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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五六、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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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月在街上看上了一件东西,因为身上没有足够的钱,便请老年回去取。老年带着晚月心中小小的期待离开,带回的却是巨大的打击。
“你实话跟我讲,张鹤叫你们远离丘城的原因,是否是因为忆然是皇后?”
晚月被老年从店里拉出来时就已经开始茫然了,再听这样一个问题,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忆然跟你说了什么吗?”
老年讲述了先前的事情,晚月听完便觉得心口好难受,顾不得老年的疑问,恨不得即刻就能出现在忆然面前。她似乎还抱着一些侥幸,希望老年骗她,或是老年理解错了什么,又或许,是她自己误会了老年说的话。她想赶紧回到忆然身边,想听忆然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客栈那边,聂总管差的人在楼下等着皇后的恩人回来。他看见匆匆而来的晚月与忆然形容的那个人很是相似,即刻便拦下询问,待问清了,才将晚月领到了忆然房间门口,轻叩门。
“主人,您等的人来了。”
聂总管交代的,回到皇宫以前,只可管忆然叫主人。
闻言,忆然放话叫那人直接让晚月进来,而那个人该干嘛就干嘛去。
晚月进去了,那时忆然独自站在窗边,若是没猜错,她是看着晚月回来的,晚月的焦急,晚月的匆忙,她全都看在了眼里。
忆然回首时,平静的表面似乎带了些勉强的温柔,晚月走过去,皱着眉,紧攥着拳。
“你真的要回宫了?”
“嗯。”
“为什么?”
“因为逃不掉了。”
“逃不掉?”晚月不敢大声疑问,只好忍着让语音都跑调。“什么叫逃不掉,你在被他们发现的时候想过要逃吗?”
“我怎么没想过?老年没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皇后吗?若不是他,我定是抵死不认的,这事情或许也就过去了。可是你要我看着他被剜眼,还是要我看着他被杀?”
“那关你什么事!”还是没忍住,晚月还是喊出了一嗓子。末了,忆然只看着她,而她,似乎因为意识到自己那句话实在欠妥,便藏着满腹愤恨,也不再言语。
门口跑来一个人,朝门内问道:“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忆然此时,竟平静极了,走到门口拉开门,与来人说:“你过去告诉聂总管,我没叫你们,你们谁也不许过来。我们明早就出发,让他去做准备。”
“明天出发?”忆然说的话,晚月唯独听见了这四个字。她看着忆然点头,态度很定得她哭笑不得。“你决定的?”
“是。”
“这样,有什么意义?”晚月心痛却哼哼地笑出几声,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险些都哭了。“当初皇帝下旨让你进宫,做皇后,于是抛下了我。如今皇帝派人找你回去,还是做后皇后,于是你又要离我而去。这样又什么意义?”
晚月不禁低声失笑,继续道:“或许你早该知道被他们找到之后会跟他们一起回宫的,那么重逢之后又何必要花心思让我跟你和好?然后经历过了,又认定了,以为上天最终还是眷顾我的的时候,你却又要……”
抬手指向门口,晚月指的是那些人,指的是忆然要与那些人一同回宫的事情。然后晚月又是一个人了,她又要失去忆然一次了。那样的话语晚月都害怕讲出口,她怕它们像利刃一样,从腹中酝酿,却非要割过心脏、喉咙、唇舌,才能出现在忆然听力范围里。
要晚月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是不是该怪自己过早开始期待那美好的未来?或许她不该对八字尚未一撇的事情抱有太强烈的希望,那样她就不会觉得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之后,剩下的失落会对她造成极大的打击。可她就是希望着,早在她还是青蝶的时候就希望着,如今希望又一次沉入海底,她该凭什么去让自己再坚强起来?
如果,解释可以让晚月心中所有的痛楚都烟消云散,那么忆然愿意花上几天几夜,去让自己可以说出的每个字都装满自己的感情,然后组成句,一句一句地讲给晚月听。可是那样没用,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要解释。
忆然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让老年去通知你回来,为什么又要让他们等到明天再出发?”
忆然说:“如果我要你相信我,你愿意吗?”
听着忆然的话,晚月不知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语言去回应,表面看来还是有些平静,却也遮不住那一脸的苦笑,因为心中正翻江倒海,五味陈杂。突然,一些不愿受控制的情绪涌上鼻尖,涌出眼眶,汹汹之势不可挡。那些泪便是苦水,流得出却难道清。
她都要走了,还想让晚月相信什么?相信她可以在进宫之前逃脱,相信她们在她进宫之后还能继续在一起?
晚月哭着,也不敢出声,只好抱住自己缓缓蹲下,以为蜷缩着身子就可以让心里的难受少上一些。很是委屈,也有些无助,她开始不知道自己可以再做什么了。似乎一切对未来的希冀都毁在了这间客栈,这个房间里。
忆然陪着晚月顿下.身,很想抱抱她,安慰她,可那似乎又些做不到。忆然害怕自己一开口说那些话,泪水也会如晚月那样流得不可收拾,起码在她将想说的话都说完之前,她必须让自己坚定。
晚月时而颤动的肩头,忆然只是看着它,她尝试着让晚月不要再哭,可是那样的话语丝毫没有用处。于是她说:“既然止不住想要哭泣,那么就请这样听我说些话吧。”
若是要问忆然此刻为何非要自己保持这般冷静,她定回答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不该哭。或许因为晚月已经哭了,却因为害怕被人发现,连声音都不敢有。那么她若也跟着哭泣,一定会更痛苦无助,便找不到停止的时候了吧。
“你知道我爹说过,他在为我的事情做准备。虽不知他说的准备进行到了怎样的程度,可是你去找他,告诉他我的事情,他一定会帮你的。我能做的事情很少,但是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跟你保证,我会保护好自己,为自己,更是为你。”
晚月哭红了脸,稍微抬起头,露出了满是眼泪的双眼看着忆然,等着忆然的下文。
忆然这才看见了晚月的泪,被它们刺痛了心,于是咬着唇,忍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又道:“明天我跟他们一起走,你赶去丘城找我爹。我会给你腾出时间去做准备,你不要太赶,路上小心才是好的。回宫之后,我会想办法回家一趟,去见你。若是我没办法出宫,你便想办法进宫来找我,我自有办法让你自由出入皇宫。”
“那之后呢?”
“总有有应对的办法的。”忆然说:“还记得我跟你讲的话么?青蝶有忆然,忆然有晚月。我们的命都在彼此手上,现在,我等着你带我永远离开那个皇宫,而你的安慰,则是由本宫保全。”
是了,忆然最后用了“本宫”的自称。她是皇后,所以即便晚月为了救他而犯了天大的过错,她都可以保她平安。若是保不了,她会用皇后的身份去抵罪,并与晚月一同受罪。
这是忆然在极为被动的情况下,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了。而她的一句愿意等待,是让晚月坚持下去的唯一。
是夜,似乎黑暗之中并无任何光亮,一星一毫都没有。
黑暗中的亲吻,抓扯,啃咬,都在帮晚月发泄心中的不舍。忆然则是竭力去促使她将欲望都灌注在那些行为中,越是强烈,越是迎合,周而复始。
整晚无法入睡,更不想入睡,晚月双手紧紧将忆然抱在怀里,舍不得松开,她怕少了任何的肌肤相亲,她怕少了任何的一时半会儿的功夫都会让她坚持不到最后。
何时晚月变得这般软弱,经不得忆然的任何一声叹息。可是晚月还是会思考,思考她应该怎么办,忆然走后她又要做什么。
早晨起床,晚月双眼肿似核桃,忆然并不问她,只由她沉默着替自己穿衣,仿佛她是她身边的小宫女,又或许更似一个舍不得爱人远离自己的可怜少妇人。
过程中,晚月从未抬起头,她怕一旦看见忆然的脸,自己就又要落泪了。可是、可是马上就要离别了,若是此后好久好久都不能再相见,可以用来安慰自己的回忆会是哪一段?以往那些都不够,似乎太久远了,也不够深刻。
忆然想记住的是现在,便顾不得任何地去吻晚月。唇舌抵触、交缠间,传达给彼此的,是扎根在生离的痛苦中,那股无论如何都想要回到彼此身边的感情和决心。
明明就快要熬出头了,可是最后的时刻,忆然的泪还是强行跑了出来。看她哭得那样厉害,似乎比晚月哭得更加汹涌。带着那些眼泪,忆然狠狠地在晚月肩上咬了一口。“你要来,一定要来。我等你来接我离开,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忆然不知道那些衣衫下,晚月的肩头被她咬成了什么样子,却很清楚晚月有些受不住那种痛。因为能够感觉到晚月的痛,忆然抱着晚月便哭得更加厉害。
有没有一种奇迹,可以在哭到宁愿抱着爱人一同消失在世上的时候,突然就迎来了新的希望?
或许会有,可那不属于她们。
忆然坐上前往丘城的马车时,晚月独自坐在客栈的房间里,她连仔细去意识忆然已经走了的勇气都没有,脑袋里想的全是接下来的安排。
“我不知道这之后的事情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结果,或许是好的,或许会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话由晚月说出,听者是老年。
“你是打算去救忆然?”
“是,我要带她离开那个皇宫,那是她希望的,也是我希望的。”
“若是带不走呢?”
“没有那样的假设。”晚月正把着的扇子,是忆然的那一把。它代替忆然留在晚月身边,而晚月自己的,已经陪着忆然离开了。拿着扇子,缓缓展开,然后合上,如此重复了三四次,晚月将扇柄握在手心里,回答老年说。“除非我死了,否则无论多困难,我都一定会带她离开。”
作为一个男人,老年对晚月的话有些诧异。“不过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这样的疑问竟拨开了晚月脸上的愁伤,让她挂起了一副笑容,她说:“我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生无无需有大志,便不求财,也不谋权,只求一个可以相伴终生的人。而那个人是她,她是我我唯一所求的,所以我为她,什么是不值得?”
“我还是不懂。”对于晚月的一番肺腑之言,老年有些惭愧,因为他不太明白,也没法明白。他的妻儿死在了他被晚月救回来之前,即便他们还都活着,他们之间也是没有太多感情的。
“不懂便不懂吧。”晚月轻轻摇头,说:“你自被我救了之后便一直跟着我帮我做事,未曾再替自己做打算。得到了雪莲的时候,我是想过要让你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可后来我没放你走,还要让你送我和忆然去远方。如今远方也去不了了,却还是要拖着你。我总是觉的亏欠你,可是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可会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