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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满脑荒唐事 ...

  •   第二天一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仆人告诉我,夫人等了我一夜,刚刚才躺下,我不好去搅扰她。只在床前停留了片刻,就离开。

      我心里面是烦闷的,对昨晚发生一切又有些后悔,为什么我没事找事呢?这几个月来,在妻子的陪伴下我过得快乐,也平静。为什么我还要负她呢?月儿……月儿……我怎么就如此软弱呢?难道我真爱这个女人?可能么?我问心,想让它本能、坚决地否认。然而它沉默了。它的迟疑让我惘然。

      我走到柜前,秀传将帐本送了过来。我并无心翻阅,只是对着那一排排的黑色墨迹发愣。后来,我听到了伙计们的窃窃私语,才恢复了一点神志。抬头时,正看到白掌柜躲在角落偷瞄我。见我发现了,他好不尴尬,朝我又是点头有是笑。我没怎么搭理他,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将这个老头给撸了!

      晌午时,妻子没同我一起吃饭,问桂儿。她带着怒气说:“夫人昨晚等了您一夜,哪还有力气陪您吃饭啊?”

      这是明显的顶撞,但我不怪她——毕竟是娘家带过来的婢女,多少要护着点主子。在她心里,她就是主人在婆家的保护伞,保护主人是她的责任也是义务。我无话可说,甚至不敢看她。因为我是罪魁。

      一个人坐在饭桌前是凄凉的;过去妻子没来,我还没有这样的感觉。而现在,妻来了,却因为我而不能陪我。这让我很不好受,自然也就没了胃口。
      晌午刚过,我走到对街,老人正用牙龈磨一块白面馒头。

      “老人家在吃饭?”我问,习惯地把铜板扔进了他的碗里。

      他笑笑,说这个馒头是刚刚一个好心人给的。

      我挨着他坐下,路上好些行人都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怎么和一个老乞丐并坐呢?

      “恩人,昨天中秋佳节,您去陪佳人了吧……”他又是一语言中。

      我低下头,算是默认。

      他笑笑,饱经沧桑的声音有种浑然天成的磁性,也让我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昨天,朋友请喝酒,本来无事,可没想到他请了一群姑娘作陪……”

      “恩人的红颜知己也在其列?”

      我点头。

      他没作声,停了半晌,才道:“老奴见了无数荒唐事,可恩人这事不算荒唐,但比荒唐更可怕。”

      “此话怎讲?”

      “您与那位佳人都动了情,可窑子不是情能左右的。姑娘愿跟你,老鸨会愿意把这棵摇钱树连根拔了给你?”

      我沉默了,他说得没错,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即便是玩玩,我也还没玩够。

      “公子适可而止吧,您有您的路,她有她的道。老奴看得出,恩人不是那样的浪荡子,若是真动了心,那可是义无返顾的……”

      我听后,笑了,笑他太过自信:“我偏是那样的浪荡子,老人家这次可是猜错了。”

      他乜斜了我一眼,摇摇头,说:“恩人勿装,装也无用,老奴见过浪子无数,早就把他们看得透彻了。可恩人与那些人天壤之别。本来,您这样的人是不应该进那样的地界的。可惜啊,您耐不住寂寞,踏入了泥潭。别怪老奴危言耸听——这泥潭一进去,出来……可就是半条命啊!”

      我脸色羞红,叹他是高人。

      他又笑了,不过这次是苦笑:“老奴并非什么高人,不过是个在妓院长大的奴才罢了。”

      他这一点点的透露,让我又开始遐想,原先对他的猜测又蹿了出来——这名老者肯定有一个故事隐藏在他花白的头发和黑皱的皮肤之下。

      “您知道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么?”他的手指着我家的票号。

      我摇头,说自己只知道这里是老掌柜在二十年前租下的。

      老人默然片刻,后用悲凉而缓慢的声音说道:“这里远是京城最大的妓馆……潇怡院。”

      乍一听这三个字,我觉得它用于书院可能更为合适。然而,这个书卷气息浓厚的名字偏偏用于妓院—— 一个与书院截然不同的地方。

      “潇——怡——院——”我闭着眼睛,在心里把它们默念了一遍。这样细一品,果然有股香味,一股女人的脂粉香气……

      “想当初,京城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它的名号?世间最美的女子都会聚在那里,琼楼玉宇,雕栏玉砌……简直比皇宫都来得气派啊!”

      他又叹息了一声,眼睛也跟着垂下,仿佛沉湎于往日的繁华中。我不好打扰他,也不好轻易进入他的世界。尽管我好奇,但我不能打开他的心门,只能在外面静静地等着,用时间来等待敞开的那一刻。然而,等待是世界上最为磨人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耐心,也不知道老人还有没有这个时间。

      静静地和老人坐了一段时间,心被这片只属于我们二人的寂静给弄得惆怅不已。即便是看到一片落叶,我都会流下眼泪来。也在此时,我这才真正感受到了秋天的含义……

      晚饭时,妻子依旧没来。我这才知道她染了风寒。走进她的房间时,桂儿没给我什么好脸色。甚至还白了我几眼。

      妻子自然是看到了,她把她给支走了。

      “现在桂儿有点放肆了,我刚刚看到她白你眼了。”

      我不说话,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床边。

      “昨晚我没回来,害你生了病,她生气是应该的……”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好颌首看她缎被上的图案。我对这些图案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对了,月儿的被子也是这样的。我惭愧,惭愧自己与妻子独处时还在想她。这个时候,我的脑中不应该有她的,妻应该是头一位。

      妻子察觉出了我的不对,便把原来的话给停了下来,问:“你在想什么?”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语调,这惊得我咋舌。

      “嗯?没什么……”我用笑来掩饰,可是不成功。从她的脸上,我看到了疑问。

      可她没有把问出口。我感激她,也开始恨自己——是我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纠葛之中的,不但挣脱不开,而且越来越乱。

      我很矛盾,但无法向妻子倾诉,只奢望我们彼此靠得近时,她能有所感受,也能对我谅解。可笑,真是可笑,她能容忍我对另一个女人,一个娼妇的爱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即便是她真的能那样善解人意,但我也不会让她受这份委屈的。

      我抱着她,对她的全部歉意只能用含糊的话来表达:“让你受苦了……”

      她没回答,头靠在我的肩上,长久沉默着。我察觉出了她的不对了就像她察觉出我的不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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