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稽记—血玲珑》弓日丰

35、真相淋漓

　　天苍野茫，似也呼应人的心情变得阴霾起风，呈现一片肃杀之气。
　　青纱帐中姚椒用靑蔓缠身做掩护，匿踪潜行着。草长鹰飞，风声鹤唳，脚底足间她能敏锐得察觉到蹬地的震波—前旁左近、渐行近远、数支训练有素的队列正横穿竖贯，擦身而过，尽管离自己实距并不近。
　　掠身苦楝树上瞭探，认出是幽冥属下金钟罩铁布衫的劲锐，野战迷踪披挂，行色匆匆似龙潜蛇遁，并不时打手语交流布控着，瞧这阵仗是沿路搜捕并往去雁荡的各路出口围堵。姚椒心下悬恻，不禁自嘲：我不能与他齐心通意，正如其言，与效命于他的精兵干将相比，确不够格做忠诚于他的死士；如此大动周章、应对强敌的铺排，真是看得起我和爹爹这个闯客。
　　目睹这等老辣部署，扑面而来的是阵阵让人齿冷、频生寒噤的杀气。不敢再耽搁,姚椒加速疾行，回到了捞月湾。
　　姚椒双膝磕地，合手虔诚地向神灵祷告着。此地空无一人，谁会想到她会再次出现在雁荡山的腹地?一个纵身揽藤附葛，荡漾着找寻着角度，当中她伸手撅折一支硕大的芭蕉叶入手，继而双足缚藤，哧溜悬空、倒挂金钩于藤茎上，秋千般地荡掠水面，兜撩起一泓澄澈的湾水，直向对面高陡山岩的皴紋斩壁狠劲地泼去……
　　拨了几次未得期望的结果，近心灰意冷时，垂眼的余光忽得捕捉到岩壁上倏然晃显的幻影—-似昙花乍现，倏而淡然抹去﹑悄然如阵山风飘逝的影像。这晃眼之间快得近乎错觉没有发生，但已然足够，巨蝙蝠肆虐下展裘闪避的熟悉身影已闪电般印入姚椒的眼帘……姚椒的心魂随着藤枝无主地飘荡直至同身体一齐滑落地面。
　　良久，姚椒自恨累累，愤怒填膺，直至血气上涌，气冲脑门，进而魂不附体。由于冲关之夜元神耗损，真身未固，本须镇日静心修养，可此时情绪失控致使心率失衡，血脉贲张，触犯了禁忌，殃及自身，终不可抑——体内翻江倒海，血循狂野乱窜，以致周身麻痒，头痛欲裂，惶惑中忙运功遏制奔腾失控的血潮，却难自控，终哀嚎一声，滚倒于地。
　　有人急步奔近，仓促将她掫起，点穴舒经，施功活脉。血魔渐退。
　　恍惚中火云在耳边鼓噪：“丫头，若非为父及时赶到，你差点走火入魔，不但就此功亏于篑，甚至有性命之忧。你可晓得厉害，倘若我再来迟一步，等到你周身血脉纹身，呈现虬枝绽朵﹑梅开二度，即便将你涉险救回，你也必将神形具毁，终生被病魔肆虐缠身。”
　　危言悚听并未令姚椒走出一片心灰意冷，“不孝椒儿，累爹爹两番搭救，若宿命真是如此，索性死即死吧，病也由它—”言尤未尽，却不想再说，郁郁看透红尘情状。
　　“孩儿，打起精神来，这点打击算得了什么，比起我们经历的巫山劫难，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如今认清善恶，为时未晚。当年你初生为人，蒙昧无知，尚不知苦，如今得幽冥启蒙，令你体味到人世间的辛酸悲苦，你更要学会坚韧，能做到强悍不侵，方不为其所害。”
　　“爹爹苦口良言，姚椒谨记在心。椒儿一直心有疑惑，欲言又止，爹爹为何由道入僧，还是这仅仅是驱害避祸的伪装而已？”
　　“为父有度牒在手，已是佛门中人，岂是儿戏？曩昔我乔扮行脚哑僧寄宿佛门，晨钟暮鼓，耳濡目染禅经佛理，令我顿悟不少—-先昔身为火居道士，疯魔炼丹之术，剑走偏锋，冒天下之大不违，与师姐合意诞下人丹，已是离经叛道，天理不容，招致得观毁人亡杀身之祸。许是上天垂怜你姚椒这旷古未有的神授真身，观你能否修成正果，方容得你维世飘零，你更不能自弃。”
　　惊晓终于确切地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个异数，不似人间世情父母所出，自己不过是由人身丹炉经邪门道法炼化而出的丹药而已，是个本不该发生﹑逆天的错误，姚椒不禁冷笑几声不尽苍凉，人至悲绝之境竟然豁然清朗——既然如此，那所谓的烦恼如丝，人间五味又与我何干？
　　火云方才自语自省中并没意识到言语的不妥，转头见姚椒茅塞渐开，伸手扶起她，“此地不宜久留！我已支使巨幅反向飞行转移追兵，事不宜迟，咱俩得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姚椒想了想道:“幽冥的行动很快，如今恐怕各路出口已被封堵，与其硬闯，不如另择出路。此人心思缜密，我们必须抢在他守株待兔不得，另转心思前赶出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