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夫》顾十七

27、一无所有

　　从相遇就不曾真正了解过的人，从开始就不曾真正拥有过的感情。

　　四年来的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执着，可悲地守着那仅有的一丝温情。

　　一旦她抽身离开，他便是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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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早。

　　十二月的天气，空气冷得像冰，双手露在外头，一会儿就冻得通红，即使穿着厚厚的棉鞋和肥大的棉袄，全身上下依旧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小六儿缩了缩脖子，抬头朝着街上看了一眼，莹白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落下，天地由白雪缀连而成，满目只见银装素裹的冬景，半天也没见一个人经过。

　　小姐……今天不会回来了吧。

　　三天了，从小姐离开的那天起，公子总是会在这个时辰出来等着，任谁劝也没用，双目一直盯着街角的一侧，仿佛小姐随时都会从那儿出现似的。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奇怪，一般来说，骑马去北郊晋王府的英烈陵，最多不过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一天之内来回绰绰有余，可小姐偏偏三天三夜没有消息，怪不得公子会担心。

　　那还不算，南院的蓝漠公子，那日竟然破天荒地要求和小姐同去。

　　虽说小姐并未追究中毒的事，但家里谁不知道那是蓝漠公子犯下的，他能害小姐一次，当然也能害她第二次。小姐不可能不知道他有多危险，但却没有拒绝，这一趟出门连个贴身丫鬟都没带着，只带了蓝漠公子一个人。

　　已经三天了，小姐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正想着，一阵冷风扑面吹来，好似瞬间穿透他的身体涌入胸膛，连带着心底也凉嗖嗖的，不安的感觉弥漫开来。

　　抬起头看看，公子依旧一动不动地立在门侧，束起的长发被风吹乱了，几缕青丝贴着脸侧轻轻晃动，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即使知道没用，小六儿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公子，天冷，早些回房吧。”

　　灰暗的天空，萧瑟的长街，一袭赤色狐裘长身玉立的秦怜显得格外突兀，颀长的背影清傲而孤寂，宛若化为了画中景色，千年万年，岿然不动。

　　“公子……”

　　秦怜蓦地回过身，双手拉紧了裘衣，动作有些僵硬，“备马。”

　　小六儿吓了一跳，“公子，你想去哪——”

　　话未说完，秦怜已经向内院走去，小六儿碎步跟上，脑子慢慢反应过来，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不成的，公子，你现在哪儿还能骑马？小姐兴许晚上就回来了，要不咱们再等等吧，啊？”

　　秦怜不理他，径直往马厩去，绕过正厅的时候，迎面撞上捧着一大堆吃食走过来的慕容枫祈，对方讶异地挑了下眉，笑吟吟问，“秦怜弟弟这是往哪儿去呢？我还以为你要在门外等到吃过晚饭才进来。”

　　秦怜瞥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语调，“你好胃口。”

　　一截袖子伸了出来，阻住他继续前行的步伐，慕容枫祈笑意不减，摇了摇手里的小盒子，“厨房那边说你三天来吃得少剩得多，这是赵管家刚买回来的小吃，反正离开饭还早，不如一起尝尝？”

　　秦怜低头看着他伸出的手，面无表情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啧，瞧瞧，这眉眼都和清澜妹妹愈发相像了。”慕容枫祈扯着他的袖子，硬是把他拽到了厅堂里，挥手让松了口气的小六儿下去泡茶。“看来你真是挺想她的，但是不行呐——你不能去找她。”

　　“已经三天了。”

　　“她就算十天半月不回来，那也是正常的。”慕容枫祈摊手，“她这会儿可能捂着脸在哭呢，那样子太糗了，你不会想看到的。”

　　那个人会哭么？

　　秦怜不觉攥紧了手指，莫名地心慌起来。

　　明明不是出远门，她只是去一趟北郊而已，可他就是不安，隐约又觉得失落，好像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陡然间失去了一样。

　　可笑，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感情，从来不曾了解过的人，谈何失去？

　　慕容枫祈拈起一块核桃酥送入口中，一手将精致的小盒子推到他面前，“不用太过担心，她不是小孩子了，又不会迷路……唉，其实我还盼着她晚几天回来，毕竟等她想起来了，再见面就该尴尬了……”

　　想起来？

　　秦怜一怔，随即苦笑。

　　是啊，她总会想起来的，有谁可以彻底抛弃自己的过去呢？但她记起的，肯定不会是怀香楼的日夜相伴，而是四年来他的痴缠，书房的强迫，甚至他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她真心想要的。

　　然后她会怎样？将他扫地出门，还是继续对他视若无睹？

　　这一季残秋所有的温暖，都将随着她苏醒的记忆被冬雪覆盖，再不复从前。

　　算起来，自她失忆以来，他们见面的次数，比往年加起来的总数还多，她虽然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德性，但却不再终日躲着他。最近，她更是极为难得地主动带他上街，虽说过程和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但她终究迈出了一步。

　　向来，她只要愿意接受他的陪伴，便也足够了。

　　而今，连这个最微小的愿望也要破灭了么？

　　慕容枫祈对他的所思所想似乎并未察觉，见他不接那盒小吃，无所谓地耸耸肩，自顾自吃了起来，一边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人生在世啊，能有几个十年？与其关在红枫阁里念佛诵经，不如到别处吃香的喝辣的去，所以说，等清澜妹妹回来，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关在家里浪费生命了……”

　　秦怜始终低着头，任凭他在耳边唠唠叨叨，一语不发。

　　天色慢慢暗沉下去，慕容枫祈早已屏退了一旁站着侍候的小厮，这时停下了念叨些无意义的事情，顿了会儿，问道，“她跟你提起过从前的事情么？”

　　“……一字未提。”

　　慕容枫祈颔首，莞尔一笑，“可你总该知道的，想要陪她走下去，怎么能不清楚她的过去呢？秦怜，我给你讲个故事，等你听完了，再好好考虑是否想要留在她身边。”

　　似乎是不经意的，他侧眸望向窗外，深蓝色的天幕下，细小的雪花不断地飘落，温柔得仿佛能带人回到十年前的冬天。

　　那浸染了整个冬季的悲欢离合。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等下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