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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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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秦重路过醉香阁,不住回头看时,只看见醉香阁里走出一个妇人,后面跟着几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走出来。那妇人约莫三四十岁,也是粉白皮肉,穿金戴银,头发光可鉴人,穿一幅紫色百褶裙,已然走到门口,带着几个帮衬招呼客人。秦重心中料定这便是市井间听得人说醉香阁的妈妈廖金兰了。注目间便已有一位着青色锦缎的公子行至门口。
廖金兰忙上前问好道:“何公子近日可好!有日子不曾来了,害的美儿好不伤心哪!”
秦重本已走过,耳中闻得“美儿”二字,便不由放慢脚步,侧耳听来。
那何公子不以为意,随口道:“有散方有聚,美儿怎会不解此意?”
廖金兰一边道:“话虽如此说,我家美儿若解得开时,也不会一日把公子念上几遍了!”一边满面堆笑接了进去。
何公子进了楼上的酒座,拣了个临窗的座儿坐定。贴身小厮砚儿便向那旁边的小丫头道:“越来越没眼色了,只会呆杵着,还不去唤你姐姐出来吃酒!”
那小丫头抿嘴一笑跑了。
这边厢酒菜已传将上来。何公子也并不动箸,闲闲望下楼去。可巧从这里望下去,便见对面一家小小店铺,挂着小木幌,上面写着“宋记杂货”。那小店门口,有一妇人正与一货郎模样的人不知说甚话来,那货郎只是要走,妇人却夹缠不清,拉拉扯扯。灯火影里看来,那妇人虽生得简陋,却也有几分妖娆。何公子居高临下的看了,不禁笑出来。
砚儿见他笑,也探身往下看去,一看之下,也跟着笑起来,说道:“怪道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妇人在醉香阁对面,也会依葫芦画瓢了!”
主仆正说话间,前头那小丫头赶着跑来说道:“姐姐来了!”
话音刚落,一位纱缠绣裹的美人走了过来,嫣然笑道:“公子好雅兴!叫公子久等,是美儿的不是,美儿给公子赔罪了!”话说着,盈盈的福了一福。
何公子笑道:“你且别给我弄这些虚头。快坐下来,陪我吃点酒。”
美儿笑着扶住袖子,执起酒壶:“我不敢坐,先为公子斟酒是正经。”说着为何公子满满斟了一杯,又把自己面前的满上。
何公子端起酒杯,也不让劝,自己淡淡呷了一口。
美儿又为何公子布了一箸菜,说道:“这是厨房新制的菊花鸭子,我前日吃了,觉得还好,想着秋季到了,最合此物,因此特特的交代了,公子来时要细心的制来,与公子品尝。公子且尝一口。”
何公子夹起来,嚼了几嚼,说道:“果然不错。”
美儿又劝道:“公子喝一口酒。”
公子笑道:“今日你只是劝菜劝酒。莫不是黔驴技穷,要速速的把我赚得醉了好打发?”
美儿听了这话,假意嗔道:“公子怎的如此不识好人心?美儿几时打发过公子?若公子说我是打发人来了,那美儿便走,公子自请好的来!”
公子哈哈一笑,轻轻拍拍美儿的手,说道:“既不是打发我,这些日子有什么新制的曲子,你拣那好的,弹与我听来。”
美儿便朝那小丫头一看,那丫头会得意,把琵琶递过来。美儿接过,先低头挑拨了两声,复又歪着头望向公子,笑问道:“你想听什么?”
公子对砚儿和那小丫头道:“你们且先出去,这里不用你们伺候。我在这里与姑娘安安静静的消遣。”
他二人皆应声退去。
公子方含笑道:“我是不论什么,也不拘雅俗的。你喜欢的但唱便是。”
美儿略想了一想,说道:“那我便唱一支鹊桥仙罢。”
公子皱眉道:“好没脸!我让你唱新制的曲子,你倒又唱那街头巷尾人人都唱的?”
美儿说道:“你这人,只是性急。你还未听我唱,又能未卜先知了?”
公子道:“难道还有第二支鹊桥仙?”
美儿抿嘴一笑,也不答话,自家轻拢慢捻,弹了起来。何公子听得起手一音,就已知不是那坊间流传的鹊桥仙曲子,这才一边吃菜,一边听她弹唱。
只见她一手按推,一手弹挑,声音似续似断,未听出是什么曲调,却自有一种情愫在其中。何公子被她勾动情肠,五内中一股酸楚之意隐隐而起。
正听得起意时,美儿却住手停了下来。何公子问道:“好好的停下来做甚?”
美儿道:“你可听清了,这是不是外边的那支鹊桥仙?”
何公子笑道:“原来为这个。我听清楚了,不是。算我错怪你了,给你陪个不是,如何?”
美儿只是不说话。
何公子见她如此,离了座椅,走到美儿身后,一言不发,只将她搂在怀中,柔声问道:“美儿是怨我了?”
美儿不语,少顷方说道:“我是怎样的身份,敢来怨你!”
何公子叹口气,说:“你何苦又说此话。”心中本有千言万语待要说给她听,话在口内翻来覆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两人都默默无语。
半日,美儿方放下琵琶,暗暗的拭了泪,勉强笑道:“既来了,便不说这些了。你去坐下吃酒,听我唱给你。”
何公子道:“罢了。曲子何时听不得?你也未曾用过晚饭,咱们正经先用些晚饭吧。”便把自己的椅子拖近些,靠近美儿坐下。两人喝了几杯酒,吃了些菜。
何公子因问道:“你这支曲子何人所做?”
美儿道:“是我前些日子做的。”
公子又问:“词是何人所填?”
美儿道:“词么,秦北宋太虚所填。”
公子失笑道:“旧词新曲?倒也省事。”
美儿道:“我哪里有什么名士来为我填词呢。”
公子见她眉头微蹙,心中微刺,强笑道:“我有个朋友,文章最是风流,改日得了空,我专程请他为你填几首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