每每想起本尼就觉可悲可叹啊。
我也无意去追寻生父何人及个中曲折，近十六年的同青灯佛卷作伴，本尼将这些东西看得很淡。
倒是净空师太往往对着我叹息，“八戒，你这孩子，哪有二八年华不恋红尘，人生路还远长着，别将这最好的时光耗在这小破寺里。你若想还俗便去罢。”
说小破寺其实是假的。清光寺可说是江国的招牌，皇室的祭天和庆典都在这里举行，还有些后妃每月几日的吃斋念佛也是在这，院落里还专门空出房给妃子住。每日前来参拜之人更是数不胜数，光是这些年头的香火钱和凭着放生池得来的钱币就够清光寺众位老幼活一辈子了。
清光寺不是尼姑庵，而是有僧有尼，尼姑不多，且有单独的别院厢房。我虽是其中最年轻的但本尼表示很正义，平时倘遇到小和尚们也并不尴尬，点头微笑即可。佛祖说，都是出家人嘛，分什么男女。
我嘻嘻笑道，“才不，这不是愿陪着您么。”
她无奈地也笑，便说其他的去了。
其实说我对外头的世界不好奇才真真是假的，可我若真还俗了又能去干什么呢，也不过一皆女子而已。赖在这里混吃混合吃岂不妙哉……哎，本尼怎能有这么龌龊的想法！阿弥陀佛！
我的法号叫八戒，是我自个儿起的，且在私下得意许久，自觉本尼实是有才之人。还有个小名唤作汩儿，原是我那母亲在生完我后给我起名夏汩，说是苍山附近有条小溪，怀着我那会儿路过驻足许久，确实美丽得紧，阳光投在上面的光景恁是动人。
不过我没下过山所以也没见识过，想着若有哪天能替了师兄去集市采购定要仔细看看。
江国民风普遍信佛，而皇室成员就算不信也要做做样子，纳了妃生了皇子皇女都是要来清光寺拜一拜求佛祖庇佑的。这几日大约寺里有祭奠，还挺隆重的，似乎是那老皇帝又纳了新妃，听说同前几个一样，都年轻得很，这皇帝还真是老当益壮……
当然，这话也只是心里讲讲，我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寺里靠南种的桂树，近北种的梅树。这花我是欣赏不来，但由本尼看来这些树委实种得甚好啊！在我眼中这些花树无非就等于梅花酿、桂花酿、梅花糕还有我最爱的桂花糖了。
我在最大的那棵桂树的荫下抬头看，主干粗大，分支兀自往外延伸着，叶子碧绿碧绿的，但我想的是怎么还没开花。
我抹了把汗，想起现在才六月，还要等上好一会儿呢。
正沮丧着，忽闻身后传来一饶有兴趣的男音：“你是谁？”
我转过身去看，是一陌生男子，着一袭艳色的红衣。我盯上他的脑门，不是光溜溜扎六个孔的大鸭蛋，看来是客。目光下移，那男子长得真好看……比我最是喜爱的玲珑剔透的桂花糖还要好看几分。
看这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单就那飞扬的神采便可意识到此人有些来头，所谓相由心生。我咂咂嘴，忽然有些艳羡。
他看着我拖地的长发，“这要紧的关头，怎么允许非皇族非寺里的外人出入了？”
我的头发自打生下来就从未剪过，净空师太说要么如她剪个干净，要么若我蓄发不剪。我是觉得这头青丝很麻烦的，但师太说什么也不让我剪掉。初始的时候还常常绊到我，后来虽习惯了但总归还是嫌地面不干净。
“谁是外人还不知道呢。”我不知怎么有些生气，那原本看来妖精一般的面容也顿时在眼中丑陋不堪。“再等三来个月桂花就要绽了。”突然发觉语气有些不符自家身份，我静了静心继续仰望枝桠，又道。
“莫不是来偷花的小贼？可连苞都没长出。”他眯着眼笑，“说吧，你是谁？”
“贫尼是寺中未作剃度的尼姑。”我摇摇头，“但是，佛祖说，不能随便将身家姓名透给生人听。”
他愣了愣，才道，“佛祖还说，报了名字便不再是生人啦。”他嬉笑。
“佛祖没说过这话！你扯谎！”我怒斥，转身抬脚便走。
“哎，怎么这般便恼了。”他懊丧，追来扯住我衣袖，“我呆在这正无聊呢。”
我瞅他，脚下未作停留，“你确实是挺无聊的。”
其实本尼也正没事做，平时寺里有客从不出来，今日出来实在无聊透了随处走走，却未曾料想到遇见个好皮相却脑瓜有些发抽之人。
“啧。”他揉了揉眉心，“算了，清光寺是吧。我叫楚江，你可记好了，改天再来找你玩啊，小尼姑。”
他火红的衣袂在风里翻飞。
我暗想果然是脑袋有些不灵活，都说了我是小尼姑，哪是想找就找得到的，况且授受不亲这理就算是尼姑也是一样，再者他同我非亲非故作何来找我？尽管如此，我还是微笑颔首，“施主走好。”
那楚江一个踉跄，转头凉凉地看我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