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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身份 ...

  •   与赵光义携手再游隋堤便是在三日之后的清晨,此时汴河之中水雾渺渺,碧波千顷,隋堤之上烟柳绿影百里,苍翠欲滴。我的心亦如这景色一样美好,仿佛从前七夕夜游朱雀门,带着一丝欢喜与满足。
      赵光义抚着我的肩头,笑道:“虽是每年巡视隋堤数次,但这叠翠成行的烟柳,唯有与你并肩同赏,才更觉秀色迷离。”
      我依在他的胸前,笑道:“柳色妩媚迷人眼,与之相较,云蝶在光义眼里只怕是明日黄花了。”这样的话虽说是玩笑柳色,却也暗指李可辰。
      赵光义吻一吻我额头,笑说:“即便是昨日黄花,那也是我最珍爱的一朵,无人取代。”
      他的话虽窝心,然而王妃之事始终未提,我的心里到底还是生出淡淡的愁闷。

      七月正是炎炎夏日,细蝉在树枝间一声声闹得烦躁,午睡起来我便带着德明和瑞桢手持竹竿在院子里粘蝉玩,锦玉因怕蝉,只在廊下看着我们嬉笑。
      瑞桢最是调皮,捉住刚粘住的蝉便往廊下去唬锦玉,吓得锦玉和胆小的丫鬟花容失色,慌得往屋内跑,众人捧腹之际,忽见德崇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淡粉色小荷包,口内笑道:“这个茄袋①绣得好生精致,不知是谁丢在了院门上?”
      我瞧了瞧,那荷包虽是经年之物,上面所绣的蝶恋花却是栩栩如生,一旁玲珑接来看,笑道:“针脚像是出自余欢姐姐之手。”
      德崇又扬扬手,说:“茄袋里还有一串珠子。”
      目光落在德崇手中的紫檀串子上,我惊得几乎呼吸停滞,下意识的拢了拢腕上的紫檀串子。
      玲珑亦奇道:“这串子倒与夫人的那串相似。”
      德崇忙将串子递到我手边,幽幽紫檀香气悄然入心,那是李煜的魂,只有他的紫檀才能缠绵如江南烟雨。倏然收回目光,我淡笑道:“这串紫檀串子正是我几年前赏余欢的生辰礼。”
      玲珑便将荷包送到我手边,我将紫檀串子收入袋中,又见袋底贴着一张叠得小巧方正的麦色宣纸,心中更是生疑,于是立即提步回房,取出宣纸一看究竟。
      小心展开宣纸,但见其上字迹矫健:“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这样的诗句分明是出自李煜之手!手中宣纸轻若无物,纸上诗句却沉如千斤,令我不堪思量。
      我静静的坐着,褪下腕子上的紫檀串子对照着余欢的细看,他们交错的纹理,沉稳的荧光全然相同。我心中大为震撼,自我入宋,与我朝夕相伴,姐妹相待的余欢转竟是李煜的人,而我却未觉察半点端倪!可既是细作,为何这些年不见她有不轨举动,又或是另有图谋?我左猜右忖,心已纷乱如麻,掌中已是汗津津的,收好荷包,便唤了门外的玲珑拿水来洗手。
      片刻之后便见余欢捧着茶,玲珑端了水盆一前一后的进来了,我微微看余欢一眼,慢慢对玲珑道:“早上王管家送了一盒阳羡茶过来,说是府中独独的一份,只可惜我喝不太惯,你去将茶分作两盒,送往芳华阁和毓秀居吧。”
      玲珑点点头,搁好水盆便退下去了。
      余欢绞了帕子递给我,她衣襟上沾染的幽香淡淡散开,数月前她独自出府,回来后也带着这样的幽香,我只当是她去了佛堂沾染了檀香,所以并未多想,如今看来她必是去了礼贤馆。我擦拭着双手,问道:“怎么一下午都没见你在院子里?”
      余欢笑道:“奴婢午间往园子里逛了逛,一时犯了困便卧在青板石凳上睡着了。”
      我将手中的帕子往桌上一撂,从衣袖里掏出荷包,淡笑道:“这只荷包可是你落在远门上的?”
      余欢一见荷包,不自觉地身子微微一动。
      我皱了皱眉,小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她面色一凛,复又平静道:“小姐应该都知道了。”
      我叹道:“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
      余欢吁一口气道:“奴婢本姓肖,国主身边带刀侍卫肖仲春乃奴婢兄长。”
      我近乎痴怔,疑惑道:“肖大哥是你兄长?”
      余欢颔首,感伤道:“十四岁那年解夏,奴婢在弘觉寺同国主和大哥匆匆而别,后随二哥北上,设法选入大宋皇宫做宫女,为江南暗探皇廷消息。入宫后奴婢留在坤宁殿负责掌灯,事事谨小慎微,时时如履薄冰,直到小姐将奴婢认作妹妹,奴婢才觉得在偌大的皇宫之中也并不孤单。”
      我又道:“只怕在见到我腕上的紫檀串子后,你便对我的身份起疑了吧。”
      余欢轻声道:“奴婢第一次伺候小姐更衣,瞧见那紫檀串子便惊愕不已,小姐腕上的竟是与奴婢那串一模一样!然而这样的鸡血紫檀世间少有,用它制成的手串恐怕也只得两串,一串在奴婢这里,另一串本该在国主宫中,可如今却在小姐手中,且被视作珍宝,奴婢便料想小姐定是国主信任和亲近的人。”说到“亲近”二字,她眼中莹莹泛起泪光,顿一顿道:“于是奴婢便将此事传出了皇宫,由二哥传回了江南,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奴婢也就知道了小姐的身份。”
      我将荷包送到她手边,握住她的手道:“你既是肖大哥的妹妹,又是国主亲近的人,原也是小姐的身份,这些年让你做丫鬟侍候我,真真是太委屈了。”
      余欢道:“小姐是国主看重的人,国主命奴婢跟随小姐左右,是奴婢的福分。”
      我又问:“这么说来,上次偶入礼贤馆,应该是你做的安排吧。”
      余欢点头:“奴婢知道小姐挂念国主,寝食难安,所以事先买通了礼贤馆四周的店家,叮嘱他们次日不要外借车马,然后待到小姐外出那日奴婢先对马车做了手脚,又挑了平日里受过奴婢恩惠的车夫,交代他绕道而行,只说是为了让小姐散心,他也并未生疑。”
      我含笑道:“难为你费心安排,那么午间你应该是去了礼贤馆吧。”
      余欢垂眸道:“再过两日便是七夕,奴婢给国主送了些糕点过去。”
      我喟叹:“如今国主与我近在咫尺,我却无法亲去为他贺寿,我的身份注定是要与国主对立的。”
      余欢亦是叹气,良久无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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