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五三、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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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才有了矛盾，忆然居然可以睡得这么香。晚月难眠时候，听着忆然均匀的呼吸声便这般感慨起来。
披上一件衣服，晚月蹑手蹑脚搬了凳子去窗边坐下。又看今晚的月，躲在厚厚的云层中，除了能见的一些朦胧光，再无别的任何。
争吵这等事情，无论以往还是以后，都是无法避免的。晚月会想要如何去道歉，或是如何哄忆然开心，甚至想过要与忆然赌气几天，谁也不要理谁，却唯独不再想的是离开忆然，因为同样的错决不能犯第二次，即便忆然说，她会选择父母，而不会为晚月而忤逆父母。
半夜忆然忽而醒来，发现身边空空一片，霎时惊慌起身，四处寻找。她以为，晚月再次失踪了。如果真如此，她相信自己绝不会有第二次找回她的幸运了。可是没有那样的幸运，却能幸运地在窗户边看见趴在窗台上睡着的晚月。
过去轻轻摇晃她，忆然说：“回床上去睡吧。”
忆然说话轻轻声，叫晚月睡到床上去，却更像是害怕惊扰到她。晚月从这轻声的话语中恍惚睁开眼，只是梦游一般知道唤醒她的人是忆然，别的一概都不知，所以本能地让身子离开了那硬邦邦的窗台，转而抱住了忆然的腰，将自己的重心都交给了她。
有些无奈，忆然轻叹一口气，一手不自觉地搭在了晚月肩上，继而为她圈出怀抱，一手便抱住了晚月的脑袋，顺着散开的青丝一下一下地抚着。
“别再这里睡，会着凉的。”
“嗯。”似乎还是梦呓，因为晚月丝毫没有动静。
忆然又晃了晃她，以为她有些清醒了，才把她从窗边扶回了床上。
第二天醒来，晚月根本不记得昨晚上在屋子里发生过什么，所以对忆然有些疏远。既然她选择这样的相处，忆然自然没有要主动示好的理由。于是如此地离开了这个地方，随着马车颠簸上路。
经过几个小镇，他们又进入了一片林区。因为大道都太靠近丘城，所以老年带她们走的路都有些偏。路上除了一些必须的问候与交谈，晚月都极少主动找忆然说话。老年以为那是她的脾气所致，她却说，是因为她害怕忆然不想理她。
“可是她那样子，并不像不愿意理你啊。”老年说：“这几日我常看见她看着你做事的身影发呆，你昨天被木刺扎到手，她不也第一时间就跑过来了？”
晚月只笑了笑。忆然关心她，她当然知道，因为忆然心里有她。可是那不代表忆然不生气，不代表忆然没说过那句话。
“我需要花几天时间去消化她与我说的那些，花上几天，也让她冷静一下。”
年轻人的事情，老年真是管不来，更何况这还是两个女子之间的事情。
老年说，似乎还要走上三天才能到下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是一个不太大的县城。其实前面不远就有一个村子，可是老年说，还是不要去那里为好。
忆然问道：“那是个怎样的村子？”
“似乎是一个很迷信的村子。”
“怎么迷信了？”
老年打了一马鞭，回头来与她们说：“那个村子的人无论大病小灾都只愿意用巫术来解决，他们最忌讳的就是人身上有印记，特别是胎记。而且他们并不喜欢与外面的人来往。”
忆然哼了一声，实在不明白。“胎记有什么好忌讳的！”
这时晚月却开口了，与她说：“那是别人的事情，你就不要管这么多了。”
忆然瞅了她一眼，似乎对于她的主动搭话有些诧异。回头看了一眼车棚里的晚月，忆然又哼了一句：“我也没说要管。”
晚月似乎从这话中得到了一些踏实，于是说：“回来坐好吧，不要打扰老年赶车。”
忆然便放下了手里的帘子，乖乖地坐了回去。
时间过了快半个时辰，老年突然勒马，跳下车去，过了一会儿回来敲响门柱将晚月叫了出来。
“什么事？”晚月捞起一半门帘，看见老年怀里抱了一个东西。“这是什么？”
老年像是剥玉米皮一样，剥开裹在面上的几层布，说：“一个孩子。”
“孩子？”晚月愣住了。
这时忆然也听见了，即刻探出脑袋，真就在老年怀里看见了一个孩子。
“是弃婴。”老年说：“这里有张纸，上面是孩子的生辰八字。”
那孩子连皮肤都还有些皱，似乎生下来不久。可是孩子的脸色看来还算不错，或许能由此判定，他才被人放在林子里不久。
“怎么会有人把刚生下来的孩子放在林子里就不管了？即便是要丢弃，也该丢在有人的地方啊！要是这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想一想，忆然真是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晚月想的事情比忆然那些管用多了，她与忆然谁也不懂孩子的事，就拉着忆然下了车，让老年去车里替孩子检查一下，看看是男是女，看是不是因为孩子有什么缺陷，所以才被人抛弃了。若是孩子完好，那么他们最好就去那个迷信的村子，不说将孩子托给谁，起码要让孩子喝上一顿人奶。
是个女孩，可是老年从车上下来不住摇头说：“这孩子不能去那村子，或许我可以说，这孩子就从那个村子里丢出来的。”
“这话怎么说？”晚月与忆然异口同声地问。
“那孩子，身上有胎记。”
忆然愤愤不平地说：“胎记又没长脸上，怎么就会被丢出来呢！”
“因为他们认为人生来是纯洁的，有胎记的人便是上辈子做的坏事太多，转世都不够洗去身上的污秽。”
“可这不过只是个孩子！”忆然指着老年怀里的孩子说。
“忆然！”晚月将她拉过来，可是孩子此时却大哭起来。
忆然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太大，吓着她了，不禁有些自责。“怎么办，这个？”
老年摸了摸，孩子并没有尿出来，于是说：“大概是饿了。”
“饿了……”晚月与忆然听了，只得面面相觑，甚至脸上都挂出了红晕。
老年把孩子交到晚月手上，直把晚月吓了一跳，加上忆然以一脸莫名的惶恐看着她，她差点就紧张得与老年说什么她又没有可以给这孩子吃的东西！结果老年跟她说：“你只需要抱着，我去车上取米来，捣碎了煮些米汤给她喝。”
“那个能给她吃吗？”晚月问。
“只给她喝米汤，勉强能让她过上几天。”
这孩子真是可怜，忆然不禁猜想，她生下来是否有吃过一口母乳？
老年煮粥的时候，晚月和忆然想尽了一切办法逗孩子，一点也不希望她再哭。并非因为哭声太吵，而是她本就那么可怜了。
喂她喝了米汤之后，她果然不哭了。忆然瞧着她那样子，忍不住就要摸摸她的小脸，喜欢得紧。
“可怜的孩子……”忆然叹息着。她一直都在逗那孩子，孩子似乎也很喜欢她，只要她一逗，孩子就会笑。
“这或许就叫投缘吧。”晚月说。
“你是说，我跟这孩子有缘么？”忆然两眼都亮了，突然就抓住晚月说：“不如我们、……”
“不可以！”
晚月的拒绝，在忆然尚未将话说完的时候。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忆然将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些，又皱了眉。
晚月毫不犹豫地说：“我们自己都还在逃跑的路上，怎么可以带着一个孩子跟我们一起颠簸？且不说她会不会拖累我们，单是我们不能给她她需要的食物这一点，我们就不能养她。”
如果只有前一个因素，忆然一定会说着长篇大论来反驳晚月。可是后者，忆然连开口的能力都没有。一个孩子，怎么可以只吃米汤长大？那样即便是活下来了，或许也会对她造成不少伤害。
晚月说，赶紧去到下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在那里找一户好人家，将孩子交给他们。
忆然不再提收养这个孩子的事情，却主动要跟老年学习如何照顾她。起码在短暂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忆然想要尝试一下当母亲的滋味。
给孩子换尿布成了一件麻烦事。他们一路忙着远离丘城，哪里会带太多的行李？最后晚月撕了自己一件衣服，才勉强有了孩子换洗的尿布。就因为这件事情，忆然对晚月感激不已，也不再计较晚月怎样猜想过她的父母，开始主动和晚月说话，开始粘晚月，也愿意与晚月亲昵了。
晚月着实想感叹一句，难道自己在忆然心中还不如这个半路捡来的孩子？
其实，被人遗弃了的孩子不少，若是忆然真喜欢，这事情等安顿下来考虑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这个孩子与她们是无缘的。
捡到孩子的第二天中午，不知因为天气热了还是水土问题，忆然说脸上很痒，总忍不住要用手去挠。
“是不是过敏了？”晚月担心地看着，遂将她拉到一边，倒了水给她，让她将那些易容的东西都洗掉。
“就是这里？”用指尖摸着忆然脸上有些发红的地方，晚月问道。
“对的。”忆然自己也摸了摸，说：“是不是被我挠红了？”
晚月点头。“看着真是过敏了。这样，脸好起来之前你就不要易容了，用面巾遮住脸就好。等到了前面的县城，我让大夫来给你看看。”
“也好！”忆然口气倒变得轻松了。“整天弄着那些东西在脸上，连汗都流不出来，真是不舒服的。”
晚月笑了，就这件事来说，她从忆然那里听到过的抱怨可真是不少。
果然，洗掉了那些东西以后，忆然都没觉得那么痒了。
“不如你也把脸上那些洗了吧，反正这种地方也不会有几个人出现。”
晚月说：“不了，前面就快要到城里，还是多注意一些比较好。”
忆然撅了嘴，自顾自逗起了怀里的孩子，和孩子一起咯咯地笑起来。
这孩子以后会去到怎样的人家？忆然说，决不能让她去到一户贫苦人家再受苦了。所以晚月让老年去打听了城里那些个条件比较好的人，和他们家里的情况。
实际上，哪有那么好的运气，能遇上条件好，又正好无后的人家？所以老年回来之后说的话全在晚月的预料之中。忆然也想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老年出门的时间里，她一直都在想别的办法，就在听老年说完那些让人不满意的结果之后，忆然说：
“这样的县城，应该会有我们余家的店铺的。”
晚月听完立刻反应过来，问：“你想将孩子交给他们？”
“只是暂时的。”忆然很认真地说：“我们把孩子暂时托给他们，等我们安顿下来，等事情都过去之后，孩子也该长大一些了。那时候我们把她接回去，不是正好吗？”
这到也是个办法，不过晚月实在没想到，忆然竟这般中意这个孩子。“明天让老年去看看吧，不过，若是找到了余家的店面，要凭什么让人帮忙？”
“凭这个。”忆然拿了一个印章出来：“这是从崇景那里要来的，本来害怕路上遇到钱不够用的时候，所以问他要了这个印章，方便去钱庄拿钱。要是老年在这里找到了余家的店，不管是做什么的，都可以拿这个过去。”
晚月将印章拿来看了看，突然笑起来。“我在想，是不是我们把这孩子交托好了，接下来就该马不停蹄地赶路，以最快速度安顿下来？”
“那是自然！”
晚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果然我的一箩筐话都不如这么一个孩子管用。”
那一边的忆然，只是不好意思地冲晚月笑了笑，却并未打算要给晚月什么甜头。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五三、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