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1、第九十九章 等待最后一刻 ...
-
北魏太延元年,年初,太后旧疾发作,回天乏术,不治而亡。
太后亲子敕连可汗思母太甚,悲伤过度,卧床不起。我与木青使劲浑身解数,只堪堪维持可汗不死。
太延元年三月,我让木青放出了我来柔然之后的第一封密报,信中说敕连可汗的性命只能维持三月,陛下需秘密屯兵于柔然边境,到时木青会放出信号,一旦收到信号,陛下立刻攻进柔然。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和木青忐忑不安,一方面加大给可汗吴提的药剂,使他能在朝臣面前保持一副尚无大碍的表象,另一方面,要小心调试药剂,生怕一不小心,吴提便会提前归西。
三月后,某日,一切看起来和平时无异。
我和木青将最后一碗毒药喂进吴提口中,并在药中放了少量的迷药。
吴提安然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这个无辜的王上,就这样提前结束了生命。
我来不及伤感和自责。
这六年来,我在这无休无止的自责中挣扎,如今马上就要结束使命了,我不能在最后关头误事。
想到柔然人肆意虐杀各族百姓的残忍景象,我咬了咬牙,转身和木青出了吴提的寝宫。
我面无表情地对守在门口的侍卫说:“我主正在闭关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叫那些前来探望的王子们在王宫各处安顿,三日后我主出关,所有王子和臣下集中于正殿,我主有重要的旨意要当众宣布!”
那侍卫见惯了我面无表情的样子,也明白可汗吴提闭关修养本是常事,遂见怪不怪地退下去传达旨意了。
晚上,木青换了一身夜行衣,几个飞跃便不见了踪影。
我不禁暗自佩服,默默祈祷着木青能安然到达大魏军中,将三日后日落攻城的消息传达给魏军统帅。
我在吴提寝宫中,看着那具宛若酣睡的吴提尸体,心中涌起淡淡的忧伤。
忽然想起那个噩梦,梦中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曾让我恐惧颤抖。
直到此刻,我终于确定,那两颗人头,就是柔然国的大檀和吴提。
其实所有的预料和感觉都是下意识的。我杀过人,却未曾处心积虑花、不惜花费六年时间去杀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从不曾直接伤害过我,他们对我信任有加,他们的亲人和臣民对我尊崇不已。我却为了保住我所爱的人的性命,一点一点地、违心地杀了他们。他们的死,对我来说是如此沉重,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的双手也是沾满了鲜血的。
自我穿越成朱栏,我在爹娘身边半年,在大魏军中两年半,在柔然,却是整整六年。
人都是有感情的,太后对我的亲近,吴提对我的信任,柔然朝臣对我的尊敬,我看在眼里,却不敢记在心上。
我怕,我怕我会不忍心下手。
来到古代九年,我周身的棱角已然被磨平了,很少再计较,很少再想划不划算,很少再感情用事、随性而为。我不怕死,早在我决定来柔然的那一刻起,我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我还有牵挂的人,他们的安危系在我身上,我必须为了他们努力活着。
爹娘的身体可好吗?弟弟该有二十岁了,不知娶亲了没有?师父程显忠可还安好,是不是正在安享晚年?
还有靳随缘。
一别六年,他的毒怎么样了?拓跋焘是如何对待他和他的家人的?那封信,他看进去了吗?他若知道当初我撒谎骗他,说我是魏军中的将军,想法设法地将红花岭弟兄带进军营,却只为保住我自己的性命,他会原谅我吗?他会如我所说,好好地活着,等我安然回来的消息吗?他那样的性子,定会为了承诺活下来,可他会好好地活着吗?这六年的漫长光阴,他要怎样在窝囊和愤恨中煎熬?
我心头隐隐作痛,强自咽下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木青与我形影不离,她在的时候,我不会如此失态。这六年,有木青的陪伴,确实为我缓解了许多忧愁和寂寞。
还有崔直。
那晚我将迷药抹在杯沿上,他喝了之后就昏睡过去。我知他想要替我去杀可汗大檀,遂先下手将他迷倒,再悄悄离开。
崔直是个好人,我已经欠他太多了,我不想他为我丢了性命。自始至终,我没有真正怪过他。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都不想去了解他,一直都在刻意远离他,后来才发现,他虽然理智公正,却也有任性犯错的时候。这错,我也有份。
我其实是心存感激的。
这六年,我远离大魏,远离崔直和靳随缘,无法逾越的时间和距离,反而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我感谢那些出现在我生命当中的人,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是今天的我。
我推开窗子,天上月明星稀。
今天是六月十二,六月十五的日落之时,就是魏军大举进攻之时。
我不知道朱栏的生日在哪一天。
六月十五是我在现代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