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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砥岛陌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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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临葫芦岛,婴奴啧叹荒瘠蛮域里竟得天独厚、藏精蕴秀这一处异番天地,好一派袖珍山光水色.
细瀑垂峰“飞来”,泻入一湾“菱池”,青苔骨牌桥连卵石幽径,行到峰后,岛斜腰拱出一弧悬崖,
上座一飞檐角亭,供着牌位,香炉袅生紫烟,亭柱书一楹联“逐风掣电傲红尘,品茗饮雪醉坤”,匾
题“漱浪亭”。弋行于蜿蜒肠径,望见尽头两座大肚弥勒佛笑迎客来,走近方瞧清是两只连茎带
蔓、天生佛像的巨大瓠瓜,枝叶繁茂,看样子两座门神还有得再长。推开枯藤栅门,走入葫芦园
哇,满目澄黄。品相各异,形态多姿的葫芦、瓠瓜目不暇接,连天接地。人,相形见绌,似架下的
蜂虫游走,前面的崖穿行无阻,游刃有余,恍若游动的葫芦,而自己不时与冒挺的葫芦磕头撞脑,亲
密接触,虽然狼狈,却是逗趣得很。崖与白头翁灵猴先后沿梯径入一只矗立的“葫芦王”中,它
上下两层轩窗,攒顶孳生并披挂下黄藤青蔓,挂坠着金灿灿的葫芦娃,山风吹来,噗噔摇晃,野
趣盎然。
翌日,婴奴一觉醒来,箭伤的疮口结痂,筋气力亦增进不少。出来一转,发现通岛上下除了神系
葫芦的崖女,便是自己这位不宿之客了。峰顶凉亭,磬乐清奏铮琮悦耳,回音荡响,崖是一岛之
主,却印象与岛俨然一体,像是一方青崖黛玉,一道环山云霭,一弯石溪潺流,一抹绿晕篁竹,有
清冷之境韵、卓然云野之神姿,无怪乎“摧花猎手”无情杀子视她如珍,待她不同。她不苟言笑,
哪怕获知枣源堡的隐秘,依然不动生色,不过她虽矜持淡定,内心却实是极为在意杀子,不然岂
会交换条件收留我?磬声悠悠停止,崖女挺立,接收飞鹰传信,小飞鹰的艳丽毛色令婴奴一眼识
出,是沙子鸿痕的宠禽,不禁忧色添生,会是沙家堡的最后通牒吗?她会将我交出吗?
啖花瓣,食果露,石鼎烹芽是葫芦居素简的饮食,怪不得养得崖一身清凌仙骨,凡人婴奴却饥肠辘
辘,嗜荤的五脏庙造起了反。崖已有令在先,岛上的野物是绝动不得的,只得抑忍馋念,勒紧裤
腰带,涤清肠胃下去。纵做不得饱死鬼,也得做个明白人,高悬头顶的利刃始终未落下,彼方迟
迟未有动作,崖女依旧整日纺绩锄作,雕刻葫芦,相安无事。刺骨箭伤已愈合无疤,行走无碍,婴
奴心下甚是感激,可是一晚半夜醒来,崖女忽然不见了。
月光皎洁泻入枫林,一袭白衣的沙子鸿痕背靠青岩,手抓酒瓮,仰脖灌饮,醺然若醉,不胜寥落。不
知何时,崖女出现身旁,静寂如石。沙子鸿痕微微一愣,“崖儿?”月华凝辉,崖似月娥下尘,身
周漾镶着荧环。“沙鸥,平日你机警过人,能闻坠叶针鸣,今天是怎么了,这般反常?”沙子鸿痕
唇角挤出一丝苦笑,掠了一眼周景,“如此良宵美景,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岂非苦累之极?偶
能舒怀畅饮,不问春秋,何其欣悦哉!”崖女的眼神瞬掠轻笑意,敛容垂目道:“借酒消愁,泼酒
醉月,糊涂今宵,怎对明朝?”“你以为什么?”鸿痕不免失笑,崖女翩身移步,“我一直封岛隐
居,百事不问,既知,与不知,又有何不同?不过你我谨遵师父临行嘱托,彼此互助扶持,身为你的
师姊,受命于师父重托,我又岂能对有关你的一切视若无睹?”鸿痕冷冷一笑,哼了一声:“崖
儿,你轻信了那婴姓丫头的胡仑鬼话吗?哼,一个逃跑家奴的中伤之辞,你不听也罢。”“我自
然将信将疑,可当见到你如此情状,我会作何感想?”鸿痕拓放不羁着颠着头,“崖师姐只怕多
虑了,鸿痕虽然天命多舛,倒也知顺势而生,自得逍遥,不在话下。不过眼下确有一档事令鸿痕
一时难能畅怀。”他自袖中抽出一封书信。
原来三师父胡卢公托走马帮商贾捎信,望崖女能远去天竺与他会合,探访八方四向游历。崖女看
罢动容,片刻不响。叹道:“师父怜我固步自封,独守孤岛,才为之也。早闻天竺是礼佛修禅,洗
练身心的圣地,可怜我出身炼道门,根深蒂固。目今崖儿唯愿守这方寸之地苟活余命,清修一生,无
心奢望其它。请你这番回复,相信师父能明了崖儿的向道执念。”“同门之谊,又兼毗邻而居,鸿
痕自然不舍师姐远去,但感愧三师父良苦用心,还请师姐三思而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