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与君共染山中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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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闷地行走在前面，我无意看街市两旁的风景，娘娘腔不疾不缓地跟在我身后，始终保持和我五步的距离。
路过茶坊时我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路过酒肆时我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路过棺材铺时我也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他妹的，当我是聋子吗？
明着他们是在窃窃私语，可是，却忒不懂得‘窃窃’的意思了，声音大得唯恐老子听不见。
“哟，那就是她的小情郎啊，长得真俊啊，跟朵花儿似的，难怪她要死命护着不将他赶出去啦~~要是换了我，我也不会赶他走，还巴不得……”声音适时地低了下去。
“不对，那怎么会是她的小情郎呢，那明明就是木大夫的……”声音又适时地低了下去。
“你们还不晓得么？听说他第一晚是木大夫的，第二晚便成了花姑娘的，明明就是两个通吃……”居然敢这样败坏我师父的名声，这简直就是血淋淋的挑衅嘛，待我刚忍不住想发飙时，那声音再次适时地低了下去，紧接着几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
原本怒火中烧的我在听到他们的尖叫之后侧头看去，忍不桩扑哧’笑出了声来，那几个老女人的头上都各自‘栽’了一块鸡蛋大小的鹅暖石，那体积，那力度，肯定让他们连头发尖儿上都疼了上去。
哈哈哈，转回头看向娘娘腔，只见他一幅钉死在地面上的样子，铁青的面孔上眼睛怒视着传来私语的棺材铺，看他那个样子我便更加忍不住笑谑他道：“喂，你也太小心眼了吧，那样大的石粒子要是打在人家眼睛嘴巴上人就该残废了，咳，赶紧走吧，等他们醒过神儿来你我可就走不了啦~~”说着我便转身大步朝镇子口走去，边走时还边向娘娘腔语重心长的劝慰道，“在这里你还是将他们的话都当成放屁还比较利索些，你不理他们，那些话最多传个几日，倘若你真跟他们较上劲，那些话传个几年也是有可能的。”
背后无人应声。
我又道：“我说你还将军呢，这点度量总是有的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啊！””
背后还是无人应声。
我停下匆匆脚步，回头，要死了，那娘娘腔仍然笔直地站在那棺材铺前，我朝他招手尖着嗓子喊道：“你还不走是要在那儿订棺材吗？”
他扭头看我一眼，甩手跟了过来，怒视我：“我说你们这个小镇上的人怎地民风如此粗俗，你一个大姑娘家的名声他们也忍心这样糟蹋！”
我说：“呃……”他不是在为自己生气而是在为我抱不平吗？
想了想，劝慰他道：“他们只是太无聊了，这镇子里长年都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也没来过个生人，好歹现在来了个，逮着说两句就随他们去吧，我从来不在意他们说什么。”
娘娘腔走到我跟前站定，幽深的眼眸看着我：“那你在意什么？”
顿了顿，又做出了然状：“我想，你怕是只在意木大夫的想法和看法吧。”
我说：“啊？”
愣了愣，我点头承认道：“当然了。”
临近镇子口时倭瓜姑娘堵住了我们的去路，一幅气势汹汹却又假装端庄而隐忍怒气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倭瓜姑娘你这是……”我用眼神询问她。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娘娘腔的脸，不顾周围人窃笑，假装柔媚但是柔媚得太过以至于有些结巴道：“公……公……公子，我……我是倭……瓜，你……你……现在是要……带着这……个惹祸精私……私奔……么？”
“私奔？”我大叫，这俩字眼强烈地撞击了我的心灵。
倘惹我要私奔的对象是他这样的娘娘腔，那我……我情何以堪呐，白了那个脑袋里只想着这些无用东西的倭瓜一眼，要私奔也不带他这样的，突然想起，一个月后师父会带我去江东，那，那样又算不算得上私奔咧？
倭瓜姑娘将目光从娘娘腔脸上抠下来，疑惑看我：“这样看来你们不是私奔啊，那你们是要去哪里咧？”一面问着还一面想过来拉我的手，我将手往身后一背，轻易躲开，回头看了娘娘腔一眼，那柔弱不禁风的模样，还悍铁将军呢，我看是玉雕美人还差不多，于是甩了甩手中的干粮袋子，轻蔑地道：“这样的人，你愿意跟他么奔么？”言下之意是老娘瞎了眼才会跟这样的人私奔啊。
可倭瓜姑娘不识抬举，猛做着小鸡啄米的姿势大声道：“我愿意，我愿意！”一面说着我愿意，一面还不落下动作，满脸堆笑地便要去挽娘娘腔的手臂，娘娘腔轻轻一闪身躲开了。
我傻眼：“……”
闹腾了大半晌，直到娘娘腔出来继续编谎说我是他妹妹现在要带我回家认祖归宗之后，我们才活着走出了三里春。上了东枣山，山上秋阳当空，云高气爽。我已是很久没上过这东枣山了，踏上这熟悉青石山路行到半山腰时我心潮暗涌，当下提议要去看看前些年一直和师父居住的茅棚子，那茅棚子离这儿不远，约摸一柱香时间便能到，可是，想了想之后又觉得还是不要去好了，免得呆会儿到了那儿要是自己不想走了那可怎么办。
又继续走了一会儿，已经过了半山腰，山风渐起，飒爽地吹拂动树梢，深沉的黄栌，绛红的枫叶羞涩地摇着，藏身荆棘，挂满枝头的野果轻轻地红着，山间独有的淙淙地水流声也轻轻地拨弄着令人感动的心弦，偶有的几声鸟鸣在身后响起，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味道，都是那样的新鲜自在，舒心畅意。
我停下脚步闭着眼睛享受了会儿秋风，过了两年的市井生活，原来还是山中更让人心情奔放，自在恣意。我想，等到以后我们再回来时，我会央着师父常常回到这山中来瞧瞧的。
感觉差不多时，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娘娘腔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我，距离我不过五步，慵懒秋阳穿过林间投射在他白色颀长的身上显得格外耀眼，一时间我竟有些眼晕，微征了征后，随口道：“娘~~将军，这里，很美吧~~”
他往我跟前走了两步，眼中似有笑意：“我说过别喊我娘，我不是你娘，你可以唤我哥哥，或是——源哥哥。”
我愣了一瞬：“呃？”
阳光吻过他的发梢，揉进他的眼中跳跃出明显的笑意：“我好像还从未向你介绍过自己，现在你要仔细地听，而且还要全部背下来才行。”
我又愣了一愣：“呃？”
他再往我跟前走了两步，立定在我一步之遥，金色的光晕依然跳跃在他漆黑的眼眸中，让他的双眼里像是荡漾着五色的流水，我的心兀秃一震，一时间慌乱莫名，正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面前的他传来低低的一声笑，我慌忙向后退开两步，凝视他：“你笑什么？”
他不答言，自顾自又笑了会儿，良久才道：“唐晁，表字子源，你只屑记得我这个名字就行了，但是，你的称呼得尽快改过来才行，若是再叫错了~~”
我再次愣了一愣：“呃？”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么简单？你们唐家的族谱啊什么的都没有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最不能背这些东西了……”
他摇头笑了笑，像一朵高傲自得的秋花，徐步走过我身旁时，轻飘飘地投来几个字：“来，一边走我一边背给你听~~”
我说：“……”
行到山顶时我已经汗流浃背，随便找了块当风的石头坐下，拍了拍手，从干粮袋子里摸出了一个干馍啃了起来，娘娘腔也捡了我就近的一块石头坐下，喝了口水：“方才和你说的你都背下了么？”
我吞下口中的干粮，想到那一连串的人名和族谱称谓就来气，恶狠狠地瞪着他：“老子是神仙才能背下来，可是，老子是神仙么？不是，所以没办法背下来。”
他愣了愣：“你说什么？”
我说：“你另请高明吧，不送~~”说完起身抬脚便要走人。
他急忙拉住我胳膊：“别——逗你玩儿的，族谱这些没必要背得，唐家的人不敢为难你，你只肖注意到时候怎样面见国主就行了。”
我甩开他的手：“我从来没有面见过什么国主，怎么注意啊。”
他又伸手来将我向他拉了拉：“这个我会慢慢跟你说……”
我垂眸看了看他拉住我胳膊的手，愤怒道：“你别动手动……”说话时我大力地想甩开他的手，哪知话还未说完胳膊便被更大力的扣住往他面前一拽：“我说，你后面是悬崖~~”
我小翼翼地扭头朝身后看去，看了一眼后不禁腿软地扶住他的手腕，咬着舌头结巴道：“果，果真是悬崖~~~”
从前和师父生活在这山里时我也从未将这山走透过，现如今走了大半个下午才刚刚走到下山的半山腰，两眼发晕，两腿发软，实在走不动了我随地而坐有些抱怨起来：“明明有大路为什么不走大路啊，偏偏要来翻山越岭~~”
娘娘腔倒转回来，递给我他的水壶：“山里的孩子没听过哪个不能走路的，从前我随着父亲行军时三日三夜不睡觉只赶路也没见这么恼火过。”
我瞪着他，不接他的水壶：“我不是一般山里的孩子~~”从来没出过三里春的孩子哪里有机会走这么多闲路。
他将壶塞揭开，将水壶塞在我手里：“这山翻下去了我们可以节省一日的路程，可大路则会绕很远，而我手下一众也都被遣回了唐家，没有马你更加走不了。”
我悻悻地仰头喝了一口水然后将水壶还给他：“你把他们都遣走难不成你自己也想爬回去么？”
他皱眉看着我：“那时我……走吧，天黑以前我们得到达山脚下才行~~”
喝了一口水后被他鬼催着上路倒也没有方才那样辛苦，甚至还有心思欣赏山中景色了。下山的路直比上山时那一面要陡得多，放眼一望，最奔放的山色错落有致地勾勒出层林尽染，万紫千红的绚丽景色。
心情大好，我急步朝着如诗如画般绚丽交错的山脚走去。
太阳沉落，暮色降临。我们走出了东枣山，可我仿佛走出的是一个一生都忘不掉的梦境。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与君共染山中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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