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行更远》锦城阿呆

27、识破谎言

　　爱凑热闹的周嘉敏中秋当日并未进宫参加夜宴，听闻是上次出宫回府后犯了嗽疾。她这生病估计与我蒙骗她“王锦”娶亲不无关系，我心里到底也是过意不去，私下又托前往周府为周嘉敏诊病的刘太医带了云儿炼制的蜂蜜柚子茶过去。
　　数日后远远的瞧见周嘉敏蹲在柔仪殿外的池塘边上发呆，我忙绕道跑开，皇宫偌大，能躲了不见便是上策，待她想通了“王锦”娶亲一事，她就不会再缠着我问个不休了。

　　这日我在书房闲着无聊，突发奇想画起跳棋的棋盘，正画了一半，听房外纹绣请安道：“嘉敏小姐好！”我速将笔一搁，提步就往屏风后闪躲。
　　周嘉敏疾步进来，匆匆近书案这方看了看，脸上看不出阴晴，喊了两声我的名字，又往书架那边望了望，确定了我不在房内，才悻悻的出去了。我稍舒了一口气，从偏厅侧门溜出了书房，往御膳房躲躲。
　　直到晚膳时间我才回了书房，竟不料想周嘉敏在房内守株待兔。
　　我一见她的人影，赶忙收住步子，假装没看见她，转身往外偷溜。
　　“站住！”周嘉敏喝道。
　　我耸耸肩，无奈回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笑说：“嘉敏小姐，奴婢刚想起还得往黄保仪寝宫去一趟，就不陪你玩了。”
　　“我有话问你！”烛火下不见她往日的俏皮活泼，双手交于胸前，异样的眼神看得我发怵。
　　我心下疑惑，忐忑的立在边上。
　　她挑眉瞪着杏眼，厉声的质问：“王锦是你女扮男装？”
　　我笑容一僵，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终究还是将这马蜂窝捅住了，真是来兴师问罪了！知道倒霉的时刻到了，我愁眉哑然。
　　周嘉敏嘴角一颤，心中却是不愿接受我的默认，将信将疑再问：“是你的笔迹？”说着递过一卷纸。
　　我小心接过来，打开看，是我与李煜初识当日写予他的《长相守》，落款“王锦”二字，想必是李煜将这卷纸收放于寝宫中，恰巧被周嘉敏翻看了，她又时常往书房这边跑，见过我抄写的诗词，自然认得我的字迹。我无奈，咬牙微微点头。
　　她脸顿时由白转红又羞又恼，责问：“为何骗我，为何骗我？”
　　这会我脑袋一炸，也没了忽悠的招，只得勇敢往自己挖的坑里跳，垂首诚心道歉：“嘉敏小姐，奴婢确是欺骗了你，任凭责罚。”
　　周嘉敏满面急怒，怨恨道：“你……，你假扮男子，现又混入宫中，究竟意欲何为！”
　　被她这么责问，“混入宫中”的误会可就闹大了，我慌忙跪下解释：“前些年奴婢在宫外因生活所迫，不得已才扮了男装。进宫后隐瞒王锦的身份也并无他意，遇见小姐提及王锦这个名字，因不知缘由，便编了谎话冒犯了小姐，自知不敢求小姐原谅，随小姐责罚，但求小姐不要有其他误会。”
　　周嘉敏显然不愿听我亲口承认，更是气恼不已，泪水滚落：“王寒溪，你骗人，你不是锦哥哥，你不是！”
　　“我，我……”心中愧疚，一时语塞。
　　周嘉敏哭得梨花带雨，抹着泪抽噎道：“你可知道，第一眼，只一眼，那个一身碧色的锦哥哥就印在了我心里，他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我恨死你了！”她紧咬双唇。
　　“小姐，奴婢当日真不知道……”不等我把话说完，她出手扯过我手中那卷纸，“哗哗”撕成碎片，“啪”的甩我脸上，摔门而出。
　　像是被甩了一记耳光，我身子一歪坐在地上，心头又急又悔，这次是真得罪她了，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呢！和未来小周后的梁子算是结上了！看她气急败坏的神情，估计她得记恨我一辈子，往后就算有李煜为我撑腰，历史上的她既然能背着亲姐姐勾引姐夫，那收拾起我来还不是小菜一碟！看来这皇宫还真不是久留之地。既然本就无法接受李煜日后让我鄙夷的情变，与其在这纠结郁闷，不如寻个机会出宫。
　　收拾了纸屑，咬唇闷闷的跪坐在地上，悔当初自作聪明，现如今弄巧成拙，郁闷一阵盖过一阵不觉就闷了一晚。

　　夜里难眠，白天也是难熬，担心周嘉敏再来问罪，我带着不安的情绪盘腿坐在书案旁，摆弄着棋子，自己玩着跳棋打发时间。
　　“你这玩的是哪一国的棋？”我慌忙应声抬头一看，李煜站在一旁看着地上的棋盘问道。
　　我起身准备行礼，他摆摆手，示意免礼，然后也盘腿坐在地板上。我告诉他这是跳棋，他饶有兴致地问起跳棋的规则。我边说边示范，他专注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我介绍完毕，李煜笑道：“寒溪，你这脑袋让朕很是好奇呀！”
　　我把棋盘上的黑白子收拾好，问他：“国主可有兴致陪寒溪玩一盘？”
　　他拿起摆放好的白子说：“那朕执白先走这步。”
　　我抓起黑子，说道：“我往这走。”
　　然后我千辛万苦搭的“桥”被李煜堵了几次，我赶忙改道，他又利用我的残兵搭了“桥”，连跳好几步，第一局我竟成了新手的手下败将。自然不甘心，于是再战。总结第一局有些轻敌，于是这次我步步为营，以防为主，只要能堵他的棋，我便忍住不贪心多行，黑白子在棋盘中央成胶着状，终于我险胜一步。
　　我得意地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李煜笑道：“寒溪，防得不错。”
　　“国主承让了。”
　　“再来一局，你要赢了朕，想要什么朕都赏于你。”
　　我眼前一亮，忙问：“奴婢要什么就赏什么？”
　　他认真的点头道：“想要什么就赏什么，君无戏言。”
　　于是这一局我卯足了劲，坚持贯彻步步为营，以防为主的战略。李煜也全神贯注丝毫不放松戒备，死咬每一步。我们坚决互不搭“桥”，各行各道，最后战成平手。
　　我揉揉眼，垂头丧气道：“死了奴婢不少脑细胞呢，结果赏赐也没捞到。”
　　李煜拍拍我的肩，说道：“说说想要什么吧，你既教了朕学跳棋，也该有赏。”
　　我望着他，眨眨眼说：“说出来，国主要是觉得是妄想，还请不要怪罪。”
　　他含笑微微点头。
　　我说：“若是有一日奴婢希望带着云儿出宫，您会恩准吗？”
　　“你是想让朕赏你自由？”李煜用手碰碰鼻尖，说道。
　　我点点头说：“嗯，奴婢年纪也不小了，不想在皇宫里当个老姑娘。”
　　他摇头笑道：“朕可以给你赐婚，嫁个王侯将相。”
　　我微微低头，说：“国主，您应该了解奴婢想要的不是这个。”
　　李煜缓缓起身，整理了衣衫，说道：“朕记得你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是朕更希望你能留在朕身边，让朕期待你脑袋里蹦出的稀奇玩意。”
　　我也站了起来，看着他似水的眸子，欲言又止。
　　他叹叹气，拍拍我的肩，略有失落道：“若真想离开，朕自然恩准，只是朕希望这一天别那么快到来。”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心中已生出离别的愁绪，便蹲下来边收拾地上的棋子，边说：“奴婢脑袋里还有很多能让国主开心的小把戏，等把他们都使完了，国主腻了，奴婢再出宫。”
　　李煜默然，负手走到书案前坐下，捧了本佛经静看。
　　对于历史我只能袖手旁观，这种无能为力会把我逼疯的，所以李煜，我不愿陷进你的世界，我怕被你深重的双眸，幽幽的紫檀香气，华丽的词句蛊惑难以自拔，我并不属于这里，只求尽早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