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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得与失 ...

  •   永和十九年,天生异象,荧惑守心,同年十月,太子太傅夜占星象,唯留天下将乱四字,暴死家中。
      翌年南方诸州开始长达半年大旱,颗粒无收,朝廷赈灾久候未至,自辽河以北,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七月焦躁的太阳仿佛要把空气中最后一丝水汽蒸干,河床中只剩干涸龟裂的表面,村庄东头的水井旁,一群面色干黄衣着褴褛的村民,围着一桶混着泥沙的水争先哄抢着,中间最强壮的那个男人刘家老二踢开傍边几个瘦弱的男子抢到了足够的水后,立刻连跑带爬到不远处的院子里,将门反栓上。

      刘二骂骂咧咧的踢开院中的杂乱的木头,坐到其中一块较平整的木头上,仰头将水喝了大半,剩下小半瓦罐后,交给了旁边一个畏畏缩缩的妇人没好气的说:“拿去。”

      妇人接过瓦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不敢喝多,只浅浅的喝了一口,妇人将眼神投向了一旁的男人,小声道:“还剩了点水,给那孩子一点吧。”

      一旁杂物旁缩着一个病恹恹的孩子,瘦的仿佛只剩下骨头,脸色蜡黄,破旧的衣服下赫然是片片青紫,男孩蜷缩在角落,消瘦的脸上那双眼睛却显得极大,渴望看着那剩下的水。

      可是刘二却抢过桌上的一碗水满脸厌烦的对妇人说:“又不是自己的崽,水留给他喝也是浪费,他家里留给他的那一百两银子早就没影了,这几年也没人过问过,他家人都没管他死活,我们操那个心作甚。”

      妇人还想说什么,被刘二凶恶的眼神一瞪,便缩了回去,不敢再作声。

      男孩望着刘二手中的水,极度的缺水让他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可是他不像前几天一样难受难捱,整个人处在一种虚幻中,外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轻飘飘,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这样的感觉着实比前几天的干渴难耐好的多,可是男孩却清醒的知道他已经熬到了极限,在没有水的话,也许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他不想死,男孩眼中流露出不甘,拼起把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撑起,狠狠的盯着男人碗中的水,向男人扑去,一口咬住男人的手腕,双手死死的抓住粗瓷碗。

      刘二不觉手中一痛,手不觉松开,男孩迅速的将碗向自己口中移去,一口口的吞咽起来,浑浊的几乎已是黄色的水,与男孩确如救命的良药般,刘二放映过来,伸手将水抢过来,男孩,死死护住瓷碗,猛的抬头双目与刘二对视,那一双黝黑眼睛中的闪烁的决绝,竟让男人不由得想到绝望中的困兽,让人不由得感到后背一丝丝凉意。

      刘二愣了一下,为自己刚才的感觉的好笑,半大的崽子懂得什么,只当是自己看错了,抬脚狠狠的将男孩踢了出去了出去。

      男孩便那么轻飘飘的被踢了出去,倒在门边,瘫在地面上,身子因为巨大的冲击像濒死的鱼般,浑身止不住的抽搐,每一次抽动仿佛都更快要耗尽全部的生命力般。

      刘二为自己刚才的吃瘪甚是恼火,那一摔并不解气,径直走到男孩身边,又狠狠的补踢了几脚,骂道:“这小崽子,还敢抢老子的水,看老子不踢死你。”

      刘二踢的甚是用力,男孩无力的俯趴在地上,已无一丝力气闪躲,那一脚脚踢在他身上,以前的伤口仿佛也在这个当口一起疼了起来,全身一抽抽的疼让他分不清那些是男人踢的疼,那些是那些旧伤的疼,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慌。

      他知道这次那男人是真的想把他打死,在这灾荒年头,养活他们自己都困难,更何况养活还要养他这个无关的闲人,那些水和粮食他们只怕是一点点都不愿再浪费在自己身上。那女人把他送到着户农家也已经四年,却从未过问过,怕早就把他给忘了,不愿管他死活,想到这,男孩的神智有点涣散了,身边的一切开始模糊,周围的场景开始转换,仿佛……仿佛他还置身在那片翠绿的深山中,早上朦胧的雾气还萦绕在他身边,一伸手就可以握住还滴着露珠的绿叶,那一声声欢笑还在耳边回荡……

      “扑哧”一声院子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巨大的声响,让男孩的眼前的幻境一下子被打破,刘二的踢打也停了下来,看着门外,男孩艰难的将头抬起的,门外逆着阳光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抬步走进,刘二被男人的气势煞住,只呆在一旁不敢多说,男人走进停住,扫视一番着破陋的院子,顿了顿首,仿佛将没看到刘二一般,径直走向男孩。

      在离男孩一步远的地方,男人停了下来望着瘫在地上被打的半死的男孩,男人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男人只是蹲下,一把将男孩抓起,带着茧子的手扯开他的衣领,露出了系在男孩脖子上的褐色石头后,男人嘴角微微勾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看样子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男孩满是伤痕的身体因为男人剧烈的动作而疼的喘不过气,猛的咳起来,一丝丝血丝随着男孩的咳嗽而飞溅起来,男人侧身闪过飞溅的血丝,朝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入男孩的口中,嘴上却冷淡的对男孩说:“真没用。”

      淡褐色的药丸带着清香入口即化,草药特有的清凉立刻顺着食道,散布到全身,整个人都不觉的为之一爽,男孩也觉得自己的精神瞬时间好了不少,这才细细的打量起男人。

      男人有着深刻的五官,硬朗的轮廓,只穿着一件简单的蓝衣,背后背着男孩叫不出武器,手中执着一根五尺长泛着金属光芒的乌黑鞭子,面上并没有表情,可男孩却觉得着比其他任何神色更能让人深刻的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一股子煞气

      男人见男孩没说话,用手拍拍男孩的脸,问道:“你叫什么?”
      男孩吞吞口水,仰头望着那如神祇一般的男人,心中涌出一丝丝狂喜,这个男人,也许将会是他的转机,逆着光的男人身影有些模糊,他的眼睛望着男人,想到男人的问题,神色中不由得带着一丝倔强说道:“我没有名字。”

      男人一愣,没想到男孩是这个回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冷哼一声,不在多说问道:“你跟不跟我走。”

      男孩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双眼望着男人坚定的说:“我跟你走。”

      听到这个回答,男人并不觉得意外,冷冷笑了一声:“世道艰险,说不一定那天还会把我连累,你说跟我走,我就一定要带你这个累赘走吗。”

      听到男人这么说,男孩许久不说话,倔强的咬了咬嘴唇:“是你问我跟不跟你走的。”

      男人拔出腰间的匕首,随意的玩着,不在意的说道:“你就那么想跟我走,说不定跟着我过的会比这里还差。”

      男孩听到这句话,眼角闪过一丝凄厉,冷笑道:“在差不过一条命罢了,可这现在却连活路都没了,不跟跟你走恐怕明天我就是一捧黄土了。”

      男人将匕首拔出,极薄却锋利的刀刃泛出冰冷的光泽,男人将刀刃钉在男孩旁边的墙边贴近男孩脸庞说“那个人叫我教会你怎么在这世道自保,今天我就教你第一条。”

      男人顿了顿,眼中充满着冰冷,脸上却浮现出古怪的微笑,他拔起墙上匕首扔在男孩的身边,将一旁的刘二抓过,踩在脚下说:“想要跟我走吗,用你身边的那把匕首杀了他。”

      “你还以为你还是五年前的那个养尊处优的少族长吗”男人蹲下,贴着男孩的耳廓轻轻说道,不出意外的看到男孩瞬间放大的瞳孔,男人满意的继续说:“现在我要教你的就是,这个世界上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想跟我走,就杀了他。”

      “摒弃那些不必要虚幻的侥幸,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要么,留在这里,要么杀了他跟我走。”

      男孩抬手捡起了一旁薄如蝉翼的匕首,望着被男人压在脚下那个平日对他多家苛责,动辄打骂,甚至想活活打死他的刘二,此刻却跟死狗一般,,打着哆嗦,满脸都是恐惧,平日嚣张的眼神现在却充满祈求。

      看着趴在地上苦苦求饶的刘二,男孩的心却有了一丝丝同病相怜的怜悯。

      这世道,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男孩的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他抬头,看着那个男人,沙哑的声线却带着诡异的平静说:“不是杀了他你就会带我走。”

      男人颔首,将脚下的刘二四肢踢断,扔到男孩不远处。

      男孩撑起身体,一步步向刘二靠近,刘二四肢都已被打断,想逃却无处可逃,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口里慌乱的说:小少爷,求求你,不要杀我啊,,小少爷只要留下来,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以后会好好伺候少爷您……”

      刘二还未说完,就觉得胸前一凉,低头一看,雪白冰凉的匕首已没入胸中,男孩拔出匕首,鲜红的血立刻顺着伤口涌出,将周围的衣衫染红。

      男孩手里紧紧的抓着匕首,望着冰冷的匕首上流淌着的温热的鲜血,男孩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只不过是不想死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得与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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