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世遗梦》竹素

39、39. 容妃宾天

　　就这样我每天清晨一起床便到容妃那里去陪她说说话，讲一路之上的见闻，将我小的时候，讲她小的时候在和卓氏的日子，讲那高远的天和净白的云，很多时候容妃讲着讲着就会睡着，她睡得很是香甜，让人不忍唤醒。她是那样纯粹的一个人，纯粹的仿佛是这个宫中怪异的存在，也正因为有她，给我的生活增添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美好。有时候真想知道，为什么上苍有时候如此不公，为何不让我早些遇见她，早些了解她，那样我们是不是都会在这个冷冷清清的宫墙之内找到些温暖。

　　我每天都换着穿容妃做给我的衣服，希望把自己最好最美丽的一面留在她最后的记忆里，我们从不说离别，不说死亡，但我们都知道那个时间正在一点一点的靠近。容妃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有些时候我觉得她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她少女的时候，仿佛这红墙高瓦都不存在了。

　　而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那是一个跟平常没有任何不同的夜晚。我坐在公主阁上忽然感到一阵的不安，于是吩咐小红道“你去宝月楼看看容妃娘娘睡了没有，没有的话我想过去看看她。”

　　“格格，都快二更天了，这回儿子容妃娘娘应该早睡下了。明儿再去看吧。”

　　我心底的不安越甚“让你去就去，什么时候学会跟主子还嘴了。”我不耐烦道。

　　小红一愣，似乎从没见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时有些委屈，答了声“是，”就推了出去，而我在公主阁内左转一圈有转一圈怎么也睡不着。没多大一会儿小红就回来了，本来这儿离宝月楼也就不远，小红说道“回格格，帕里黛说容妃娘娘自格格一走就歇下了，这会子睡得沉着呢。还说格格早睡吧，明儿一早再来看不迟。”

　　我点了点头，心里的不安好了些但还是没有完全消散。

　　“格格，您也歇了吧”

　　我看看时刻，确实也该歇了。就点点头。稀里糊涂的任小红服侍着睡下，迷蒙种感觉到有个人走进屋子里来。

　　“小红，这么晚谁来了？”我小声问道，头有些沉沉的。

　　“十格儿怎么连我也认不出了么？”来人笑道，声音温柔动听。

　　“娘娘？”我看着面色红润的容妃娘娘，惊讶道“您好了？”

　　容妃走到我床前握着我的手好一会儿才说道“算是好了。我来要交代你些话。”

　　“什么话儿不能明儿说，这么晚了天寒露重的你身子刚好些就出来乱跑，还有帕里黛怎么没跟着？小红这丫头也是的，都不知道给您加件衣裳。”我说这边向后面看。

　　“别忙了，我说两句话就要走了。”容妃的目光一直盯着我，似乎想把我牢牢的记住一样。

　　“好吧。”我拗不过他，只好往床里面坐坐，让她坐上来，还用被子给她盖了盖，她依旧用那种温柔又不舍的目光看着我。

　　“十格儿，你天性聪敏，又进退有度只可惜不是男儿，”我撇了撇嘴，这个皇阿玛早说过了怎么今儿又提起来。她看着我的神色笑道“你别不爱听，这个宫里头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虽然聪明但心事太重又太过倔强，这不是一件好事。这宫里从来不乏会算计的人，可到最后谁又算计过谁了呢，不过是一纸恩宠罢了。本宫知道，你的婚姻大事也许由不得你做主，但十格儿你答应我，无论何时不要变得跟那些女人一样，那些一辈子都在斗的女人。”

　　我笑笑“怎么今儿说起这个了，怪老沉重的，我记得了，十格儿不会变得和她们一样的。”我不会的，我无法想象自己为了一个男人而争奇斗艳，那样的话我会唾弃我自己的吧。如果不爱，不如放手。

　　容妃笑笑：“本宫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说着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拍了拍我的手说道“时辰快到了，我就走了，十格儿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活得快乐，比我快乐。你能叫本宫一声额娘么？”

　　我看着她那么不舍的笑容，心一下子也揪了起来，拽着她的袖口喊道“额娘，再陪十格儿说说话吧。”我似乎下意识地知道这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把我抱进怀里，呼吸间又充满了那股熟悉的味道，不再是最近一直弥漫在宝月楼的药味，而是清香和平和“好孩子。人总要走的，只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只愿皇上能给你找个好归宿。”

　　她放开我，目光锁住我的脸，给了我一个从没见过的笑容，那一笑仿佛春归大地，百花齐放，接着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一急，大喊道“额娘，额娘。”

　　“格格，格格醒醒。”我一睁眼看见小红正焦急的看着我，她见我醒了，忙递过一碗茶水“格格压压惊，用不用小红去永福宫请淳妃娘娘过来。”

　　我冷笑道，“不用。”小红看着我的神色也不敢再说什么，我记得那个梦，那个真是的就好像刚发生一样的梦，我能记得她的身上的温度和味道，还有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猛然一惊，茶杯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我自己穿上鞋，一边走一边穿着衣服，跟小红说道“快，快去宝月楼。”

　　我们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帕里黛一身素白的站在门外，看见我眼泪就涌了出来，抱着我嚎嚎大哭道“主子去了，容主子去了。”

　　我僵住要推开门的手，愣在那里任冷风吹进来，去了，她是来跟我告别的，她到最后都放不下我。小红忙从里面抓来一件披风给我披上“格格小心着凉，虽说是夏天但夜深风硬。”我听不到小红说些什么，只看到她的嘴一动一动的，接着疯一般的跑向宝月楼，不，我不信，不可能，她刚刚才过来和我说话，说她好了，怎么可能就走了，不，我不相信，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