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湛蓝的一抹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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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今，702团钢7连3班班长，三级士官，经常拉开了笑脸，态度谦和，说话平稳不失力度，却又不是硬生生的刻板，他与执拗的老七和六一都不同。对待下属，温暖如昔。
我并不知道，这个人是否一直如此。只知这个略微酣畅舒展的脸孔里，把一切难过悲伤都掩埋在自己情绪潮涌下的人，他的笑容就像清朗天空中，叠云层现，宛如湛蓝色里的一抹伤。笑的越绚烂，越宽容无我，越觉得心思难过。潮蓝的画布上，多多添凭了一抹白色的浅影，那是伤口，又是笑容。
这个十分温柔的人，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是付出的人，可以为了一个人，一个毫不起眼的人，极力展开自己的双臂拥抱他。
六一当时说，那个家伙会把你拖垮的。
可又怎么有这样的人，你诀别的回头转身，走向那边的营房，手上的伤疼的龇牙咧嘴、你豁出去，尽自己的最大限能看看那人到底是还要辜负自己几次。这种决意甚至超越了自身的努力。一个人奋斗努力很难，但一个人用全部力量把另一个懦弱意向的人拖出沼泽，更是难。
为许三多付出了很多很多，多到自己也没了自己，毫不后悔。人都是自私的动物，不避讳的这样说着。对于朋友，关切只是出于真心。可史今对许三多，是不同的人，是一抹笑容背后的伤。那居然是过了许久以后，在老A的集训场上，看着袁朗才想到的了，三多才明白过来，那时候，真心、全心、尽力，待望自己的那么个人。
一个懦弱到什么都觉得是在犯错的三多，什么人都是好的，没有不好。可唯独只有史今，他说的出好，可又觉得心头像缺憾了什么，无乏空洞。
变迁的世事背后，人走到哪儿总会回望。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天了，老马走后。
史今问三多你不难过吗？三多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史今。
班长望到了三多眼里的单纯，如同稚子般，他无言以对，只能抱歉笑笑，如同他每一次都是这样子笑开了，两弯眉舒展开来，露出洁白的牙，什么字句也不吐露。
史今像一个长兄，包容着这个不懂事故的男孩。
窗外，绿叶青葱，走了旧人新人又会来，只是，心中也些许的落寞，是三多不懂的寂寥。
班长走开了，留下了一地沉寂，而原地发愣的许三多，也许他正在揣测班长的话语里，究竟意味着什么，又也许，他依旧什么都不知，深埋在他那单纯而快乐的自我世界中。
史今知道，他不是他自己。无法代替他心中的疼痛，他只能笑着，走开，把心中的伤口深埋到谁都不知道的角落里，为了他心中的目标，然后可以迈开步伐，可心毕竟会疼痛的。
他的眼睛里有阳光的味道，用一只没受伤的手，一个人鼓着掌，许三多只是傻傻的——看着。
其后，那个孩子跑过来说，嗯，你很重要。这话没的轻重，只是孩童的执念，对着身边最亲密的人说，你很重要。其实，你并不懂重要这个词，能为你带来什么罢。
吐露，对着你憧憬、向往的那个人，选择了一个词，表达你内心的欢愉。
你也很重要，班长笑笑，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给他的定义，其实超过了世界的准则，超过了三多的意义，你很重要，于我，非常重要呢。
阴翳的天色就仿佛告切了钢七连的薄寡散场。
史今躺在地上，四周硝烟弥漫，子弹横飞，战场上的飞沙走石被演绎的似真。就像死亡的边缘，感觉它若有若无的气息。战死或者活下来，他闻着身上的滚滚浓烟，端望出最终的结果。
霎时，四下安静了下来，群蝉鸣叫。世界又变成和平的状态。
他说，他早已知道是这个结果，一枪定了结果。那个孩子在他的身边哭喊，我以为你是真的...拭擦泪水，满脸的尘土，黑黝黝的脸对着他止不住的悲伤，以为你是真的受伤了。
三多看到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一种隐约离别的惊恐。但他很快的放下心来，因为，这一切只是演习罢了。
班长喃喃自语着，三多以为这是他在鼓励，他愣在原地。史今用着萧瑟的音调说着，把枪捡起来，冲啊。史今的语气总是平缓而悠长，从不暴躁亦或是愤怒，淡淡语气平缓的叙述事情，不似六一和老七，就好似这事与他从未有过连接，他只是局外人似。
许三多知道钢七连败了，明白班长败了。可他说不出安慰的话语。他只是傻傻的看着史今，班长说，以后再也没有人照顾你了。以后，多久以后呢，孩子从未想过离别。
把酒言欢之后的聚会，就像天下无不散宴席的征兆。老七，无比惆怅的问着史今，你今后又该怎么办呢。你该去往哪儿呢，史今。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兵，这个男孩傻傻的在他眼前咧开了嘴，他反复问着他，三多帅不帅，老七被问的没了脾气，好半响才答上了句，帅！
一句话，肯定了三多的努力，这个孩子成长。史今笑的无比开心，用那种开心，把心中对未来的不确定和肯定全数否认。对于许三多的成长、肯定，远远超过了他自己。
他笑的漂亮、干脆，像把全世界的认同掌声捧到三多面前，再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那温柔的举动，不像一个班长，到似一个兄长。
史今，你今后该怎么办呢...如是我问。
可你依旧在笑。
离殇，别了，心走会伤，程度不一，是喜欢在意的程度不同。
成才走之后，三多的心久久不能平息，他对班长的依赖与日加剧。
听着史今在哪儿讲着一个，也许是个瞎编的故事，可却字字珠玑的顿进他的心中。一个稀松平常的事，半开玩笑的语气，三多在一边仔细听着，这个他信赖的人，这个他值得仰望崇拜的人。他的光和热都给了他。
他要告诉三多，这世上的事，本是如此。人总是会分别的，正因为如是，有了别离才有聚散。
从天南到海北就是一抬腿的距离，就像在长风破浪中，前行的方向始终如一，因为有你在这里，因为终将有一天你迈开脚步，有势如破竹的动力，那么到哪儿都是可以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三多笑了，傻傻咧开了嘴巴。这个拘谨的孩子，总是在班长面前显的无拘无束。史今对他笑笑，宽容而鼓励，他打开了三多的世界，就像在黝黑的暗色里，狭隘的空间中，硬生生的拉开条狭长的口子，伸出手，对着那个在坦克里哭泣的人说，你给我出来，砸！告诉他前行的方向，拉着他一同前去，尽管知道终有一日，孩子能放开他，永往的向前拚搏。
人在不同的时候，总能遇到不同的人，史今，这个把许三多从无知落魄的村庄里带出来的人。在三多心中永远留下空洞的人，现在在笑着。
出去的孩子，没有看到史今脸上那薄寡一散而去的笑意，他对许三多笑，笑的爽朗，可对自己无法笑出来。
他哭了，只是一个哭的表情已足够让人心碎。
老七在大雨磅礴的场地里，看着史今依旧保持着那样的爽朗，对着他向往、关照的孩子敬礼鞠躬，再一脸落魄的回去，心就像有刀子磨钝。老七留不住史今，火爆脾气上来。能做的事情，居然是微乎其微。窗外的雨下的纷飞，高城也对这形式一筹莫展。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带着这个在北京郊县的部队上服役几年的老兵，去看了所谓的王府井、天安门，这个大都市的繁华和他自己向来无关。
霓虹闪耀，史今第一次在他守护了几年的城市里游走，远远的看上了一眼天安门、长安街，他终于哭出来，只是单纯的为他自己难过。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史今的泪水，很久之前他的笑总像春风一般，徐徐吹过。他是个军人，可对于六一来说是朋友，对于班里别他人，是个谦和的班长，对于三多来说，他是一个超过了军营里任何一人的良师、益友、兄长。现在的他只是自己，为自己流泪。抱着老七，告别痛苦。
老马走的时候三多单纯，走了便是走了，没感觉到所谓离别是怎样的境地。那时候他关心的只是自己，觉得没有颜面出现在这个关切他人的视线里，选择了闪躲。
说好了，说好了，你不走！你骗我。
前行的人甩开了他的走，要别离了，什么是离别？孩子不知道，只是执拗的要他别走，什么组织纪律都此时忘记了，别走，请别离开。
史今的语气淡淡的叙述，一切的一切，他的承诺，他的情谊，心间的刀刺在史今心里。孩子被众星捧月，他长大了，明白了聚散离合，从今往后没有别他，只有自己了。这个曾经把他带出下榕树，在楼间相遇里偶尔一句露出惊喜笑脸的人，在狭隘的坦克里把他拽出来的人，在会战期间犯了错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隔除了一切伤害包围的人，再回头转身给他一个笑脸的人，不会在了。
许三多明白了什么是离别，就是硬生生的把心间的一块嫩肉割下来，空的，再等着它结疤。难过了好久，终究不会再疼，可心是空荡荡的，缺失了那一块，谁来告诉他什么是错的还是对的。
史今走了，他的离别就像早已吹响的号角，知道船终会远行，知道会别殇，又别无他法。可我会记得这个人，喜欢三多的全部，源自于他的善良，一个人善良的人遇到另一个善良的人，于是其中有人说，我跟这个人已经有情分了，乱花渐欲迷人眼，浓烈到睁不开的情谊，叫人欲醉。
他走了，割掉那人心中开花的最后一片草，让他的花开到自给自足。
懵懵懂懂的回忆，在进老A之前的选拔，做了一个梦，那个侠骨柔情的男子伍六一在他的耳边，大声提及。在海子里低至零度的沉水里，三多做了一个梦。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孩子，犯了错，等着挨训，班长又因为他被训斥了，都是他的错。所以不能在犯错了，割草的人已经走掉了，睁开眼眼前的六一生拖硬拽的把他拉上岸，大口喘着气。
一往无际的天色，温柔的幕布上，低沉的暗调里，有着黑暗的氤氲，那个人笑了，可他不在了。
他突然明白自己不再疼痛了，胸膛里的空，提醒着他，走下去，走下去。
他爬了起来，前进。
莞尔，只是偶尔。
在这黄昏里，袁朗跟他说容易浮起回忆伤感的暗色里，许三多会记得他的笑容。因为那是天色上的一抹伤，失去了、痛过了只是茫茫的空洞，永远忘记不了。
永远忘不了。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湛蓝的一抹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