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菩萨蛮 ...
-
太医多次会诊认为周娥皇的偏热、痰湿、积食等症应当是以胃气郁滞所致,也就是“胃脘当心而痛”,找到了病因,对症下药,除主以通调气机而外,合以清热、消积、化湿,她的病情应该是乐观的。
隔几日,周嘉敏又进宫,仍是守在书房,跟碧珠玩着皮影。我在书房外廊子上给鹦鹉喂食,听得周嘉敏在房内依依呀呀唱道:“你嗒嗒的马蹄声让我怎能忘,手持绢帕相思长。”我心中略生好奇,走近书房半掩的门,往里瞧瞧周嘉敏唱的是哪一出。见她手持一个小姐装扮的皮影,碧珠手持俊俏书生的皮影。
碧珠摆弄皮影说唱道:“她临去秋波那一转,怎能不意马心猿。奈何我寒门书生,怎敢把高枝攀。”
周嘉敏又唱:“母亲拘管得紧,碧珠服侍得勤,我要如何出这阁门向他诉衷情。”
碧珠唱:“寄书鸿雁,今夜约见,月上柳梢,佳人不见。”
周嘉敏接着唱:“金缕鞋叮当作响,台阶湿滑心更慌。”
两人唱得有板有眼,皮影的表演也十分到位,让我不禁想到《西厢记》,也跟着沉浸在剧情中。
“国主驾到,国主驾到。”笼中鹦鹉学着太监声,喊道。
我扭头瞪了鹦鹉一眼,倒看见李煜负手走在书房外的台阶上。
“寒溪,站在门外做什么?”李煜问道。
我忙转身走到台阶处,行礼,问道:“国后近日疼痛可有缓解?”
初冬和煦的阳光洒在李煜一袭白玉长袍上,脸色比前些日子好看了些,他疲倦道:“晨起服了药,说是不再作痛。这会儿仲寓和仲宣守在娥皇身边,朕抽身到圣尊后那边请了安,顺道过来走走。”
我刻意拦他在台阶处,说:“那就让寒溪陪国主到御花园走走吧,园中还有花开得尚好,难得今日阳光明媚。”
他点点头,又问道:“你刚才立在房外,往里边看什么?”
我支吾道:“也没什么,就在那里发呆走神呢。”
“国主,嘉敏拜见国主。”周嘉敏呼地拉开半掩的房门,蹦到李煜面前行礼。
李煜不解的看我一眼,又问她:“嘉敏,何时进的宫,怎么在朕的书房里?”
周嘉敏嘟着嘴,娇声说:“嘉敏是来看望姐姐的,还给姐姐带了皮影戏来,可是太医不让嘉敏进瑶光殿。”
李煜说:“你姐姐今日气色大好,这会儿你就跟朕一道过去看看她,你们姐妹俩说说话。这皮影戏嘛,等你姐姐病好了,你再表演给她看,朕倒是许久没看了,得空,朕先看看。”
周嘉敏得意地点点头,我无可奈何的低了头,待两人离开后讪讪的往太医署去了。
第二日,李煜带我一块看周嘉敏的皮影戏,周嘉敏执意只表演给李煜看,不让我旁观。于是我候在书房偏厅里,隔着半掩的门,听得是一出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深闺小姐女扮男装撞上了俊朗书生的马车,小姐对书生一见钟情,后来书生邀小姐乘舟游湖,书生得知她是出身高贵的相府千金,虽然也是心有爱意,却因门第悬殊不敢表白,两人困在相思中,鸿雁传书互述衷肠。然后小姐夜里偷溜出府,与书生见面,约定待书生考取功名便来迎娶小姐,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故事前半段的情节,分明就是我与周嘉敏初遇的写照,我心里暗想:或许这正是周嘉敏对“王锦”的情愫,她为此编织了美好的梦。不免又自责一番,我女扮男装无意的柔情给了花季少女一场黄粱美梦。
李煜看后称赞周嘉敏把皮影戏表演得惟妙惟肖,即兴作了一首词:“明月暗飞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莫愁湖边见 ,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末了李煜吩咐宫人送周嘉敏回府,未在书房多做停留又回了瑶光殿。
周娥皇病情起色明显,李煜心情也不错,将自己写的《□□花破子》书赠周娥皇,祝愿她能和自己青春常驻,琴瑟和鸣。而周嘉敏除了进宫给我脸色看,倒也安分,守在周娥皇身边说笑,也看不出她对李煜有非分之想。
“国主,又作了新词?”我往香炉里添了香料,走近书案问道。
李煜搁了笔,将麦色宣纸递到我手边,我接过默念:“明月暗飞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诧异道:“国主,这不就是您前几日看过嘉敏小姐的皮影戏做的词么?”
李煜端起案上的茶,浅浅的抿了一口,说道:“朕昨夜睡梦中仿佛听见有人哼唱《长相守》,而后梦见宫中画堂南畔,有一书生抚琴奏曲,身旁有位婀娜少女翩翩起舞,醒来便想到那出皮影戏,就对这首《菩萨蛮》略作了修改。”
我低头再细细读来,顿时大悟,心头一惊:原来当日为皮影戏所作之词竟是《菩萨蛮》,难不成就是传说中李煜写给小周后的,描述两人幽会的艳词?不过,此时我手中的《菩萨蛮》,却并不是送给周嘉敏的,莫非因为我的出现,历史真的会有所改变?
“嘉敏给国主请安。”周嘉敏从房外迈步进来,笑盈盈的说道,“姐姐说想弹琵琶给国主听。”
“朕这就过去。”李煜立即起身,整理了衣衫,大步流星的出了书房。
“你手里拿的什么?”周嘉敏回过身来,盯着我手中的宣纸,忿忿的问。
“国主作的词。”我把宣纸放回书案。
周嘉敏又问:“是为姐姐新作的?”
我摇摇头,收拾李煜刚用过的笔墨。
周嘉敏好奇的拿起《菩萨蛮》,小声念过后,喜滋滋的问我:“这可是国主那日为我的皮影戏作的词?”
“嗯。”我点头。
周嘉敏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笑道:“哎呀,国主为我作词咯。”
一听她这话,我心中暗叫:不妙!忙向她更正:“嘉敏小姐,这首词只是国主为皮影戏而作,可不是特地写给您的。”
“哼,要你管!”周嘉敏甩了我一个白眼,欢天喜地的蹦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