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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Illusion系列六-药 ...

  •   药剂总是带着令人惆怅的苦涩滋味儿,它不同于咖啡和茶,吞咽下去有涩香的回味,唇齿间会对它们产生依依不舍的情怀。而药水只是没有任何余地的,将苦味从口腔内延伸到心里。
      你深深皱着眉头,嘴唇接触到杯沿就嗅到那种沉稳具有压力的苦味,它首先从嗅觉战胜了你。接着一口口的将其咽下,它们开始盘踞在你舌间的每一部分,而胃部也在极力抗拒那种不美好的液体,仿佛一种本能的力量想把他们推拒出体外。
      苦涩并不美好,它惆怅而令人无限抗拒,整个身体被它攫住,就像把这世界的苦难都用这剂药表达出来。

      良药苦口,不知谁这样说着,那个人带着拘谨的姿态,半垂着睫毛,头颅微倾露出一个困顿的微笑。保持距离的少年放下平日的那种活跃,只在他的面前做出乖顺的模样。
      神田对于这样的现状感到不快,正如自己从不希望自身的任何软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而那个少年首当其冲,如此这般而已。
      他并不想要“特别”的对待。

      高个子青年只是不快的移开视线,表情如同岁末寒冬被冰封的窗棂,却不曾觉察一滴药水从唇间不知觉的流淌出,远远观望上去,如同一滴暗色的血滴,就那么防不胜防的滑落至唇角。
      亚连在不远处观望到,倒是很想上前,好心的帮对方拭去。只可惜周围眼线众多,如此这般的亲昵举动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望着,看着那滴液体逐渐干涸。
      即使是一滴药水,自己也无能为力帮其擦去。众人的热闹喧嚣里,白发少年这样想着。他们身处同样的境地中,却在不同的气场里。彼此在战友们的嬉笑里各执一隅,然后相互观望,或许这就是全部。

      亚连把视线从长长的那端拉回切近,思维也就跟着视线行走至眼前的白花上。病床边的立柜上,玻璃瓶中单独存在着一支白色的无名花,既没有百合的芬芳,也不同白玫瑰的艳丽,只是一朵五瓣小花,默默无名的兀自存在着。并且开始有枯萎的征兆,无精打采的花瓣,绿色的叶片开始泛出黄色的褶皱。
      观望这这一切,少年不知怎么的就苦涩的笑了一下,仿佛在哀怜这不知觉的生命流逝。

      就这么托着下巴,出神的盯着花瓶的少年,这样的表情终究被一边的拉比发觉,红发的青年立马就勾着少年的脖子,亲昵凑近一言:

      “怎么了?亚连!露出那么苦涩的笑?”然后若有所思的望向病房的那边抱着双肩的神田,果不其然看见对方恍若一怔的神情。
      “没什么…大概有些出神了…”亚连有些别扭的转过脖子回答。

      继而,拉比又转向盯着亚连刚才发呆的花朵,继续说到:
      “用一些阿司匹林或者维生素C应该会活的更长久的…”
      “啊?”
      “我说花啊!花!”
      “诶?是吗…?谢谢!”亚连惊讶拉比的突然转移话题,还未回神过来。
      “那么苦的药可不是你在喝…”拉比继续往下说,视线忽然遥不可及起来, “所以…别那么苦涩啊!”
      接着对方抽身离开。

      倏忽间,亚连明白起拉比的真意,蓦然抬眼再次望向神田。那人穿着宽松拖长的针织毛衣,正背对着自己。
      长发大部分应是顺搭在胸前,黑发瑟瑟的零散分布开来,从而露出脖颈间寂寥的白。这种并非正视的观望,令少年错觉。
      神田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近似被供养在花瓶中的一朵高洁雅致的白花,兀自竖立在那里。可又因为某种无法言明的缘由,显得那般无精打采,仿佛失去根部的植物,被截去了提供营养的根部。

      病房逐渐安静下来,大家回到各自的位置,女孩子们离开了病房,而剩下的男士休息的、讨论战情的各去了各的方向。
      神田却没有动弹,从刚才起就不舒服。他能忍受迟缓的□□痛苦,却难耐这药剂的苦涩,简直像渗入骨髓一般的可怕。是的,神田优虽然并非喜爱甜食者,可也不曾酷爱与甜相反的东西——苦。
      当某种东西把人生苦难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出来,更令人容易接受,譬如胸前的伤口,它直截了当。而千姿百态的别他方式,会迟缓的犹如某种苦难。
      而除去这些不算的话,最令他无法忍受的,应该是自身不该存在的这份软弱,以及极力去隐藏这份秘密的窘迫心情。

      此刻,他只是头也不回的欲图离开这里,在护士长再次来探之前,极力吞咽着盘踞在口腔中的滋味儿。走过那少年的身边时,亚连不期起身,手中端握着花瓶,应该是准备去换水。两人的同时动身,令狭小的病房通道顿时堵塞住。
      少年不知道神田将要去哪儿,只是见到对方表情中隐埋着不耐烦,以及无法猜测的不悦。他挪了挪身体,以肢体语言表达让对方先过去。
      整个退让等待的时间里,少年只是怔怔望见了对方那白皙的脖颈间,喉头不断微微的颤动,以及一个吞咽的姿态,所有的动作很快不见了踪迹,因为神田消失在了门口。

      给花换上了清水,又去找护士长要来了拉比说的阿司匹林,少年小心的用小刀把药片切的细细碎碎,再投放在水里,整个过程轻柔而谨慎。亚连对待任何生命,总是郑重而充满了怜悯的姿态。
      看着那些粉末逐渐消失在水中,他居然想着花儿会不会觉得很苦涩呢?刚想轻笑自己这奇怪的臆想,思维却顿住了。下意识的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纱布,想起拉比的那句话来。

      ——那么苦的药并不是你在喝啊——
      那句话应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起来了,神田在一口接着一口喝下黄褐色药剂时,那不大自然的神情,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莫……非?

      很快的,夜幕已然降至,神田还是没有回来。护士长又来巡视一番,当她觉察神田优再次没有老实的呆在病房里,眉头紧锁住,然后转身递给身边的亚连一瓶药水。

      “拿给那个家伙,在饭前看着他喝下去!”
      “啊,是的。”
      少年接下了这个任务。

      启动方舟能去到教团的任何角落,所以要找到躲在某处的神田并不困难,难得的,他在第一个预想到的地点就看见了对方,穿过卧室的长廊,打开那人的房门就看到了他。
      瞧见那人没有束起的长发,飘离的仿佛无方向的水草,被模糊的光线映衬的非常寂寥。整个屋子的空气显的沉闷无力。

      亚连走上前去,递上手中的药。
      “喏,护士长要你在饭前把它喝下去。”
      “出去!”对方接下他手中的玻璃瓶,接着就发出了逐客令。
      “我必须看着你喝完。”按压住被挑衅起的不满,少年接着说:“这是护士长吩咐的。”

      事实摆在眼前,要么神田优继续用往常的手段——六幻把他撵出去,要么乖乖在那双灰色投放出的生硬视线中把它喝干净。可此刻,他失去了平时赖以依靠的东西。
      不耐烦从床上的起身,青年忿忿走到窗前,扭开了瓶盖,看似准备豪气的一饮而尽。

      “等…等一下……”亚连想起了什么,出言阻止。
      “干什么?”神田不快的回了头,紧锁的眉心简直可以揣测出他正在爆发的临界点中。
      “没,那个,这个给你。”
      亚连的手心中有一块方糖,那是他刚才杰利那里要来的。教团资源紧缺,他只能想到厨房或许还有泡咖啡剩余的糖块。
      “我怕你会觉得太苦,所以……”亚连有点愤恨自己这样唯唯诺诺的语气了,对方肯定不会接受的,他甚至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啧,你是小孩子吗?”
      果不其然的回答吗?
      对方接着说:“这种无聊的东西我不需要。”

      “喂!”难道不是你喝的那么难过,所以我才……这些话亚连梗在喉咙中没有说,只是怒视着看向神田,试图从那张充满嘲讽的脸中找到一丝破绽。
      彼此僵持着,谁也不曾软化下来。

      “那么,你不需要是吗?”少年终于涩涩的发问。
      “啧。”
      像掩埋证据一般,亚连迅速把糖块放进自己的口中,一边觉得自己蠢的过分。糖块的甜蜜迅速包围了口腔,却觉得苦的厉害,它们并不能掩埋心中的酸涩。少年的眼神黯然,那怕是一丝一毫的关心,对方为何从不曾领情。
      这样的举动似乎激怒了神田,像被踩到痛脚一样,青年用迅速的动作将瓶子里的药液一饮而尽。亚连还想再说点什么,也还未来得及。
      似乎是喝的太着急,一口药剂呛在他的喉咙中,呼吸不稳,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整个房间满是这无力的咳嗽声音。

      “喂,你没事吧?”生气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少年着急的凑近跟前。
      “咳……咳咳…”
      神田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抽搐的厉害,药剂蔓延到肺里、鼻腔里,以致全身。控制着呼吸,他勉强着把剩下的药水都喝了下去,面色潮红的极力憋出一句,“滚!”

      “神田,很苦吗?对不起,我只是……”
      这样的态度并不能再回绝亚连,他把手放在对方的后背,慢慢舒缓着,想让青年好过些。
      而神田优只是压抑住,不让自己再多发出一句声音,深呼吸压抑住药的味道,不想让豆芽菜看到如是狼狈的自己,那种弱者的同情他不需要,也从不希望被发觉这样的弱点。没错,对方只需看见从容不迫的自己就足够了。

      可是他接近了。

      “很苦吗?是不是?”对方喃喃自语着,微倾着头颅,五芒星下的眉毛折出几分担忧,刻入肌肤的诅咒纹理就像在落泪道歉。
      明明喝药的人不是对方,又为何流露出这般苦涩呢?为什么那隐忍的表情里,像在担负自己的苦难一般?
      为什么,要为自己承担这些没必要的东西呢?

      神田被眼前的亚连吸引住了,他无法言语,态度不进未退,只是僵在原地。很快的他感觉到对方在亲吻自己,探寻一般的舔去那流出嘴角的褐色液体,再慢慢的深入口腔。这个吻带着甜的气息缓缓进入自己,就像温柔的清风般,不亢不卑的拭去我们的泪水般,带有暖意。舌尖抵触在一起,苦涩被融化。
      少年小心翼翼的吻着,笨拙的想要解除对方的痛苦。彼此分开来的时候,嫣然一笑的问道:“甜吗?神田。”
      “啧,你不是怕苦吗?”他恶语相向的继续掩饰着。
      “啊?不是你才……”怕苦两个字没有说出来,少年明白了对方的尴尬。
      “好啦,吃饭去吧!”亚连牵起面前别扭人的手来,拉着他走出房门。

      神田只是被动着走在后面,唇齿间还残留着刚才余下的甜味余息,他想着,下次喝药之后还是吃块糖吧,虽然那东西甜的发腻,可是,并不令人讨厌。
      而亚连不知道身后人的想法,依然愉快的走在前面。心中的阴霾烟消云散,少年想着,一会应该找杰利再要一盒子的方糖才是,唇边勾勒出调皮的弧线。
      夕阳不惊不动,很美好。

      月色下,少年从梦里醒来,调整了一下姿势,病床睡起来总叫人不那么安稳。房内的月光笼罩出一个如同幻觉般的世界,转身见他瞧见柜子上的白花已经生机盎然起来,显得精神奕奕,花瓣在这如炽的月光中安恬舒展。
      而花瓶的一边,放着又一只已经空了的药瓶,旁边的小碟中的方糖已然不在。隔床的那人睡的安详,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发丝如月河一般柔美,正如他的表情一般。
      所以甜并没有那么讨厌不是吗,带着这样的想法,亚连再次睡着。

      梦里,他在吻他,仿佛可以一直甜甜蜜蜜下去。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Illusion系列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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