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 龙虞]他们的故事》洛凝

4、第三章

　　刚刚我偷偷向身边的人打听了一下龙文章的身份，于是我知道了他的来头；而那个告诉我他身份的男人又正好是他的团副，于是我又知道了他为什么能够这么清楚西岸那面的情况。
　　但张立宪的脸色在一瞬间便恢复如常，随后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步步紧逼，这下换做孟烦了渐渐开始变了脸色。
　　而我不由偷偷看了眼倚在太师椅里的那个身影，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沙盘，神色平静到不可思议。于是我也就越发地肯定，这个名叫龙文章的男人和虞啸卿大概算是一路货色——他不是不想打这一仗，他只是不想让虞啸卿盲目地打这一仗。
　　张立宪打到树堡之下，孟烦了战死。
　　打到这里，张立宪转身朝虞啸卿敬了个礼：“二防已扫清。敌军顽强，第二主力团伤亡逾半。”
　　虞啸卿看着他，眼底终于滑过了自此战开打以来的第一缕和缓：“你也太不知节省。”
　　然后，张立宪和孟烦了都从沙盘边退了开去，孟烦了苦笑着朝他的顶头上司叹了一句。
　　我不知道别人认真听那声叹息没有，反正我是认真听而且还完全听清楚了，于是我不禁也苦笑了一下。
　　龙云升敲了一下我脑袋，意思是叫我别想那些有没有的；我反手就回了他一手肘，意思是他管太多没意思。
　　“小孩子们已经玩过了，现在咱们。”虞啸卿走到沙盘前，神色冷静，似乎还隐隐带着些微期许——但我也不敢太肯定，毕竟按照虞啸卿的性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实在不认为他还能够对那个脑袋已经在他手底下掂量着的家伙抱有什么期许。
　　“小孩子们都已经让几千人尽成飞烟了，现在咱们。”龙文章颇有些费力地瘸到了沙盘前，他仍微笑着，那笑和他身上的伤形成了异常强烈的反差。
　　战争继续，我透过沙盘看见了即将开始的南天门之战到底会有多么的惨烈至极。
　　现在龙文章避而不打，虞师继续深入，虞啸卿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触到那棵巨木的根。
　　我在后面看得急的够呛，恨不得能够替龙文章开始反击——我不想看见一个如此惨烈的胜利，我不想在南天门上插上青天白日旗时我的身旁却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个我所认识的同袍！
　　——所以龙文章，你倒是打啊！既然你已经把虞师打成了这样，那你干什么还要给他们一个可能胜利的希望？！
　　虞啸卿也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他蓦地喊了休会，最后一仗他要在休息过后继续打。
　　不过看得出来，虞啸卿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但冷静下来却并不代表他就已经能够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即使打下了南天门也几乎全灭的事实。
　　龙文章和孟烦了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师部。我犹豫了一下，拽着龙云升从跟着虞啸卿的大部队里溜了出来，朝他们追去。
　　“哥舒醒你疯了？现在去追他们你难道是想跟整个虞师作对吗？！”龙云升被我拽着，使劲甩了几次没甩脱便只好用劲把我拖了住，“——你又不是没瞧见，现在整个虞师上下都恨不得能用眼神戳死他！”
　　“龙云升，拜托你别这么呱噪行不行？”我见拽不动了，只得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我去找他当然有我的理由，虞师再怎么怒火中烧也不可能会一口吃了我的——毕竟还有虞啸卿在呢。”
　　“……我怕到时候第一个要杀你的就是虞啸卿！”龙云升这会儿的脸色跟刚刚宣布休会的虞啸卿有得一拼了。
　　“放心吧，他不会的。”我朝他笑，笑得高深莫测胸有成竹，“他连龙文章都不会杀，更何况是我。”
　　寻到龙文章和孟烦了的时候，他们正坐在一个小吃摊上吃东西，而孟烦了似乎还在一个劲地跟他说着什么。
　　“龙团座！”我远远地喊了一声，谁知孟烦了却在听见我的声音后便“哗啦”一下站了起来。
　　……我真有这么吓人么？
　　有些郁闷的想着，我还是带着龙云升走了过去。
　　“你是……？”龙文章倒还坐着，只是神色疑惑地打量着我——我估摸他也没怎么见过女军人，而且还是我这种和他们差不多风尘仆仆一头短发的女上校。
　　“啊，对了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笑着挠挠头发，我很自来熟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反正孟烦了已经站起来了，不坐白不坐，“你好，我是12师37团的团长，我叫哥舒醒。”
　　“12师？”龙文章愣忡了一下，“12师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南天门这一仗。”我笑嘻嘻地看着他，语气轻松，“我们师座说这一仗好歹也是在云南境内打的，我们师不派个团过来协助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不是。”
　　龙文章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是那种很轻微的沉，如果不仔细观察他表情变化的话你就根本发现不了的那种沉。
　　“嗯？龙团座你怎么了？难不成是伤口裂开了吗？”我察觉到了这种细微的变化，不禁故作不解地问到。
　　他的表情瞬间便恢复成了微笑模样，悠哉游哉地挖了一勺面前的小吃：“哥舒团座多心了，我没怎么呀，我很好。”
　　“那就好，毕竟待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如果龙团座现在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想虞师座应该会很郁闷的。”我也笑着答话，顺便考虑要不要也叫一份小吃来尝尝。
　　站回到龙文章身后的孟烦了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有劳哥舒团座挂碍了，龙某人真是受宠若惊啊。”龙文章放下手里的勺子，饶有兴味地打量起我来，“不过哥舒团座，您现在不是应该跟在我们师座身边和他商量协助事宜的吗？怎么又会有兴趣过来看我这个将死之人的热闹呢？”
　　“龙团座，你到底死不死得了我想你比我清楚，所以我并不是个过来看你热闹的。”我毫不在乎地任他打量，并且继续说我的话，“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打下南天门的办法？”
　　这一次，龙文章和孟烦了几乎是齐刷刷地变了脸色。
　　于是，我也紧接着他们变了脸色。
　　我本以为龙文章不过是想阻止虞啸卿打这一场必输之战，其他的方法大不了日后重新研究；却不想这个男人其实已经是成竹在胸，他只是想以这种方式把自己的方法交给虞啸卿！
　　——结果这一仗绕了一圈，到头来还是得打！！
　　龙文章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拿起勺子挤出笑容：“……哥舒团座您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有打下南天门的法子。”
　　“你有。”我看着他。
　　“——孟烦了，给我再加点辣椒灰！”他扭头对身后的副官说。
　　他的副官连忙拿起盛辣椒灰的瓷碗，给他的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灰。
　　“多了多了！”他看着已经完全红了的碗里，哭笑不得。
　　“你已经有了打下南天门的办法。”我依旧看着他。
　　“真是的……孟烦了你看，这一碗这一碗还怎么吃啊这！”龙文章对着自己的碗哀声叹气。
　　“龙团座。”我继续看他。
　　龙文章的身体一顿，缓缓地沉下了夸张的表情。
　　“没有，我真没有打下南天门的法子。”他终于抬起眼来看我，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写满了无奈。
　　“你是不打算说吗？”我问，颜色诚恳。
　　“不是不说，是真没有。”他答，表情真诚。
　　然后，我们相视沉默。
　　过了半晌，我率先投降，放弃继续追问。
　　“总之，这一仗不打是最好的，毕竟我和我的弟兄们都不想毫无价值地成为彼岸孤魂。”叹了口气，我起身，“希望你的最后一战不要让我的希望落空，我实在不想看到一个这么惨烈的胜利。”
　　“按道理说，你应该是希望师座胜利的吧？”龙文章看了我一眼，低声道。
　　“不，我只希望我的团不要有太多无谓的伤亡。”朝他笑了笑之后，我和龙云升就离开了小吃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