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瓶子里的人

2、其实还是引子

　　午夜十一点一十五分，成都双流机场

　　穿过这在夜里仍然喧闹的机场大厅，是尘土飞扬的道路和的士站，一辆辆破旧的绿色的士排成两行，时不时有人穿过道路，大声地招呼着同伴，没有几个人在排队候车，更多的人是自助地跑到亮着“空车”牌子的车子面前，然后直接抓住车门，宣布自己对这辆的士的占领。
　　她混乱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切。
　　今天是周日，她还穿着周五在公司会议上的那身衣服，只挎着一个一向随身的小包，孤零零地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恍惚记得几个小时前自己买了张机票，就到了这里，她怀疑使她恍惚的，正是那些她每天服用的药物，它们让她开始记不起会议的内容，开始成日的嗜睡。她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嘿，要坐车吗？”
　　一辆绿色的的士停在了她的面前，司机用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招呼着她，她看了看眼前那绿到刺目的捷达，点点头，拉开门坐进了车的后排。
　　“去哪儿？”
　　她想回答“随便”，可这不会是个好的答案。
　　“市中心吧。”
　　“好，你不是本地人哇？看你没提行李，我还以为你是来送机的勒。”开夜车是无聊的，司机边说着四川普通话，便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她长得很漂亮，有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穿着像个刚刚下班的普通白领，淡蓝色条纹衬衣和卡其灰的及膝直裙，把身材包裹得恰到好处。
　　“你哪里人啊？”
　　“北京。”
　　“哦哟，首都哦，好地方……”见到美女，司机不免话多了起来。
　　她侧过脸去看着窗外，这个城市的夜很黑，除了偶尔晃过的广告灯牌和车道上的路灯，从机场到市区的路旁，都是一片黑暗。
　　“快进城了，你要到市中心哪个地方？天府广场那边还是春熙路哦？这么晚了去春熙路也没得耍的了。”
　　“随便吧。”
　　她根本没从司机那已经变为四川话的声音里分辨出任何信息来，还是随口答了句。
　　“随便？这么晚了，还是送你到西藏饭店吧，那家酒店还是多正规的，那边离天府广场那些都多近。”司机好心地建议着，并且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风呼呼地刮过耳边，接近午夜时分的街道一派萧瑟，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车辆和一些彻夜亮着的霓虹灯，她沿着有些昏暗的道路一直从家里跑到了人民公园门口，身体里的血液还是在跳动着不肯平静下来，她便继续顺着大道跑着。
　　快到天府广场的时候，她突发奇想地换了个方向，她想去看看天府大道那边的路修得如何了，那持续了几个月，闹得尘土飞扬的道路翻修工程。于是她右拐，加速穿过寂静而黑暗的小巷。
　　一束刺眼的黄色灯光晃了她的眼睛，一个一动不动的影子却落入眼帘，她本能地用力扑了过去，狠狠地推开了路中间的那个身影身上。
　　车子险险地擦着她的脚开了过去，接着“吱”地一声急刹了下来。
　　“搞啥子哟，绿灯还站在路中间，找死哇！”
　　车子里跳下来一位骂骂咧咧的驾驶员来。她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个被她推开的人侧躺在前面一点的地方一动不动。
　　“光骂人有个屁用，快点过来帮忙救人。”她转头，没好气地吼了那驾驶员一句，接着走到那人的旁边蹲下。这个人的身影好眼熟，她疑惑地扶起那个人，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她愕然地看着这张精致的脸，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不错，就是她，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心里随即紧张起来，忙去掐她的脉搏，探她的呼吸。
　　还好，她的心脏跳得稳稳地，呼吸也没有停止，她慌乱地抱着她上了车，一叠声地催着那倒霉的驾驶员往最近的医院去。

　　医生检查完后，确认这人只是疲劳过度加低血糖，开了些能量药物输着，她放下心来，放走了那个倒霉的午夜司机，守着护士给那人输液。她压制着对这个一脸倦容，连睡着了都还紧皱着眉头的女人的愤怒，她怎么可以让自己有任何危险呢？
　　顾文影，加上这次，你欠我两条命。她恼怒地看着睡梦中的她，忽然又想起，她也是属于回忆中的一部分。
　　她皱眉，以前的那个自己，早已经随着往事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里，又救下这家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