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垂鞭》简称死生

5、五、古寺昏灯

　　佛寺静谧，晚钟杳远，男子略微沙哑的声线沉稳镇定，突兀听来，却似依旧夹裹着锋利而倨傲的味道。嬴穷桑脚步一顿，并不如何吃惊，道：“醒了？”语调平静，便如闲谈一般。
　　封残年全身上下裹在雪白的柔软裘毛之中，眼眸清冷，勉强侧头看向嬴穷桑。他身上“醉梦”药性未解，四肢百骸提不起半分气力，做这般极细微的动作也颇为吃力，一动之下颈边拥围的裘领松落，不经意间便露出贴身小衣单薄的领口镶边。赢穷桑将暖炉撂在床脚，撩衣坐上榻沿，不等封残年回答，又道：“可是饿了？我叫小重借了寺里后厨，小孩子手艺不错。”
　　封残年却问：“这是第几日？”
　　赢穷桑道：“第三日。”
　　封残年又闭了眼。
　　一时间客舍静的可怕，青铜暖炉内的炭火隔了一层内壁，“哔剥”一爆，入耳尚且清晰。赢穷桑静静凝望封残年分外锋利的睫眼，忽道：“为什么不生气？”
　　封残年反问：“你希望我生气？”
　　赢穷桑颔首道：“你早晚是要生气，早一刻生气，我便少一刻提心吊胆。”
　　封残年剑眉飞快的一剔，拧得狠了，面上却寒冰一般不见声色，只问：“我的甲呢？”
　　耳畔赢穷桑模糊的笑了声，床榻震动，似又起了身。封残年听他栓好门户，又有布料摩挲声响，却无心探视赢穷桑眼下作为——他一颗心仿佛正浸在一场奇特的愤怒里，分明盛怒无已，却又懒于发作，静了片刻，道：“解药给我……明年此时，虞陵临江渡见。赢穷桑，这事揭过了。”
　　赢穷桑淡声笑道：“这便揭过了？从前你却不是这个脾气。十年塞北，原来哪怕是你，心也懒了——你那副甲我叫小重收着，过几日天暖，便取出还你。”说着约略叹了口气，“你从来便是个念旧的人。残年，为什么不向前看看？”
　　他那话初时听着还远，不知不觉来到耳边，气息清苦润泽，却带了些日前在荒渡老店出手之时的危险味道。封残年心下一凛，猛然睁眼，正听赢穷桑缓缓的道：“这事只怕揭不过……我终究要惹了你。”
　　眼前烛火明亮，原来不知何时掌了灯，灯芯未剪，寸许长的火光便也就着窗缝儿间幽咽的暗风一跳一荡。赢穷桑脱去了裘领的外袍共罩衫，中衣云雷暗纹，皓如新雪，领口开得大了，里衣薄如蝉翼，隐约胸、腹、腰身肌肉紧致，昏黄明灭的灯下朦胧起浅蜜色的光晕——许是醉梦药力仍在，封残年突然有些看不清对面男人的脸：似乎赢穷桑面上便该是如往日般的温存含笑，然而那眉目隐然却又伤感而萧索，如同被昆仑南北披面的万里黄沙刮擦掉一层表色，另有些说不出的别的什么，便都滤淡在表色下的陈旧里。
　　——那颜色有一瞬让封残年悚然而惊。他本能便要起身，苦于上下无力，便只眼神陡然沉敛下来，冷视赢穷桑。
　　赢穷桑淡淡道：“我要废了你那绝弦心法，你便恨我，那也权顾不得。”见封残年双眼背了灯火便浓成了一片墨染，最深处一痕怒气寒冽极了，恍惚竟似敌意，便抬起左手覆在他眼上。
　　封残年嘴唇青白，咬牙道：“赢穷桑，你放——”
　　赢穷桑并不理会，空着的一只右手将榻上男子身周环裹的毛裘一一解落。探手入衣，掌心只觉封残年肌肤微微颤抖，知他气得狠了，却也无话可说，苦笑一声宁定心神，骈指在封残年胸口膻中穴上一点。
　　——膻中穴位于双乳正中，主任脉之气吸热胀散，于习武之人至关重要。赢穷桑这一指由虚入劲，原是江湖上再高明不过的点穴手法，及至捺到实处，一道真气方自食指指端沛然而发。封残年内力本与他不分轩轾，然而无力防备，一口气登时逆了，最后那个“手”字咳在腔子里，一个气音也发不出。
　　那绝弦心法禁锢心神，练成之时将人体内息隔绝在奇经八脉之内，真气不走则心神不动。封残年修习这心法已有数载，内息滞涩，几已凝绝不通。赢穷桑长耽西陲，对西域武功无不精熟，清楚封残年症结所在，出手更不停息，手腕翻转，又在他右腋下天池穴捺了一指。
　　天池穴属于手阙阴心包络经，连通右臂曲泽、劳宫诸穴。封残年虽气海大乱，但天池穴一通，肩背真气流转，右手已然恢复了些许知觉——他心思转得奇快，拼得走火入魔用内息强冲右臂经络，刹那之际，整条手臂已然运转自如。
　　他出手从来更教赢穷桑迅捷，即便目不能视，听风辨形，抬手便阻上赢穷桑手指，厉声道：“——你当真疯了！”话音甫落胸口剧痛，喉中已有腥意。
　　赢穷桑不意身下人乍然反击，两指去势被拨得一偏，指风如刀，险险便戳在别处。饶是他素来沉稳，亦不由凛然失惊，道：“残年！”清楚但凡此人脱困，如此近身而战，天下再无一人是他抗手，此时散功不便以经脉制他，左手猛地虚握成爪，将封残年右手牢牢按在床头。
　　封残年眼色寒潭一般，喝道：“撤手！”后肘用力，拼命便要挣起身子。赢穷桑也动了真怒，冷笑道：“撤手、放任你自寻死路么？！”翻身上榻，右手如封似闭，展千手如来之势，同时笼上封残年腰腿京门、带脉、五枢、环跳诸般大穴。
　　这几个大穴却是足少阳胆经。封、赢二人内力绝伦，真气内外一激，封残年左腿自然也生出气力——他腿上功夫丝毫不逊于拳掌兵刃，见赢穷桑反手欲按他小腿，陡然反脚弹踢，膝盖撞向赢穷桑脊背——不料这一腿起势太疾，赢穷桑五指正从他腿根掠过，“哧啦”一声，亵裤竟连着裤带被撕下半截。
　　赢穷桑见机更快，一手紧攥封残年手腕，另一手扯过亵裤残破布料绕了几绕，将封残年左脚脚踝结结实实绑上身后床柱。封残年怒极，眼底直有恨意迸溅，道：“——赢穷桑！！！”嗓音哑涩，嗄如带血。
　　他亵裤撕为两半，只上身一件漆黑的单衣，襟怀大敞，在肩肘处空落落的挂着，衣下皮肤白得刺目，随了慌促气息，胸膛起伏不定。
　　……只这么略一疏神，封残年右腿经脉也被打通，尚来不及如何动作，整个下半身便被赢穷桑欺身反制，死死压在身下。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嗯，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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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由于第六章被锁了，所以第六章的内容和第七章合并，大家自己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