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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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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可从那铁轨一般沉稳的声音,从那高挑的身材,我怎么也不会弄错——渣攻苏泠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程咬金要杀出来捣乱?
本来我对程咬金没有任何意见,有时还觉得那家伙伸张正义啥啥的,是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爽汉子。可是本尊眼下正在跟英俊王子交流呢。正交流到紧要关头,渣攻突地跳出来不就是招人恨的吗?
“文鸯,过来,我有事要找你。”那人快步走近。近到一定距离,我看清了,遂无语——果然是苏泠川。
欧阳轻声笑笑,小声说:“正主找过来了。”
眼看三个人越来越近,欧阳云淡风轻,渣攻乌云压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迎上前去:“你不是叫我四处走走吗?有事的话,我就跟你出去好了。”
渣攻的脸色还是难看,不过嘴角好像没那么下了。我匆忙向欧阳挥了挥手,就被渣攻拽着手臂急步下楼。
一路上,苏泠川死死地拽着我的手臂,话中像是带着气:“叫你四处看看,你就随便跟着人跑啊。你有没有长脑子?”
我也有点气,他这话不是牵扯到我的智商问题了?还从来没有人说我很笨什么的,要不然我也考不上大学。他这么贬低我,怎么能不叫我动气?于是我理直气壮地反驳:“你只说了那么一句嘛,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还有别的话!拜托你下次有旨意,就一次把旨意说清楚!还有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跟别人说几句话有什么不对?欧阳又不是坏人!”
苏泠川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冷声提醒我:“小心脚下,别再笨手笨脚的。要是又摔倒了,我可不扶你!”
我一边注意着脚下的楼梯,一边努力顶嘴:“我哪有摔倒?”
“先前跟那个男的……小心!”他还没说完,我的鞋不小心踩到迤逦的裙尾,身体迅速向前倾倒,裙边立时翩翩起舞。
一个“啊”字还没出口,他就一把搂住了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有没有看路啊?”
这小子可真粗鲁呃,本来裙子的腰身就有点紧,被他这死命一勒,正在肚子里消化的蛋糕差点涌到喉咙管里,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却涨得通红,只鼓着一双眼睛无比愤慨地瞪着他。
苏泠川好像意识到自己的不雅行为,抿着薄唇将我扶稳,依旧拽着我的手臂:“好好走,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我呼了一口气,瞧渣攻那一副风雨欲来的乌压压脸色,还以为他要把我臭骂一顿。没想到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下到一楼之后他还会不会说什么。
慢腾腾地沿着一道道楼梯走下来,他居然没再说话,好像嘴巴上了拉链。我诧异地斜睨了他一眼,发现这家伙的视线全然放在楼梯上,罕有的柔情,仿佛楼梯就是他许久不见的情人——哼,脚踏两条船的渣攻,我才不相信他的虚情假意呢!
安全抵达一楼,望了望大厅里的客人们,他们还在谈笑风生,似乎没有任何改变。我还真得佩服这堆人能聊,更佩服苏泠川能跟这堆人聊。经过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的时候,我听到那人正端着酒杯海侃:“……公司刚上市,也就圈了一千万,不多,比钱哥你搞的几个楼盘挣的可少多了。听说隔壁的D市有几块地要招标,我也有兴趣。到时我俩一起去看看?”
那叫钱哥的是个白净男人,他咧嘴笑了笑,摆摆手说:“好几个公司都在争那些地,难度挺大的。”
“那也要去看看啊,像我这样跑货运的哪有什么前途……”
“海运还没前途,啧啧,你想挣多少,一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要看你跟那上头关系怎样……”
……
跟我完全没关系……我漫不经心地想,就算那些人挣一亿,两亿,也不会分我一毛钱。
“别跟刚才那个人说话。”苏泠川将我拉到角落里,低声对我说。他的表情特别严肃,我只好也严肃地聆听。
“为什么不能跟他说话?呃,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怎么感觉这样的对话好像家长和小孩,幼稚得要命!我很不满地反问,当然同时也要知道王子的名字,以便日后搜索关于王子的一切,比如王子的生日,王子的幸运宝石,王子的幸运数字,王子喜欢的颜色,王子喜欢的食物,王子喜欢的歌,王子崇拜的偶像……唔,王子只要崇拜自己就够了!
苏泠川微微蹙眉,面有难色,“反正你不要跟他说话就是了。”
这回答好不讲理啊!我刚想抗议,感觉手臂上的力量一松,抬眼瞧瞧,苏泠川又跟人闲扯去了。
别扭地想,我干嘛要跟在苏泠川后面啊?当便携屏风?我表面上非常柔顺,实际上就缺砍根竹竿起义了。刚要调转鞋尖的方向,忽然就听到他对我说:“文鸯,就在一楼待着。”
我记得自己是点了头的,那副乖巧的模样似乎让那家伙的嘴角翘了翘。随后我在他身边站了片刻就慢慢向远处移动。他起先还瞟了我几眼,之后似乎放了心,很是畅快地与别人交谈了起来。
我远远地望着他,发现那家伙已经完全沉浸到交流的快乐之中,也放了心,便提着裙边悄悄地踏上楼梯,如小偷般轻手轻脚。我不知道瞒着苏泠川上楼的理由,也许因为听一楼的客人闲聊太无趣,也许因为还想看见那位王子。事实上头脑还是非常清醒的,那个上楼的意愿却是说不出的强烈。
快步上了三楼,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明亮的灯光和我。心突然提了起来,向我发出疑问:“一个人在别人家里到处乱窜合适吗?”
而我底气不足地分辩:“不是被人家带着来过吗?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已经上了三楼,难道站一会儿就下去吗?我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依照着记忆走到那间大厅,里面还是很暗,没有人,落地窗关上了一半,让那线映入大厅的光芒更为微弱。
王子不在这儿……我朝走廊四处望望,没见到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勇气似乎在失望后消失殆尽,呼,我这下子真没到处乱窜的胆量了。
又朝附近望了望,还是不太甘心站一会儿就下楼。想起先前被渣攻打断的交流,我心想就去阳台上站站,看看那个花园也好。
阳台上光线较暗,天空中多了些厚薄不均的云,将星星遮去不少。不过,下面的花园在灯光的照耀下还是很漂亮。喷水池的水声淙淙入耳,漾起一圈一圈的波光,似乎要扩散到整个花园。
不知花园里种的是什么花,貌似这个季节只有菊花了……无意中想起某个著名的片子,满地都是金灿灿的大菊花……心上一凛,涌起一阵恶寒,赶明儿一定要问问渣攻为什么要给我那么一个恶寒的英文名,要是换成Queen或许还能接受。我扒着阳台往下望,欧式阳台都很宽吗?我半个身子趴在阳台上,也看不清下面的花木。
就在迷惑之时,后襟突然被大力揪住,一个恶毒的声音重重砸在耳膜上:“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想来就来!”我还想说想唱就唱呢。身子被猛地一翻,我便与那张牙舞爪的脸对上了。我反射性地拍了他揪裙子的那只爪子,“你也不怕弄坏裙子要赔?”
“要赔也是你赔!”苏泠川赌气似地说出这句带点孩子气的话。
我却乐了,这裙子是他租的,我可没签过字押过身份证。
细细看渣攻的脸,他生气的时候也不难看,一双眸子像是点上了墨,泪痣反而隐藏得不见。
苏泠川见我死盯着他的的脸,好像怔了一下,而后就下令:“现在就跟我下去。”
我还想分辩自己有脚,不需他拉拉扯扯。苏泠川却忽然神色一紧,迅速对我做出个噤声的手势。我的心一跳,立刻明白情况有异常。不过,是什么情况,我没搞懂。
就在我还懵然的时候,从大厅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好像不是一个人——苏泠川急忙将我拉向半扇落地窗那边,想了想,他似乎觉得不妥,便指指阳台外侧。
什么?他的意思不会是要躲到那种地方吧?我慌忙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这种欧式阳台外侧有个装饰的凹陷处,能稍微遮挡一下阳台上的视线。可是那地方也太窄了!下面好像也有踏脚的地方,可是那能容得下两个人吗?苏泠川一个人站在上面可能还差不多!
没等我将方位、尺寸和危险度等等指标分析透彻,苏泠川已经敏捷地翻过阳台跳上了那块巴掌大的地方,还冲我招了下手。我还真不想跟他挤在那种地方,要知道这是三楼呢,若是一不小心掉下去,翘掉的可能性不大,可半身不遂的可能性很大!我为什么要冒险啊?我这么花样年华的女子……内心正在激烈挣扎,脚步声更加清晰,好像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的兴趣很广泛嘛!”
“人生太短,没有点兴趣怎么行?”
这声音好像是王子的,那种常人不太有的尾音……我蓦然发觉自己的现状——随便进出人家的别墅,要是被他发现我在这儿,会不会鄙视我——这别墅是王子家的吗?
没办法,我只好捋起裙子,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一步跳到苏泠川那边,他连忙伸出一条手臂紧紧搂住我的腰。而我还没站稳,一只脚猛地踩空,脚丫子像条急于逃命的泥鳅滑了出来——高跟鞋掉下去了!啊啊啊,五千块钱!
我正要为失落的高跟鞋而尖叫,他用空出的一只手使劲捂住我的嘴,那劲儿大得像是要谋杀似的。我连忙冲他瞪眼表示自己不会说话,苏泠川才松了手,朝我的耳边吹气:“安静。”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啦!我扁着嘴表示不满。同时不得不紧贴着他,要是这个时候还纠结个人恩怨,那可太不明智了。我不希望明天的报纸头条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妙龄女郎摔下豪华别墅致高位截瘫》。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我完全可以摒弃前嫌跟渣攻站在统一战线。
突然“吧嗒”一声,好像是大厅的门关上了。我更紧张了,要是待会门打不开,我们可怎么办?接着,大厅的灯亮了。光线并不是很亮,也许是台灯。再接着就是好一阵寂静,好像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地想别的事去了。
两个人在干嘛?我忍不住腹诽,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故作深沉扮高雅吗?像个木头站着不动有病吗?早点把事办了早点走!
我战战兢兢地挨着苏泠川,一只脚还踩着高跟鞋,另一只脚却忍受着寒冷点在冰冷的石头上!不对,全身都在痛苦地忍受寒冷,从裸露的肩膀、手臂到没穿长裤的双腿!冷风不知是从哪个方向刮来的,快把裙子掀到了老子的内裤那里了……可恶!要不是本尊现在无法动弹,否则怎么会如此狼狈?手腕上的金属镯子此刻就像一对沉重的镣铐,让我的双手不得不搂紧苏泠川的腰……渣攻身上好像还挺暖和,我又出离愤怒了,谁叫他穿着西服!换了我穿西服,他穿长裙,看哪个更冷?
我稍微扭了下头,脸就碰到了……高跟鞋太高了点吧?碰到的是他的侧脸还是鼻子?啊啊啊,我不要活了!我这么无意的一碰会不会叫他误以为我对他有意啊?才没有呢!快速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怒火立刻一窜三丈高,迸发出赤红色的烈焰!
怒火却在他往落地窗那边使了眼色时就一下子降了下来,我有些惊慌,难道有人要上阳台?要是有人上了阳台,只要稍微勾勾脑袋向这边一望,肯定就能发现躲在这里的我们——这种搂着的姿势太暧昧了,虽然我的内心十分十分地纯洁。
我竖起耳朵听动静,呃,好像没有往这边来的声音,而是——窸窸窣窣,衣物的摩擦声,皮带扣的碰击声……我的脑子里轰地一响,那两人是要干嘛,什么事需要碰到皮带扣?
声音变得很低,听得不太清。
“……我不喜欢这样……”这好像是欧阳的声音。
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得到你想要的,不就是需要付出代价吗?何况这个代价并不大……”这个男声极有磁性,要是当个播音员,说不定会迷死一大堆不分年龄的女人。
“要不是我,你根本得不到今天的地位。你想想路易丝……”
“……不许你说她!”
“……”
然后有些奇怪的声音……我的脸呼地涨红,那些断断续续的呻吟,还有……少儿不宜呀!我赶紧埋下头,要是被渣攻看到我现在的神色,他还不笑死才怪!可是天这么黑,他能看到什么?跟渣攻挨得过近,我几乎能听到他沉稳的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哎呀呀,这声音不是我自己的吗?没来由的慌乱,好像被偷听的不是里面的人,而是我自己。
此刻所有的声音与呼呼的风声混为一体,我只听得到自己小马达似的心跳声,手心里莫名其妙地出汗了,黏糊糊的,全蹭到渣攻的西服上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们上去阳台吧,人已经走了。”
又费了一番吃奶的劲,我好不容易才捡起小时候翻墙的经验重新回到阳台。当脚丫踏上地毯的那一刻,我似乎有种转世为人的感觉。大厅里的灯已经熄了,只有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我发现里面有欧式的躺椅,沙发和茶几,地毯上好像有个东西。我弯下腰仔细一瞧,是个花瓶,里面的花已经撒了半截出来,还有一摊水。
“走了。”苏泠川一改刚才的温和语气,声音里像含了冰渣。
为了能搭靓车顺利回家,我乖乖地跟着他下楼。一到楼下他就找了郝叔把我塞进车里,还命令说:“就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
“我还有件事。”我可怜巴巴地叫住要走的苏泠川。
“什么事?”
我终于忍不住要眼泪汪汪了,“鞋子,五千块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