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瓶子里的人

24、第九章第二部分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顾文影原有的计划。
　　她在学校里做过无数次的沙盘推演，无数次的小组项目，从毕业实习，到回国工作，她主持过许多大大小小的项目，计划需要随着变化而改动，她再清楚不过。
　　所以她以工作繁忙和独立这两个借口，搬出了父母家，在交通方便的CBD租了一套公寓居住，胡准每次回日本便是两三个月，顾文影以不想打扰他的工作为由，只有周末在MSN上与他聊天。
　　剩下的时间，除了工作之外，甚至有些时候是工作之内的时间，她都给了李文清。

　　与李文清的相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特殊体验，到底是因为遇上喜欢的人，还是因为女女和男女之间相处模式的区别，顾文影不清楚。她和以前的男朋友，或者是现任的男朋友，都是在交往中保持着相应的距离，感性地谈情，但理智地谈婚论嫁，她从没有依赖这些男朋友的意愿，双方仍然保持着独立和大部分时间的自由。
　　与李文清在一起，是完全不同的，颠覆性的体验，尽管她们已经抱在一起八个小时，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多留在那个怀抱里一会儿，这个一会儿，不是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而是一个钟头，甚至一天她也不会觉得腻。
　　她从来没有如此在精神上依赖过一个人，甚至是自己的父母，在李文清出现之前，顾文影心里最亲的人是爷爷，爷爷是她最为仰慕和崇拜的人，也是爷爷，教会她独立和自强，教会她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李文清则不一样。
　　这个孩子没有教她任何东西，李文清甚至不常说话，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多数的时间是拥抱，和身体的交融，有时候李文清的姐姐不在家，李文清便会在她家留宿，在短暂的夜晚里紧紧抱着她。李文清像是她小时候拥有的那个毛绒小熊，全部属于她，也只属于她一个人，她只要在工作的间隙里，一个短信或者一个电话，李文清就会以让她都惊异的速度出现在她的眼前，然后便默默在一边的沙发上坐着，她偶尔抬头的时候，总会发现李文清正静默地注视着自己，李文清仍然会在四目交接之时，错开眼光看向别处。她当时以为，那只是李文清不愿意承认的，年轻人特有的害羞。用一种专注深邃得不符合年龄的眼神。
　　在北京这个城市，开放式的阳台不是一件实用的必须品，顾文影偏偏喜欢，租公寓的时候便挑了一套带有户外阳台的，正对着中庭的院子，没料到还有一个比她更喜欢这个阳台的人，那就是李文清，她如此喜欢坐在阳台上看书，几乎只要顾文影下班回家，都能看到她躺在阳台上的椅子里。
　　这天她从公司下班回到家里，李文清一如既往地在阳台上，手里没有书，两手握着栏杆站着。
　　“我回来了。”
　　她边说边走过去，李文清侧身，看了她一眼，紧结着眉头，一言不发，又转头看着远处。
　　“怎么了？”
　　李文清松开抓着扶栏的双手，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在为了什么事情而生着气。
　　“没什么，姐姐让你今晚过去吃饭？”
　　“恩，好。”她答应下来，那次的事件之后，她终归还是上门拜访了李文清的姐姐，文惠的温婉和李文清的玩世不恭就如同两个极端，同龄人总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几次来往下来，她和文惠顺理成章地成了不错的朋友，文惠也时常邀她去家里吃饭，顾文影每次都答应下来，维持好和文惠的友情，也是她和李文清这段地下关系所必须的一部分，
　　“你怎么了？生谁的气呢？”她伸手去摸李文清纠结的眉，却被后者不耐烦地躲过。
　　“我没生气。”
　　嘴里这样说着，李文清那张脸上的怒意，却是只增不减。
　　顾文影心中开始有点慌，她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怎么去安抚一个生气的大孩子？她完全不知所措。
　　就在她慌乱地想着自己到底应该做点儿什么的时候，忽然被李文清一把拉到怀里，
　　“对不起，不关你的事。”
　　李文清的声音有点儿沙哑，这声音让她有问下去的冲动，但是顾文影没有追问，她想也许晚上能向文惠请教一下，怎样才能控制这个大孩子的情绪。

　　晚餐的地点没有像平常一样定在李家，而是在位于一条小胡同中的传统中餐厅里，三个人坐在包间的小八仙桌上不免有些寂寥之感，一向喜欢挨着姐姐文惠的李文清一反常态，拣了个离两个人都远的位子坐下，怎么都不愿意挨着两个人坐。
　　“清儿跟我闹别扭呢。”吃到一半，文惠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她说道。
　　“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这个，喏，今儿个请你出来吃饭，就是想亲自把这个给你。”文惠提高了声音，递过一张大红的烫金帖子。
　　“这是？”顾文影一见这红色的卡片，便猜到了七八分，文惠和学校的一个年轻教授已经恋爱有两年多了，看来是好事成了，她打开一看，果然没错，
　　“恭喜恭喜！”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砰”地一声，循声看去，原来李文清黑着脸，把茶杯往地上砸了个粉碎。
　　顾文影心里一咯噔，难道李文清是为了姐姐的婚事而发脾气，那么……，她有点不敢往下想。
　　文惠似乎是习惯了李文清的性子，反倒笑了，抓着顾文影的手，
　　“你给评评理，这孩子，哪有妹妹跟着去度蜜月的，何况她那时候还有考试，我不准，她还跟我急了。”
　　“为什么不可以，姐夫都答应我了。”李文清声音响亮地插口，
　　“永南也是的，就顺着你胡闹，还是你的老师呢，你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文惠摇头，“你让顾姐姐说说，你是不是胡闹。”
　　李文清一听，居然真的把目光放到顾文影身上，等着她说话。
　　顾文影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她不想应对李文清这个大孩子的脾气，也不知道她所说的话，李文清到底能听几分。
　　“度蜜月是一对夫妻结婚之后的假期，夫妻两个人一起去旅行。”顾文影说到这里，也结了舌，不知该如何向李文清说明，度蜜月为什么一定只能是两个人。
　　“要结婚才能度蜜月，没结婚的人不能去。”文惠干脆地接口，“文影，对吧？”
　　这个借口，只能用来骗小孩子吧，顾文影接到文惠暗示的眼神，点点头。
　　“哦，”看的顾文影肯定的表示，李文清就像一下子泄了气一般，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行，那我不跟去。”
　　“文影，我想这两个月能不能把文清这孩子放你那儿，我和永南都忙着筹备结婚的事儿，怕冷落了她。再说，你一个人住，也好让她给你做个伴儿。”文惠说完这句，马上将声音压低到只有顾文影能听见的程度，接着说道，“学校那边有爸爸的老同事看着清儿，我就怕这段时间太忙，一个不注意她就在外边惹事。在你那边我就放心了，清儿可喜欢你了，你管得住她。”
　　她自然答应下来，侧头看去，桌子另一边的李文清已经将刚刚的怒气和不快统统忘记，正以极快的速度专心消灭着桌上的菜肴，根本无暇顾及两个成年人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