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 14 章 ...
-
转眼到了初六,柳佩稍微打扮了一下,在家等着。
初五给吴驰打电话,吴驰说要去领导家拜年,初六再来看她和孩子。往年两口子也是到这时候才有空在娘家好好陪陪老人,听说女婿初六过来,柳佩父母也很高兴地忙活起来,准备吃团圆饭。
柳佩又是一夜没睡好,心里想好了一篇肺腑之言想跟吴驰说。她没法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她可以装成自己已经遗忘伤害,只要吴驰给她一个改过的承诺,让她有信心去面对未来的生活。她会检讨自己身上的问题,不只是对丈夫,也对自己发誓——今年将会是全新的一年,她要重拾往日的美丽,做个让丈夫和女儿骄傲的主妇。她要对丈夫检讨,以前偶尔她会发点牢骚,以后不会了,她要做个不抱怨的女人,全力支持丈夫的事业冲刺。
一早起来,柳佩先把女儿打扮成可爱的小公主,然后全力抢救自己一夜无眠后憔悴的容颜。虽然临时抱佛脚改变不了臃肿的身材和暗淡无光的肤质,但都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用心打扮一下还是能加分。
缺乏造型保养的头发乱糟糟的,柳佩怎么梳都不顺眼。想起还有些结婚前的小饰品一直丢在床底下的杂物箱里,她赶紧跑回去翻。结果一翻就找到一个红黑格子的发箍,柳佩眼前一亮,这不是大学时吴驰送给她的礼物吗?意义重大!赶紧带在头上。
待到近11点,吴驰才慢腾腾地来了。除了瘫痪的老奶奶,柳家人在门前一字排开热情地迎接女婿大驾光临。见此阵势,吴驰不好意思说想跟柳佩出去单独谈谈,犹犹豫豫地脱鞋进屋。他可不想在老婆家的地盘上撕破脸,虽说丈人年纪大了,但急起来保不准会拎菜刀砍他。
别看在他父母面前把老婆恨的杀气腾腾,吴驰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能跟老婆闹得太难看。不过钱都已经转到了父母的口袋,他爸妈还煞有其事地写了张“兹收到吴驰和柳佩装修、家电及婚礼垫付款20万元整”的收条,这事儿都做绝了,他接下来还能怎么美化?
简单!都推他父母头上去呗!
公婆和媳妇,本来各不相干的几个陌生人,全因为一个男人粘合在一起。婆媳关系如何,固然要看双方本身是否合拍,这粘合剂的质量更重要。
有道是:一流老公两头瞒,二流老公两头传,三流老公两头推。最末流这一种人(女的也有哈^^)在家庭在职场在社会都有,遇到担责任的事儿他们第一句就是:“不是我的事”。小夫妻和父母有矛盾,在父母面前都往配偶身上推,在配偶面前都往父母身上推,好像生怕双方关系太好一样。
偏这样的人隐藏的好,他自个身上的责任都推父母老婆身上了,那边婆婆媳妇打得王不见王,但都还觉得这个一脸无辜的心肝宝贝是“自己人”。实际这种人不是任何人的自己人,他的自己人只有一个,就是他自己。
他们的座右铭是:推卸自己的责任,让别人死磕去吧!
吴驰来前就打定了主意,决心把一切都推父母头上。没办法,他父母说的倒轻松,换个单位重新开始。可他吴驰在单位轮资格排不上,轮才干还没机会发挥,轮背景根本不值一提,这些年全靠在领导面前鞍前马后的奉承才能露个小脸。等了几年才有这么个提干机会,错过了不知又要等上几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反正主意也确实都是他父母出的,他这个孝顺儿子只是欣然从命而已。老婆要恨,恨他父母好了,他是无辜的,只管扮好孝子角色。
吃完饭,柳佩家人回房睡午觉,柳佩也紧张地将丈夫领进自己的小房间。吃饭的时候气氛极好,让柳佩觉得未来一片光明。她计划着,下午就跟丈夫重归于好,吃完晚饭就带着孩子夫妻双双把家还。
可不等柳佩表白,吴驰已经面色沉重地说:“对不起,佩佩。”
“不用说这些”,柳佩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还一厢情愿地以为丈夫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而道歉。
“我父母不同意咱们的财产分割协议”,吴驰做出非常无奈的样子。
“什么?”柳佩傻了。
“佩佩,其实我是非常同意的”,吴驰诚恳地说,“我甚至愿意净身出户,把一切都留给你和孩子。可你知道,房子是我父母买的,他们一辈子的积蓄。”
“我不要房子”,柳佩急忙辩解。
“我知道,我知道,我把离婚协议给他们看了。可我父母一看到离婚协议就很生气,他们说当初装修和结婚也花了他们很多钱,这些本来应该是你家出的嘛。他们觉得反正以后是一家人,谁出都一样,就没有提。但我们现在要离婚,他们就说必须把这些钱还给他们。我也没有办法,他们确实为我们花了很多钱,为孩子也花了很多钱,现在还要为我们的事操心,所以我就把钱还给他们了”,吴驰一口气说完,停下咽口吐沫,观察柳佩的反应,然后抢在柳佩开口前接着说:“我现在手里就剩一万多块钱了,我可以都给你。而且……房子还贷的部分属于你,虽然我父母也不同意,但我必须给你,借钱我都会给你。佩佩,夫妻一场,我希望大家好聚好散。为了孩子,能满足你的,我都会尽力。但是……我父母也不容易,他们把一生积蓄都给了我们,希望你能理解。”
柳佩整个人都傻了,怎么突然变这样了?越急越想不出该说什么,她眼泪都喷了出来,“你把钱都给他们了?”
“嗯,其实不够,我们结婚他们买的都是最好的东西,一个电视就一万,但就是给他们一点补偿”,吴驰表面和柳佩一样难过,心里可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可那是我爸给的钱啊!”柳佩就认准这个道理。
“我知道,但我妈说,当初就是因为所有钱都是我家出的,你家才给了这些钱做补偿,所以应该是补偿给他们的。我觉得,也不能只让我父母一边损失对吧?”
对……可是好像又不太对,柳佩彻底被整蒙了。吴驰不敢恋战,怕等下吵起来丈人和岳母娘跟他来个武斗。他掏出一张自己重写的离婚协议交给柳佩,说让她考虑一下,然后就溜走了。
两人的争执声早惊动了柳佩的妈妈,她很担心地跟在好女婿屁股后头追问,吴驰开始说没事,等穿好鞋打开门一脚迈出险境后才回过头,严肃地对岳母娘说:“阿姨,你问佩佩吧。”
看女婿那沉痛的表情,柳佩妈立刻就觉得:肯定是女儿不懂事,小两口吵嘴了。
她跑过去要数落女儿,却只见女儿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有泪痕而无泪意,手里紧紧抓着个已经被生生拗断的发箍,两只直勾勾的眼睛瞪得老大,见她也没反应。当妈的向着女婿也不过是为了女儿能过好,见女儿这样,柳佩妈吓坏了,赶紧叫起丈夫。两口子顾不上被吵醒的老奶奶在床上扯着嗓子嚎骂,围着女儿又捶心口又摇晃,不断问怎么了。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柳佩才在心里回过劲来。逐渐也算明白帐了,公婆的钱是血汗钱,一分都不该损失,所以这桩失败的婚姻全要用她父母的血汗钱来买单?
柳佩看着焦急的父母,不说话,说什么?她用力抓着发箍,让手心的剧痛帮自己保持理智,不要真抱着煤气罐去跟公婆同归于尽。
事后她常笑着说,“幸好煤气罐太重,我抬不了那么远,不然我的人生就要在最悲惨的时候画上句号了。”
××××
说清醒,还糊涂,柳佩都怀疑是发了场噩梦,不然怎么会变幻的这么快?再也顶不住,柳佩哭着把丈夫外遇家变的梗概告诉父母。同样是老实人的柳家父母开始不信,反复追问女儿是不是多疑冤枉了吴驰。
老两口心里都觉着,做出丑事被老婆抓奸的男人肯定要表现的无地自容,刚刚怎么会脸色不红不白的跟他们说笑呢?可人证物证俱在,柳佩爸妈最后不得不艰难地接受两个事实——第一、女婿出轨了;第二、世上还真有那么没羞没臊的人。
到底是老派人,到这地步,柳佩父母还是不希望女儿离婚,只劝女儿想开点。柳佩无奈,把公婆要走全部财产的事也告诉父母。柳佩爸爸沉默了,拧着眉头。最难受的到不是心疼钱,他把钱交给女婿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要回来,只希望女儿女婿能过好点。他难受的是亲家的行为,心里埋怨亲家这事做得太不地道,这时候不赶紧给孩子说合,还要帮着拆散。柳佩妈是一点没往心上去,她压根没觉得女儿真会离婚——反正还是一家人,给谁不一样,吴家也就一个儿子,最后还不是孩子们的。
柳佩爸爸不说话,怕张嘴露出对亲家的不满,火上加油。柳佩妈却一个劲安慰女儿,“阿驰做得没错,是这个理,就当我们给你们装修房子了。”
柳佩听了哭得更厉害,不是这个理啊!不公平啊,不公平!
看着父母老迈的容颜和微驼的身形,柳佩内疚的真想以死谢罪,她对不起父母啊!虽说她家条件不如吴家,但这些年父母对他们的关心一点不少。记得女儿出生时,为了让她在婆家人面前有面子,母亲将自己的一条金链子拿去化了打成两个小金镯子送给外孙女……
念头一闪,柳佩一挺身跳下床。哭得太狠,猛站起身有点缺氧,柳佩站在地上想了几秒钟才想起要干什么。顾不上跟父母解释,只说了一句“帮我看下孩子”,然后脸上挂着眼泪鼻涕就一阵风样冲了出去。柳佩父母拦也拦不住,追也追不上,不知道女儿又怎么了,急得不得了。
柳佩整个人像被一团云罩着,迷迷糊糊,她也懒得细想,干脆全凭本能行动。这时候还给谁省钱啊?柳佩坐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跑回家。
上楼打开门,吴驰不在。柳佩直奔衣橱,心急地将整个抽屉都拉了出来,打开她自己搞的暗格,一堆各式各样的首饰盒仍然静静地躺在里面。柳佩绷了一路的心放了一半,双脚发软,她把首饰盒都掏出来放在地下,一个个打开检查,每打开一个她就一阵狂喜——所有的贵重饰品都还在!
这些金饰大多是结婚时双方亲友送的礼物,小部分是孩子出生时要好的亲戚送的,现在估算起来少说有三四万。她曾想买个保险柜,但吴驰说这么点东西没必要,最后就由她想办法藏了起来。幸好柳佩起草第一份财产分割协议时忘了,吴驰和家人后来也就没想起,总算让柳佩扳回一局,保住一些东西。
她赶紧找一个小包将金饰都装了进去,装的时候有些犹豫,里头来自婆家的占大头,以她以往的性子是要留下来还给婆家的。不过一想到被公婆霸占的钱,柳佩什么都不管了。傻子都明白,什么装修家电都是借口,归根到底是公婆不想她离婚时分走家产。柳佩自认自己仁至义尽,为了在公婆面前争个清白,来自男方的她一分不要,结果却被人暗中狠狠捅了一刀。再天真,她也要醒了;再懦弱,她也要争了。
借着这股劲,柳佩清出一个大行李箱,首先将摆在主卧台面的电脑收了进去——那是她的东西,然后装起一些重要的个人证件。她已经意识到,这段婚姻怕是再无延续的可能。即使她想,吴驰也想,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以后她和公婆要如何相处?
罢了!那样的公婆,她不想再见,更无法想象要怎么开口叫他们一声“爸妈”。
柳佩决定现在就将贵重的私人物品和小翡翠常用的东西都装走。她直起腰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却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走进衣橱,除了收纳箱里不合身的旧衣,挂在外面的几件肥婆衫都廉价的没有搬运必要。拿起几个旧提包看看,基本都是婚前买的,贵的当年也花了一千多,但用久了,不是有开线就是边角处皮料已经磨破。柳佩屋里屋外地四处翻找了一圈,除了几本相册、几本书、几个小饰品,她竟然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带走。
旅行箱放在地上,顶多填满了一半。柳佩突然有所感悟,其实这就是她婚后三年的生活,这就是现在的她——乏善可陈,一文不值,没什么值得留恋。
正在发呆,当初帮她拍外遇证据的表哥打来电话,第一句就急吼吼地问她在哪里在做什么。柳佩老实答,“在家,收拾东西。”
闻言,电话另一端的表哥松口气,擦了把冷汗。刚才他的亲姑姑——柳佩的母亲——突然打电话把他臭骂了一顿,怪他把吴驰外遇的事告诉柳佩,又哭着说柳佩疯了一样跑出家门不知去向。表哥开始被骂的郁闷,但一听说柳佩失踪也吓坏了,生怕这个老实过头的表妹干傻事。听柳佩讲了吴家转移财产的事,表哥气坏了,在电话里把吴驰和他父母骂了一顿。柳佩却还帮吴驰解释说:“他父母的主意,他也没办法。”
表哥听了气个倒仰,男人最知道男人的坏,他就不信如果吴驰爸妈叫他去死他会听。他问柳佩:“你还打算跟这种人过吗?”
“还怎么过啊?”,柳佩哭着说,她和公婆已无和平相处的可能,对丈夫的无原则也失望至极。
表哥一听这干脆的口气就喜欢,跟柳佩说:“你在家等着,我开车去接你。既然咱家现在把屋里东西都买下来了,能搬走的都搬走!”
柳佩开始有些担心,怕违法。不过看看客厅里华贵的大电视,在想想家里父母用了快十年的旧机。柳佩心一横:既然你能把所有钱都送给你父母,我凭什么不能把家电送给我父母呢?反正现在都是我父母的钱买的了。
等下表哥开来一辆宽敞的商务车,表嫂也跟来帮忙,三个人一起把平板电视、DVD、音响、微波炉等塞得下的家电都搬上车。细心的表哥还带来相机和当天报纸,将暂时搬不走的冰箱、洗衣机、实木桌椅等都拍照存证,免得被人继续占便宜。
柳佩拎着箱子走在最后,箱子现在被塞得满满的,都是孩子的东西。车子驶出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柳佩不自觉地回头看她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曾经以为会和一个男人一起慢慢看墙面变斑驳的地方,曾经的家。
不知公婆知道后又要起什么风波?柳佩想,然后发现自己现在冷静的奇怪。原来这就是心冷的感觉,不再抱任何幻想,没有任何希望,只想快点结束,快点解脱,因为这样才可以快点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