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曲》日光生

3、底比堡（1）

　　第三章底比堡（1）

　　“飒。”佐伊枕在躺倒的马肚子上，摇晃脖子蹭了蹭。那样子与其说是百般思量，不如说是在晒太阳，“你说他们还都活着吗？”

　　飒自然不能回答。佐伊坐起身，郑重的看着飒的眼睛，很快做了最终决定：“无论是否活着，我们都该去试试看，万一，”她顿了顿，继续讲，“万一真的都死了，那么也得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家乡去，勇士需要被体面的下葬。”

　　说完这番话，她反倒怔了神，像是被自己吓到了，好半天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呸呸，瞧我说什么呢。怎么会。”佐伊绑好晾干了的头发，拍拍飒的脖子，“走吧，亲爱的，我们出发。”

　　日落之前他们赶到了底比堡，距离顿城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佐伊自然恨不得连夜赶往，早些打听到同伴的下落。但就飒来说，它已经不再是壮年，持续奔跑了七天七夜已经接近体力极限，急需一顿不被打搅的好眠，接下来还有得它忙。

　　但事实上，底比堡并非投宿的上佳选择，那里有一半的土地被血族占领，夜晚正是他们活动的好时间。当然，他们和东岭湾里的住民不同，至少不会平白无故的袭击人类。这一点，佐伊心里十分清楚，只是一切为了飒，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被允许。她已经想好了，今晚要给飒值夜。

　　到了旅馆，佐伊要了一间上等房，又偷偷塞给了门童十五个铜币，这样便为飒争取来了贵族才能享有的上等马厩。

　　她进了屋子，没费多少工夫，迅速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可是等待头发晾干却需要太久的时间，她不放心飒，便又打发仆人帮着买了一顶鸭舌帽。从镜子里面看去，真像是个送报的少年。

　　到了顿城后，一定要去做一件连帽的斗篷，她一边想着，一边脚步轻快的走去马厩。

　　上等马厩打理起来非常费钱，能顶一半旅馆的开支，但是因为常常有贵族私下光临，没有好的马厩将会失去这笔数目可观的收入，所以是由几间旅馆商议之后决定共享，取了各家中间的位置。佐伊住的这一家相对较远，她需要越过三条街才行。而这三条街，恰好是酒馆和舞池的集中地，车水马龙，比白日里还要热闹许多，真正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众多男女锦衣穿行其间，有人类也有血族。至少看上去相处和睦。

　　不断有酒家伸手来招呼佐伊，她只得每两步停下来，简单说两句，解释有事要办，再迈开步。一次两次之后，便生了强烈的不满，只恨不得能长了翅膀飞过去。

　　“嘿，小哥。”又有艳美的女人扯住佐伊的胳膊，蛇一样的身子，扭动腰肢贴近她，手指滑过佐伊鲜红的嘴唇，啧啧叹道，“生得这么漂亮，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欺负。怎么不进来坐一坐？来来，请你喝酒如何？”

　　佐伊退了两步，不由自主的按住帽子，摇了摇头：“抱歉，我还有事。”

　　“天呐，竟然还没有变声呢。小少爷，你今年十几了？”

　　佐伊不肯回答。

　　“别这样嘛。”女人撒着娇，媚眼如一道充斥贪婪的光轨，沿着佐伊的脸颊来来回回的流转，“你来喝酒，我给钱，这也不成？来嘛，你喝一杯，我给你一个铜角。”

　　“真的有事。我得走了。”

　　“那么，两个？”女人不依不饶，死活不肯松开手。面对佐伊的无动于衷，耸肩做出最终的让步，“好吧，好吧，喝一杯三个铜角，怎么样够大方的吧，我保证比别家给得都要高。”

　　佐伊相信自己的耐性就快要用完了，虽然她也想不通，喝酒反而赚钱是什么道理，但根本也没有兴趣打听仔细，强忍着反感再度摇了摇头：“我……”

　　“恕我冒昧，女士，打扰一下。”在他们的身旁有男人温厚的声音响起，随之，挽住佐伊的胳膊猝不及防叫人执走，男人将其轻轻握在手心。照常理来讲，下一个动作便是举至身前，弯腰轻吻。然而时间却被眼前的景象停顿住了。那个男人有着一张俊美得令人无所适从的脸，双目静而沉稳，却不含任何感情，使得人越发的不能自持，想要进一步的了解和窥探。

　　男人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松开手，点头施礼。开口道：“抱歉，认错人了。”

　　这个人的样貌是如此的出众，无论是谁，即便是远远的看过一眼都肯定不会忘的。阅人无数的老板娘想不起何时曾见过这个人，英俊的面孔分明是陌生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熟悉感。老板娘眨着眼，无法从惊讶和惶惑中缓过神来，然而已经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与职业本身并不相称的淑女式的微笑，半句话也讲不出。

　　佐伊得到解脱，忙趁机跟在男人身后迈步走开。男人身材高大，笔挺，佐伊像个做游戏的孩子那般，将自己完全遮掩在其身后，又故意低着头盯着他的脚后跟，紧紧跟随，令外人看起来像是一个衷心的仆人。很快她就发现，这一招相当奏效，再没有人来拉扯她的胳膊，也没有丰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女人带着刺鼻的香味贴近身侧。她心中不由得意。

　　男人在路的尽头，最后一间酒吧前骤然停下脚步，唇上是似有若无的笑容，带着一星半点的不正经。

　　前面提到过，佐伊是个反应敏捷，伸手灵活的姑娘，纵马加速通过四十九道生死转弯时便可见一斑。她在撞上去之前刹住了脚，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而男人站着没有动，不像是要走进酒吧的样子，反而像是在等待着跟踪者的主动解释。

　　佐伊清了清喉咙，表示有话要讲，只等穿黑斗篷的先生把身子转过来，面对面。

　　然而那人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华丽厚实的斗篷下有轻微的鼓作。佐伊猜测，他在笑。

　　气氛便僵了片刻，空气在他们之间稍作滞缓，甚至街上热闹的人来人往都瞬间化为乌有。

　　终于，佐伊妥协，对着男人宽阔的肩背，自顾自的表示感谢，口吻极尽诚挚：“谢谢您，先生，对于您刚才的解围以及，嗯……”她想了想，继续说，“您的一颗宽宏的心。我一路跟着您，主要是因为……主要是……”

　　男人转过身，正要讲些话，被人抢先开了口。

　　“咦，医生，这是谁？”陌生的男性嗓音，隔了一段距离传来，“真意外，你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让我瞧瞧。”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佐伊身旁，好奇的打量起来。

　　又是一张英俊的面孔——只一眼，佐伊心中便有了数——又是一张属于血族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