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行更远》锦城阿呆

39、以琴会友

　　赵光义，我来这大宋皇宫最怕遇见的人物，谋朝篡位的宋太宗，撞上像他这样的阴谋家，我“法力有限”很容易暴露原型。虔诚的祈祷他千万别记恨我在蹴鞠场的莽撞。
　　自从招惹了赵光义，我便少有外出，这日午睡睡得有点迷糊，心里闷得慌，梳洗完毕就拉着余欢出门散步。行过水渠上的小飞虹，过了一道门，便入了后宫。
　　“余欢，景福殿在哪个方向呢？”与花蕊夫人迟早会碰上，也不知她对我是否还有印象，若能单独与她照面，先试探一番，我忧心被她认出。
　　“咱们直走，右边就是。”
　　“过去看看吧。”
　　景福殿外有三两宫人捧着香料正在挑拣，见我过来，虽不太清楚我的身份，却都停住手恭敬请安，我摆手笑笑示意免礼，立在殿门外，听得里间传来阵阵弦音，如山间溪水流淌。听了一阵，又念起李煜和周娥皇，叹叹气，拉着余欢回碧纱阁。
　　“小姐为何叹气？”路上余欢不解道。
　　“听她的琴声不由得想起往事。”我负手走在前面，想着李煜初次教我抚琴，彼时的小鹿乱撞，清风吹动的珠帘，还有动听的弦乐，想过后，心中满是惆怅。
　　“奴婢知道小姐和孝明皇后姐妹情深，如今圣上已经将小姐找回宫来，孝明皇后在天之灵也是宽慰的。”
　　余欢误会我是听了花蕊夫人的琴声想念姐姐了。她既然这么想，我也就点头说道：“孤独的时候想着自己在外漂流这些年，想到姐姐离我远去，总会有那么一点伤怀。”
　　余欢上前拉着我说：“今后奴婢一直陪着小姐，小姐不会再孤独了。”
　　我伸出手，做出拉钩的手势，说：“咱们拉钩吧，你说的话一百年不许变。”
　　其实自住进碧纱阁后我就暗地细细观察身边几个贴身宫女，起先是揣测她们其中会不会有李从善的人，但几次试探之后，觉得都不太像，现在我考虑从中培养一两个心腹丫鬟，余欢算是不二人选。
　　余欢伸出手，受宠若惊的说道：“奴婢一辈子死心塌地伴着小姐！”
　　我主动跟她拉上钩，笑道：“余欢一辈子伴着云蝶，云蝶一辈子都对余欢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坏蛋！”又摘下耳上一对翠玉环说：“今后我便你认作妹妹，这对耳环就当做咱俩的结拜之礼。”
　　余欢感动，垂泪道：“奴婢出身寒微，怎敢妄想与小姐姐妹相称！”
　　“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可就生气了！”
　　她满面感激的接过耳环。
　　都说人如其名，不过我这贴身的两个丫鬟却是刚好掉了个儿。余欢因为在宫中待的时间长，家境贫寒，所以更为知事，待人接物周到，行事也谨慎，不多言语，我不多说的事她也不会多问。莫言初入宫，机灵好动，为人体贴，胆大，能说会道，暂时欠点心细，还需要留心调教。

　　未及冬至，便已寒风凛冽，管事公公命人送来了精致的暖炉和手炉，抱着手炉，我也不大出门了，除了跟余欢他们踢毽子，就是煮茶吃点心打发时间，凡事又都有宫女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也着实乏味。
　　晨起想着在景福殿外听到的琴音，便有了抚琴的念头。
　　“莫言，能在宫中帮我寻一把琴吗？”我把玩着桌上的一套白瓷茶具。
　　“奴婢记得碧纱阁原是有一把上好的琴，小姐是要抚琴呀，再好不过了。”莫言笑看着我，“奴婢这就去问问管事的公公。”她蹬蹬的跑出房门。
　　翠香拎了精巧的小水壶过来，烫好茶壶，我用木勺往茶壶里拔了茶叶，她又注入水，直至溢出。我所谓的煮茶，其实与唐宋流行的煮茶相差甚远，这片茶并不碾成茶末，而煮茶也就是按我在现代所见“功夫茶”的样子来的，第一遍的茶水用来洗杯子，第二遍的茶水才真正用来饮。小小啜了一口，细细品了一会儿，这蒙顶山上的贡茶果真名不虚传，清香在舌尖缠绕，流过喉，沁了心脾。前些日子我都是泡的普通绿茶，赵匡胤偶然过来见我花心思煮茶，便特赐了我一盒蒙顶黄芽。饮过一杯，又唤来余欢和翠香一道品味。
　　莫言乐呵呵的抱了琴回来，笑道：“可巧遇见懂琴的李公公，特地给挑了把好琴。”
　　我上前接过琴，夸她：“莫言办事，我放心。翠香赶紧给她倒上茶，犒劳犒劳。”
　　将琴放在窗边案上，又吩咐余欢打来水，我盥了手，坐于案边，全神贯注的调琴。待调好琴，从容抬起双手，指尖在琴弦上游走，弹一曲《夕阳萧鼓》，曲调悠扬，平稳流畅，更是心念江花胜火，江水如蓝的江南，曲不醉人人自醉。

　　“回小姐，贵妃娘娘过来了。”有宫女从外间进来，如今赵匡胤宫中的贵妃，正是花蕊夫人。
　　“快请快请！”我收了手，起身去门边迎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一身淡黄色长裙，胸前绣有金色花蕊的牡丹，鬓边流苏衬出明艳脸色，今日得以近观，果真冰肌玉骨。
　　“云蝶见过贵妃，给娘娘请安。”我俯身一拜。
　　她一双流目光影夺人，柔柔的看看我，说道：“早应过来看看妹妹。”眼中波澜不惊，像是并未认出我来，她总是高高在上，也未必记得一个玩杂耍的百姓。
　　“娘娘这边请。”说着话，我又打量她一会，曾经和周嘉敏说起，花蕊夫人和周娥皇都是一样的倾城，果然。
　　“刚在门外闻得屋内琴声悦耳，可是妹妹在抚琴？”花蕊夫人盈盈一笑极是柔美。
　　莫言拎了水壶过来，往茶壶里注了滚烫的水，我倒了茶水洗杯子，再倒一杯茶水，放在花蕊夫人座前，笑了笑说：“一时兴起便胡乱弹了一曲，让娘娘见笑了。”
　　“妹妹谦虚了，这曲子弹得甚好，听者动心。”她一脸真诚的赞扬。
　　“娘娘过誉了，若云蝶的琴声打动了娘娘，那是云蝶荣幸遇见了知音。”我笑道。心想：我师从李煜，虽永远不可能胜于蓝，当然也不能给他丢脸。
　　花蕊夫人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悠然的笑道：“这蜀中蒙顶山上茶，还须扬子江中水来配。”
　　我有些疑心，不知她这话是因思念故乡随口而出，还是在暗示我什么，陪笑道：“娘娘所言甚是，难怪也觉得这茶欠缺点什么。”
　　“或许只是本宫一人思乡罢了，妹妹这茶煮得很好。”花蕊夫人小啜一口，又说，“看妹妹煮茶抚琴兴致极好，本宫也觉得喜欢，妹妹得空便去景福殿坐坐，不要见外才好。”
　　我点点头，又给她倒上一杯，说：“还盼着听娘娘弹一曲。”
　　“那就借妹妹的琴一用。”花蕊夫人起身整理了衣裙，待余欢捧了水盆过来，盥了手，便落座案边，优雅抚起琴来，音速忽快忽慢，带着欢快的情绪，曲罢袅袅余音绕梁，听得人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