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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红颜成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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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茫茫众生,似是未及回首前尘岁月,又已三年。
步惊云已经八岁了,蓝玉也已七岁。
在这三年当中,霍步天对步惊云倒真不错,除了处处维护此子,还特意为其雇了一个塾师回来教导他读书认字,免得他与自已两个儿子聚在一起学习,易起争端。
然而,步惊云纵使在学习时还是一贯地一言不发,他依旧冰冷如昔,就连塾师亦不敢强逼他一开其口。
他似乎对任何事均毫无兴趣,但每当霍步天教导梧觉和桐觉练剑时,他总是站在老远的地方观看,可是当霍步天招手叫他一同练时,他却又远远避开。
除了面对蓝玉,不喜与人接近,小脸上常常盖着一层寒霜。
但毕竟也是有了一丝人气,蓝玉乖巧可爱,连带着霍家众人也对他少了一丝疏离,只是个不擅于言辞的孩子罢了,只是知道他不爱说话,一般也无人去理他。
秋至了,就像这留不住的夏花,玉浓在这样一个萧瑟的季节突然重病,光彩顿失。
玉浓不知因何染上重疾,一病不起,躺在床上已有十多天了。
霍步天为换了不少大夫,可惜此病还是屡医不愈。
玉浓可怜兮兮地在床上苟延残喘,痛苦异常,人亦昏昏沉沉。
霍步天站于其身畔,面露忧色。
想及玉浓半生守寡,自嫁进霍家后,以为日子将会好过,然而,她的好日子并不长久。
真是命薄如花。
步惊云静静的瞧着自己的娘亲辗转呻吟,目光中没有丝毫怜惜之情。
霍步天黯然对步惊云道∶
“惊觉,听大夫说,你娘亲……她……”
他欲言又止,声音更有点沙哑。
“她……已活不长了,现下我只是以人参给她续命,也许……这数天之内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望着步惊云的脸,
他的脸木无表情,不带任何七情六欲。
蓝玉趴在玉浓的床边,两眼通红额看着憔悴消瘦的玉浓,是她给了她母亲般得关爱,会给她做衣,会偶尔询问她过得好不好?
玉浓或许不是个好母亲,她吝啬于给步惊云哪怕一点点关爱,却对霍桐觉、霍梧觉呵护关爱,连对蓝玉也能尽到母亲的责任。
步惊云看着面前的母亲和少女一言不发,许久,徐徐走出房去。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玉浓终于病发。
霍家庄所有人等到庄主的寝居中齐集,各人团团围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庄主夫人,均是神色恻然,也不知在等些什么?
只有一个人仍未到来。
他就是步惊云。
霍步天坐在床沿,紧握着玉浓的手,他环顾众人,却未见步惊云的踪影,于是问蓝玉道∶“玉儿,惊觉呢?”
自步惊云离开,蓝玉便守在玉浓身边,一刻不曾离开,她抬起眸∶
“云,会回来!”
“什么?”霍步天一呆,刚想追问下去,躺在床上的玉浓却忽尔半张秋瞳,虚弱地低唤∶“步天……”
霍步天连忙附耳细听,只听玉浓仍在唤着∶
“悟觉。桐觉……”
他不由得咫一酸,这个女人对他所出的两个儿子总算有心,濒死时还在叫他俩的名字。
梧觉和桐觉骤闻继母如此呼唤他兄弟俩,也是不能自己,眼角一湿,淌下泪来。
这些年来,玉浓纵然只为讨好霍步天而善待他们二人,但也可说是克尽已能,关怀备致了。
半昏半死之间,玉浓犹在梦呓般呻吟,唤道∶
“惊云……惊云……”
霍步天脸色陡变,他想不到玉浓平素苛待自己儿子,此刻竟会惦记儿子名字。难道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蓝玉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簌簌而下。
玉浓虽是虚弱,但惊云二字却是不绝于口。她已不复记得儿子易名惊觉,在她心坎之中,他一直是惊云!
她的心中,原来还有惊云!
女人叫喊同时,不知何来气力,蓦地精神一振,双眸一睁,似是回光返照,目光即时流转,眼睛在搜索一个人。
一个令她毕生引以为憾,却又不能摆脱的人。
过了良久,玉浓面露失望神色,对挨在她身畔的霍步天道∶
“步天,惊……云……呢?”
她关心的,仍是惊云!
霍步天不知应对眼前快死之人说些什么,倘若他直言不见了步惊云,定会使她倍添忧心,可是若然不说,又不知从何处找他回来?
正踌躇间,突听门边的仆人嚷道∶
“啊!好了,少爷回来啦!”
众人都把目光移向那个正踏进房内的步惊云身上,只见其一身衣履满是破洞,肮脏异常,这两天也不知去了何处?
玉浓甫见儿子,惨白无血的脸庞顿呈现少许生气,可是再瞧他那身又破又脏的衣裳,却又不禁若断若续地谩骂道∶
“你……你这……孩子,到底……到什么……鬼地方……玩耍……去了?”
她与他似有宿世冤仇,此刻仍不忘骂他。
步惊云并没回答,木然地站在离榻前数尺之处,没有行步近。
霍步天霍地捉着他的小手,暗自用力把他拉近,在其耳过低声劝道∶
“孩子,别再意气用事,你娘……真的不行啦!快好好的她说几句话。
步惊云被霍步天强拉至床前,玉浓无助地看着他那双冷冷的眼睛,道∶
“惊云,你……待我……总是……如此的……冷,你很……恨娘亲……么?”
她一直耿耿于怀的疑问,终于提了出来。
步惊云悄无反应,不过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哀伤。
可惜,正在神智迷糊的玉浓并未发觉他这丝深入骨髓的哀伤,她只是震颤地伸出自己那枯瘦的手,轻抚着步惊云的脸庞,道∶
“娘……要死了,你……会哭……吗?”
她到底不敢肯定。
在旁的霍步天不由分说,接口道∶
“孩子,你这就依你娘亲一次,哭吧!”说着两行泪已掉了下来。
步惊云默默的看着她那痛苦。忧郁的脸,正要伸手入怀,似欲从怀中掏出一些东西,但手儿却突然给玉浓的手紧紧握着。
他的手儿虽小,却是冷的。他的心,会否同样冰冷?
玉浓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你……果然……不哭!”
蓝玉抹了抹眼泪,上前从步惊云怀中取出一物,竟是一株野生人参?
人参?
霍步天记起来了,他曾对这孩子提及只有人参才可养活玉浓的命。他早前失踪了两天,会否真的往荒山野岭遍寻人参?
霍家庄富甲一方,何愁买不着一株人参?但在一个小孩心中,定然希望亲自找一株人参给其娘亲活命。当然,其他孩子仅是想想而已,谁都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除非是特别的孩子才会如此。
步惊云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
玉浓愣愣的看着那株人参,突然紧紧闭上了眼,泪珠不断落下。再睁眼时,气色却一下子好起来,但是众人都知道这已是回光返照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步惊云,却不再同他说什么了,转而看着慈爱的看着蓝玉,亦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对她说:“孩子,过来。”
玉浓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吃力的撑起身子,从手上摘下一个墨玉剑的手链绑在蓝玉手上。
“孩子,”她探身在蓝玉耳边轻轻地说,“他就交给你了,你们现在并非同姓,记着,不离不弃!”说着说着,握着她的手亦逐渐松软下来。
“浓!”霍步天心知不妙,急忙抢上前抱着她,玉浓已气若游丝,脸上却带着一股释然的笑意,低喃∶“渊亭······”
说罢手上一松,立时芳魂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