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一种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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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莫语这边，虽自去岁秋天她对曹慕之犯了单相思，成日神不守舍，但因余欢看出端倪，私下劝过几回，再加孙太医的汤药调理，又有诸多事故发生，她也深感不能有丝毫懈怠，又勉强打起了精神。
曹慕之是在二月二十这日迎娶的卢薇，楚昭辅府上宾客盈门，府门全开，赵光义备上厚礼，携了四位夫人前去贺喜，对楚、卢两家而言便是万分荣耀。一时八人大轿从府门进来，乐师吹吹打打的迎出去，喜娘请了新人出轿，丫鬟扶着新人，由曹慕之牵了红绸入了正堂。曹慕之身着红袍，双目凝神，面带淡淡笑意，更是俊朗倜傥，红盖头下的新娘窈窕婀娜，碎步迈得尽是娇羞之态。傧相礼赞拜了天地，请出楚昭辅夫妇受了跪拜礼，礼毕新人进了洞房，宾客皆是欢喜颜色。
为了让莫语彻底断了对曹慕之的单相思，此行我便特地带了她出来。我暗自留意莫语的神色，自昨日我吩咐由她随行伺候到今日进了楚府，她并未流露任何情绪，言行举止恰到好处。我想她此前强装淡然，此刻见了新人难免是要伤心的，于是转脸去看她，只见她低头盯着脚尖怔怔出神。我心中也是五味俱全，为曹慕之大喜欣慰，对书琴愧疚，也因莫语感慨。
离了楚府莫语脸上虽是挂着微笑，眸光却是失落黯然，我知道她心中苦闷，也并不多言，回府后便命她早早下去歇着。
幸而如我所盼，亲见了曹慕之娶妻后，莫语只在湘妃竹下握着双福玉佩愁眉叹气了半日，便是收起了难付的痴心，不见憔悴，又伶俐如初了。
为安抚楚欣言失子之痛，赵光义待她颇费心思，千方百计要博她一笑，阳光明媚之日特带她去金明池游湖泛舟，隔几日又骑马去了城郊放风筝，后园梨花开的上好，两人一块摘了梨花酿酒，前日还送了一只能言会道的鹦鹉供她解闷，如此恩爱已然盖过我初入王府的风头。二月和三月里，赵光义在禧雅院和芳华阁留宿不过十日，在馨宁院歇下的夜晚也只有十七日，其余时候他都去了恒春馆。楚欣言失子后的楚楚可怜叫赵光义心生怜爱，原本属于我的宠爱在这阴冷的春日里被她夺去，我也渐渐习惯慢慢长夜独自对着红烛拨弄琴弦。因我常为府中孩子们备着新鲜零食，符凌烟和李若晴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给我添些乐趣。而符凌烟自病好后只将心思放在几个孩子身上，对于其他很是淡漠，李若晴仍是三从四德的姿态，对楚欣言并无微词和妒忌。
长日无事，为求心静，我便铺纸研磨，蘸饱了一笔浓墨，不假思索，挥笔写就李易安的《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本是欲求心静，不想正是愁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笔下的颜体也失了精神，我懒懒的将纸揉了丢开，复又写了一遍，仍是觉得不好，又揉了丢开了去。
忽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我应声抬头看见莫语推门而入，欢喜道：“小姐，刚赵荣打发小厮过来说今儿王爷早回，让咱们预备午饭。”
我笑道：“你去厨房留心看着吧，再唤了余欢进来研磨。”
当日在安陵，赵光义不过听罢《一剪梅》其中两句，便言：“一句‘一种相思，两处闲愁’道尽你心中愁绪，我亦如此”，我想此时再让他读过整首词，必能勾起他对往昔美好欢悦的怀念。于是我又提笔照着赵光义的笔迹将《一剪梅》写了几遍，把所书纸张铺满桌案。
我伸了伸腰，道：“余欢，你瞧着我的字与王爷的笔迹有几分相似？”
余欢笑道：“有七分相似，王爷的字刚毅，小姐的字更具韵致。”
我颇为满意的笑道：“希望这韵致能勾起他情肠心动。”
“王爷对三夫人不过是怜惜，只有小姐才是王爷心尖上的人。”
我摇头道：“王爷对她不只是怜惜，还有顾忌，只可惜我没有父兄可以依靠。”
余欢宽慰道：“小姐不必感伤，圣上和皇后一向看重小姐，也是小姐的依靠呀。”
我淡淡笑道：“眼下靠人不如靠己，我记得后园的杏花才开了不久，你去折几支过来，再收些杏花花瓣。”
余欢知道我是在为赵光义花心思，笑着应了声便去了。
我又唤来艳玲将柜子里绣有杏花的缎面被子和靠枕取了出来，对镜画了慵懒的“桃花妆”，又簪上白玉蝴蝶压鬓簪，换了身珍珠粉色百褶长裙。
一时余欢也折了杏花回来，取了粉彩花鸟瓶来插，我将花瓶放在软榻菱案上，自己枕着靠枕卧于软榻上，缎被只拉了一半在胸前，其余落在榻边，又命余欢将杏花花瓣零星撒于缎被上，还拿了那对骑竹马的磨喝乐过来。余欢也不问缘由，只一一照做。
我笑道：“你去院门上留意着，若是王爷回府了，你快些过来告诉我。”
余欢吃吃笑道：“小姐这是要美人春睡吧。”
我握着磨喝乐，轻轻合眼吩咐道：“王爷若问，你便说我练字乏了，正在小憩，你也不必进来伺候。”
“知道了。”余欢笑嘻嘻的出去了。
不多时便听窗下余欢轻声道：“小姐，王爷这会子正往咱们这边来了。”
我应了声，便将一只手臂枕在颈下，半枕半靠佯装半寐半醒之态。
少时听见赵光义的询问：“夫人呢？”
余欢按我的吩咐回了话。
接着便是轻浅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他带来的徐徐轻风夹杂了我迷恋的气息，温热的气息迎面而下，轻吻落下，自额头而下蜿蜒至唇，再到颈间。我慢启秋波，懒懒的看着赵光义，扬着嘴角微笑，也不说话。
赵光义用手敲了敲我的额头，笑道：“该是吃饭的时候了，你倒在这犯懒。”
我摸了摸白玉蝴蝶压鬓簪，撅嘴道：“练了一上午的字，手都写酸了。”
赵光义往桌案那边看了看问：“都写了什么呢？”说罢他便要起身往桌案那方去。
我忙坐起来拉住他的手，假装情急：“没写什么，随便写了几句词罢了！”
缎被上的杏花纷纷滑落在地，赵光义轻轻揽着我的腰，满目依恋缱绻，笑道：“好一个‘杏花未肯无情思，何事情人最断肠’① ！”
我低头讪讪道：“只怕云蝶断了肠，却无人知道。”
赵光义用手夹了夹我的鼻子，打趣道：“屋里可是打翻了醋坛子，怎么这么酸呀。”
我将磨喝乐举到他眼前，娇嗔道：“他们俩是一对，我却常常孤枕而眠，我一见他们就嫉妒。”
赵光义亲亲我的眉心，柔声道：“不许蹙眉。你是在怪我这几天没来瞧你么？不能陪在你身边，我又何尝不是愁断肠。”
我勾着他的脖子笑道：“断肠人在天涯。”
赵光义笑道：“说说你一上午都写了什么罢？”
“王爷自己看了便知。”
赵光义拉起我从榻上下来，走到桌旁抽了一张摊开看，凝视了好一会，笑道：“从何时起这字竟练得如此相似了？倒可以假乱真了。”
我微带羞涩，慢慢道：“不过长日无事，临摹你的笔迹慰藉相思之苦罢了，觉着见字如见人，可惜只学了皮毛，不得精髓。”
赵光义已是触动情肠，捉住我的双手拥我入怀，动情道：“这些日子难为你了，眼下欣言身子已是大好，我便只守着你，寸步不离，你的眉间、心头可不许再有愁绪。”
我嬉笑道：“果真寸步不离？趁着有现成的笔墨，王爷便将适才‘寸步不离’的话书于我，签字画押就不能抵赖了。”
赵光义一把将我抱起，笑道：“你这个机灵鬼，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咯咯”而笑，他大步往软榻那方迈去，我含羞低声道：“该是吃饭的时候了。”
赵光义轻笑道：“还早呢。”
说着就将我轻放在榻上，他滚烫的嘴唇落在我半露的锁骨上，我抚摸着他脸颊，沉溺于滚热的甜蜜中。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一种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