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续 清共欢》夏夜雪花飘

24、第十四章

　　“卖报，卖报，胡督军向慕容总司令宣战，卖报，卖报……”报童清脆的声音划过黎明的天际，朝阳刚刚露出一条弧线，就这么半悬在地平线上。街角，一只从睡梦中惊醒的流浪狗睁开迷蒙的双眼，抬头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不安的人群。本是寂静无声的清晨，街道上却猛然间喧闹起来，很久不打仗了，这个突然的消息让百姓们慌了神。
　　会议室里，一众承军将领正襟危坐，慕容沣端坐在首位，不紧不慢的开口：“都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众将领齐刷刷的应答，气势高涨，信心十足。慕容沣嘴角浮现一抹满意的微笑，“散会”，他拿起桌上的军帽，转身大步走出会议室。
　　书房门口站岗的卫兵恭敬地推开大门，慕容沣疾步跨入，将军帽放在书桌上，习惯性的喊“家平”。一个警卫打扮的士兵走进书房，立正敬礼，“总司令请吩咐”。慕容沣皱了一下眉头，又突然想起今日沈副官不在，轻声说，“没事了，你出去吧”。“总司令”，警卫见他面色有些疲倦，关切地提醒，“您一晚上都没睡了，要不要去歇息一下？”慕容沣端起桌上温热的茶水，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外界的混乱喧嚣并没有随着清晨的微风吹进督军府后的院落，小楼里依然平静安宁，子建和天丽从小就有早起的习惯，此刻正跟静琬一起吃着早餐。督军府的家具显然都是宽大气派 ，但对于天丽来说，这餐桌似乎太过宽大，让她的小胳膊够不到桌面的蛋糕。嘟了嘟小嘴，天丽扭动着爬上椅子，小腿跪在椅面上，往桌上爬。身后的兰嫂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椅子。
　　静琬一边拿起那盘蛋糕移到天丽面前，一边轻轻拍了下她伸长的小手，笑着责怪：“没规矩”。天丽倒是毫不介意，冲静琬嘻嘻笑着，抓起那块蛋糕就往嘴里送。一旁的子建一本正经地学着静琬的语气嘲笑妹妹，“没规矩”，话没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讨厌”，天丽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她才不买哥哥的账，迅速把小手上的奶油抹在子建鼻尖上。子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就看到手上的奶油，忙抓过一块蛋糕。兄妹俩用奶油在彼此脸上涂画着，笑声散落在客厅里。“好了，好了”，静琬实在是看不下去，摇了摇头，伸手把女儿拉进自己怀中，控制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用手帕轻轻的擦着。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静琬抬头望去，果然是沛林，他的身影在门外洒进的阳光映射下，显得更加高大。“爸爸”，两个孩子跳下椅子，飞快的奔去。沛林微笑着答应，蹲下身，两只手揽过孩子，宠溺的在两人额头上分别留下一个早安吻。天丽抿着小嘴，痴痴地笑着，脸颊在沛林脸上蹭了蹭，奶油花了他精致的面容。
　　静琬不禁失笑，起身抱过女儿，作势在她屁股上轻轻的拍了拍。看到沛林一脸不介意的表情，静琬拿起手帕温柔的擦去奶油，微笑着埋怨，“像个什么样子”。他今天并没有穿军装，只是一身居家的长衫，虽然微笑着，修长的身姿仍带着军人特有的挺拔。“今天怎么这么早？”静琬收起手帕，轻声问道。
　　“这会儿没什么军务要忙，过来看看”，沛林倒是很轻松的回答着，但他眼中的血丝出卖了他。静琬有些心疼，不知道他昨晚又忙到几点。“吃饭了吗？”回头看看桌上被孩子们弄出的一片狼藉，无奈的摇摇头，“我再去给你做点儿吃的吧”。“没事儿”，沛林拉住她，“我不饿，不用忙了”。
　　“爸爸”，天丽抓着一块蛋糕，小手举得高高的，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沛林。慕容沣躬下身，咬了一口女儿手中的蛋糕，“真乖”，他摸了摸她的小辫子，将她抱进怀里，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知道咱们家后花园里多了什么吗？”慕容沣笑着问两个孩子。
　　静琬在他身旁坐下，她倒是习惯了，这些天来，沛林总是不停的制造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惊喜，这一次，不知又玩出了什么花样。“什么呀？”这句话显然引起了两个孩子的兴趣，两个小人儿趴在沙发上，异口同声的问，语气里充满着好奇和期待。
　　“先不告诉你们”，沛林点了点天丽的鼻尖，“去看了就知道了”。慕容沣卖了个关子，小孩子就忍不住了，子建和天丽一边一个拉住爸爸的手不停的摇晃着，“现在就去看嘛，去嘛”。“好吧，来”，沛林冲天丽伸出手，她连忙钻进爸爸怀里。
　　沛林抱着天丽，另一只手牵着子建，向屋外走去。“先洗洗手”，静琬哭笑不得的看着三人的背影，“不嘛”，天丽在慕容沣怀里扭过身，得意的做着鬼脸。静琬只得跟上沛林的步伐，笑道，“仔细一会儿蹭你一身奶油”。

　　“呜……”火车到站的汽笛声在承州站上空飘扬，站台上整齐的肃立着两排承军警卫，沈副官站在月台边缘，不安的搓着双手，不时抬眼望向前方。许建章的身影从火车上下来，伸手扶过身后的人，尹老爷缓步下车，虽是一头的白发，比前些年苍老了不少，但是还算精神。
　　“那小子派人监视我啊”，看到陪着笑脸的沈副官走近，尹老爷没给一个好脸色，慕容沣清楚的知道他的行程，这让尹老爷更添几分不悦。“那小子”这个称呼让沈副官哭笑不得，怕是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尹老爷敢如此称呼四少了吧。他只能小心应付，生怕说错一句话，“怎么会呢，四少怎么也不敢监视您啊，他听说您要来，本想亲自来接，又怕会惹得您不高兴，只能派我先来接尹老先生”。
　　尹老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眼睛仍看向一旁。“您真的冤枉四少了”，沈副官看着他的脸色，“这江南江北十二省，谁不知道您是四少的岳丈，下面人不敢怠慢，自然是要汇报的”。这句话一语双关，既解释了之前的问题，也表明了静琬的身份，也真难为沈副官赔上十二分的小心，若是接不到尹老先生，还不知四少会怎么责罚。
　　尹老爷并不再言语，抬步就走，不去看两旁站立着的军士。沈副官忙跟上，“尹老先生，车已经等在站台口了，请您跟我来”。尹老爷并没停下脚步，“不用劳烦四少了，老夫自己能走”。沈副官没了主意，连忙给许建章使个眼色求助。
　　“爹”，许建章跟着解释，“如今承、胡要开战，鱼龙混杂的，形势咱们也分不清，坐四少的车总归安全些”。见尹老爷神色稍稍缓和，但仍旧没有回答，又补充道：“别让静琬担心”。尹老爷慢慢的点点头，不再言语，沈副官悄悄地长舒一口气，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默默跟在尹老爷身后。

　　朝阳映照下的后花园一片温馨景象，静园旁的空地上安静的垂着一架秋千，木制的座椅上镶着飘扬的蕾丝，搭配着周围绚烂的郁金香，浪漫的如同童话中的仙境。天丽睁大眼睛望着这意外的惊喜，眼神中闪现着开心的光芒。
　　静琬也不禁感概慕容沣的细致体贴，昨天不过是随口提起，天丽喜欢在法国时的那架秋千，今日一早，这花园中就一夜间长出了精心准备的惊喜。
　　“喜欢吗？”沛林蹲下身，将女儿揽进怀里，宠溺的用鼻尖蹭着她鬓间细碎的软发，微笑里透着几分得意。“嗯”，天丽使劲儿点头，回身搂住爸爸的脖子，在他脸颊献上一吻，就飞快的向秋千奔去，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秋千离地面有些高度，慕容沣却并不帮忙，只是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女儿笨拙的小动作，倒是一旁的子建乐得哈哈直笑，跑过去抓住秋千的麻绳，用力的推着。孩子的力气终究有限，秋千总是在地面附近摆动着，天丽两手握住绳子，回头冲哥哥兴奋的喊“高点儿，再高点儿……”。
　　早晨的阳光洒在天丽的发梢，铺散开一片金灿灿的氤氲，小脸蛋泛着微红，悬在空中的两只脚不停的前后抖动着，鞋子上挂着的珠子玲玲的响着。这一切看在慕容沣眼里，就是世间最纯真美好的景色。他走到天丽背后，稍稍使力，让秋千荡的更高。
　　“哦，飞喽……”突然感受到飞翔的眩晕，天丽开心的笑着，银铃般的笑声点缀着周围的花香。静琬看着离地面越来越高的秋千，稍稍有些担心，微微皱了下眉头，“行了，别太高了，危险”，恬淡的话语中满是关切。
　　慕容沣抿着嘴角，朝子建眨了眨眼睛，假装要伸手更用力的推，吓得静琬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沛林稳住摇摆的秋千，顺手将她拉进怀里，一脸得意的笑带着些坏坏的悠闲。“讨厌”，静琬轻声嗔怪，微握的拳头轻轻敲打着他宽厚的胸膛。

　　阳光下的一对璧人相互映衬，格外让人生羡。美丽的事物往往无意间装饰了别人的风景，尹老爷走近督军府花园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温馨甜蜜的画面。静琬倒在沛林的怀里，笑容天真里带着青春的气息，仿佛重新做回十七岁那年的大小姐；可眼神里有有几分成熟知性的魅力，那是这些年的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唯一印记。
　　尹老爷的神情微微一怔，他默默地注视着静琬灿烂的笑容，有些迷茫，又有些感慨。他愿意倾尽一切换来女儿一生的幸福，可他安排的那份宁静并不是女儿想要的生活，她宁可如飞蛾扑火一般飞向慕容沣带给她的绚烂刺激，忍受一身伤痛。多少年都没有见到静琬如此安心甜蜜的笑容了，这一次，居然又是因为慕容沣，到底是自己错了，还是造物弄人？
　　余光扫过身旁的许建章，他一眨不眨的目光追随着静琬的身影，眼神中抽痛的那般明显，明知这宝物不属于自己，还是被她绽放的光芒所吸引。尹老爷默默地叹了口气，看得出建章的眼神中，仍然是满满的爱恋，在他的心里，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更值得信任，值得依赖。收起脸上的一点点温和，抬步走向花园中的一家。
　　一旁的沈副官一直品味着尹老先生的表情，有些缓和，却又故作严肃。他也明白，这一次四少要面对的心理战役，不会那般简单。奈何自己一个外人，虽然目睹了四少全部的痛苦哀伤，却苦于没有表达的身份和机会，只能跟上尹老先生的步伐，心中默默地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