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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姐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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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鹤是一直追着晚月回屋的,所以晚月根本没空休息,当即便被张鹤问道“为什么连一个借住在这里的人都要利用?”
晚月的理由很简单:“她是个美人,不是吗?”
“美人多了是了,你看上她什么了?”
“她吃我的用我的,她的命都是我的人捡回来的,还在这里养好了身子,难道在离开之前就不该先报恩?”
“报恩不止这个方式,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你干的尽是些骗人的勾当。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跟着你,你这样与那些逼良为娼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逼良为娼?”晚月都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词,她只是觉得现在的张鹤哪怕还是坚持这当初的决定,却在观点和认知上与她有了不小的出入。
张鹤没读过太多书,不过识得许多字罢了。他知道自己刚才措辞不当,可是他想表达的也有那么些意思。只是晚月比那些逼着女子卖身人要好一些,她好歹还会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愿,好歹是她将那些姑娘从水深火热的地方给捞出来了。
晚月不想跟张鹤就忆然的事情发生争执,她让张鹤先回去,说自己长途跋涉太累,说天太冷,她不太舒服。张鹤不想让晚月太生气,只好暂且放下这事。想起刚才被自己丢在院子里的忆然,张鹤还是决定先过去跟她把事情稍微解释一下。
忆然在小院儿里呆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晚月绝对不会折返回来的时候才偷偷地跑回了客院。为何要偷偷摸摸?忆然自己都说不清楚。大概她确实不太喜欢晚月,大概是从晚月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虽然刚才的晚月带着笑容,并且连说话的语调都很柔和。
张鹤将晚月交代的话转告了施晶晶,于是不多会儿时间,院子里就响起了琴声。因为晚月住在宅子里比较偏的一个院子,所以她们弹琴根本不会影响到她休息。倒是忆然时时能听到一些琴声,隐隐约约地。
那些从主院传来的琴声,今天听来最为认真。果然是因为晚月回来的关系吗?忆然本来是想去找施晶晶问问晚月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她们的琴声真的认真到让忆然不好意思去打扰。只好选择自己不太踏实地呆在屋子里,等着别人来找她,来通知她将要去做什么。
忆然并没有听琴的心思,可是琴声一直都在,她不得不听罢了。听着听着,突然就听到了敲门声。那声音出现的很突然,害她有些紧张,不过好在开门之后见到的是张鹤,不是晚月。
张鹤进了屋,忆然尽可能地让自己表现得不奇怪。除了她面部表情有些僵硬以外,张鹤也没看出别的什么,不过光是这一细节就足以张鹤知道她在为了晚月刚才的话而不自在。
“听晶晶说,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忆然点点头,还是很礼貌地作出了笑容:“那时候幸好被你救回来了,不然我或许已经曝尸街头了。”
“既然都救回来了,就没有那样不幸的假设。身体恢复了就好,那比什么都重要。”
张鹤这话说完,屋子里显得有些安静。
忆然低着头,两只手在张鹤看不见的地方都抓在了一起。她不知道张鹤在想什么,只知道张鹤过来肯定是有话要跟她说的。或许是晚月说不让她再继续留下吧,可如果是这样,刚才晚月为什么会说要请画师来教她画画?
忆然只是自己在猜,就算猜了千万般结果,大概都不会是张鹤将要说出来的那一个。可是张鹤迟迟不开口,这让忆然坐着有些难受了。
张鹤只是在犹豫要跟忆然说什么,是干脆与她说他能将她送回她想要去的北方城市,还是将晚月的意思转告给她,然后让她与施晶晶等人一样住进主院,成为这宅子里的第四位“姑娘”?
如果私自做主让忆然离开,晚月大不了和张鹤吵上一架。晚月离不开张鹤,这一点张鹤很清楚。所以如果忆然要走,张鹤可以帮她一把。但是张鹤又不想让晚月受刺激,特别是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
这事有待商量,几经犹豫之后,张鹤只是与忆然说晚月是有事情想让她帮忙。不过事情还没定下,所以等过几日他与晚月谈好了再来与她详细地说一说。
再过几日?忆然再次跟个丈二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既然说是要她帮忙,那就是说明她暂时是不会被赶走的。这一点让她多少安了心,虽然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帮助别人的能力。
早餐时候,就像晚月说的那样,她并没有出现。她甚至是打发了去叫她吃午饭的丫鬟,说是还想再睡上一会儿。
弹筝的两个姑娘其中之一叫做杨柳,前些日子与忆然聊天的时候发现忆然也会弹筝,便约好了让忆然经常与她姐妹两切磋一下技艺。香云与杨柳并非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却是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有了很好的关系。那时候杨柳说想学筝,香云便随了她一起学筝。
忆然觉得,有些东西丢下了会没有勇气去捡回来,可她想要强迫自己去面对,因为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她不用再作为皇后了。所以她答应了杨柳,三人只要有机会就会坐在一起弹弹琴。
这会儿忆然才到桌边时候,杨柳便与她说饭后去屋里听她俩弹琴。忆然记得谁与她说过,晚月并不住在主院,甚至是住在离主院有些距离的一个小院子里,所以忆然一口就答应了杨柳。
到底还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现在真正的主人回来了,忆然总会担心自己将其得罪,最后被人赶走。想了想,还是少接触比较好吧。忆然认为,反正晚月经常都不在这宅子里,只要自己各方面都注意些,以保证不会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就对了。
至于临城,忆然想等到自己身子完全康复之后,再去请张鹤帮忙带封书信过去,免得她爹担心太多。当然,那样的时候必须是晚月不在家的时候。
午前的一切与平日都无太大不同,只是姑娘们更加勤于练琴,而丫鬟们就提前开始准备起了明晚的家宴。
是了,晚月之所以会在腊八回来,就是为了明晚与大家一起过一个开心得腊八节。不过因为天气比较冷,所以厨子不会去做什么丰富的菜肴。比起那些才端上桌就冷掉的东西,所有人都更喜欢总是热气腾腾的汤锅。
“不对了。”忆然走至香云身边,搭着她的肩,自己一手摁在琴弦上:“此处出来得不够巧,一定要拿手腕的力去带手指提起,就像这样……”
忆然说着,便亲自示范了一下,香云领悟到了就连连点头。此时的杨柳在一旁开心地玩笑起来:“忆然教得这般好,依我看啊,不如叫晚月姐姐辞了那琴师,让忆然负责我们教我们好了。”
“你们若是真这般觉得,明儿我便让张鹤把事情给落实了。”
“晚月姐姐!”一见晚月,杨柳便欣喜起身迎了上去,香云紧随其后,留得忆然一个人在远处,突然就显得孤独了。
施晶晶是在晚月之后进的这屋子,看着杨柳和香云那么热情地过来,也看见忆然的拘束,于是过去了忆然的身边将她往前带了几步:“来忆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你常听说的晚月。”
“已经,见过了。”虽然见过,忆然也还是对晚月行了基本的见礼以表示友好。
“见过了?”施晶晶疑惑地看向晚月。
晚月面带莞尔,对忆然颔首示意。“早上在小院儿见过的。”
“原来如此。”
“这样。”晚月与施晶晶说:“你先带忆然姑娘去我那里,我一会儿就过去。”
“嗯。”
施晶晶带着忆然走了,虽然忆然再次发现自己掉进了一种云里雾里的状态。
她们走后,晚月突然很认真地与杨柳说:“刚才的事情,既然有了那种想法,就把事情给办了吧,趁着张鹤还在家里的时候。”
杨柳说:“你都没听过忆然弹琴,这么就答应去辞了那琴师?”
“我听不听有何关系?琴是你们在学,自然知道谁教得好不是吗?”走到桌边,晚月从刚才的记忆中找出了忆然弹的那个音,自己又像是技痒一般弹出了相同的一个音。只是感觉上不同,隔山隔山一样的不同。“与张鹤说的时候就说是我应过的,让他直接把事给你们办了,别耽误出门的时间。”
“姐姐这次又是去哪里,准备带谁去呢?”香云像是迫切想知道答案,杨柳在旁点头表示同样的疑问。
晚月提起袖子,不再去与琴做什么接触。“这事后天我自会与你们说,不急。”
另外一边,施晶晶将忆然带到了晚月的房间。从进入这个院子开始,忆然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是似曾相识,却又真的是陌生得一塌糊涂。施晶晶让丫鬟端来了茶具,自己摆了壶在小火炉烧着,偶尔说些什么来分散忆然的注意力,因为忆然太拘谨了。
她明明不是这么拘谨的,哪怕是才到这宅子里来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得这般。施晶晶对忆然此刻的表现不解,因为不管是她也好,还是杨柳和香云也好,没有一个人在见过晚月之后表现得如此不自然。
“你可知道,晚月要跟我说什么?”忆然小声问道。
施晶晶想了想:“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应该是比较详细的情况。”
“详细……”这两个字让忆然有些紧张,她的事情要怎么详细地与别人说?说她爹是锦国有名的大富商,还是说她是被皇帝和大臣遗弃了的皇后?忆然虽足不出户,却也听说皇帝早就平安到了丘城,而丘城的行宫做了皇宫,宫中并无任何一个关于皇后的消息流出。所以就算她愿意说自己是皇后,别人又会怎么想?定会觉得她要么是心怀不轨,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
忆然开始在脑袋里编造自己的来历,可是觉得时间太仓促,总认为那些东西不足以骗到别人,于是推翻了又推翻。直到晚月都来到了面前,她都还没编出一个像样的“自己”。
晚月微笑着过来,又微笑着坐下,笑容都是对着忆然,而忆然却根本没敢看她。
“等久了吧。”
忆然摇头。
“你们聊吧,我给你们煮茶就是了。”
忆然保持沉默,晚月也没反对。施晶晶一个人煮茶住得用心,没多久却听见晚月问了一句:“你以前住临城是吧。”
忆然双眼微睁,随即便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见过,自然知道。”
施晶晶煮好茶水,送过一杯给晚月。“你们此前见过?”
“那倒不是。”晚月摇头说:“只是我见过她,她未曾见过我,即便见过也都不会记得。”
“这话怎么说?”施晶晶不解,正好就送出第二杯茶给忆然,瞧见了忆然也正是满脸疑问。
晚月端了茶杯稍稍抿了一口,说话不急不慢,倒是让听话的人焦急得很。“她曾是我一姐妹的恩人,姐妹常与我提起她,所以对她我算是有些了解。”
“姐妹!”忆然欣喜又慌乱,甚至受惊得不只瞠目,更是险些起身急切询问:“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晚月像是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过去时常与她相伴的人是你,难道你不该是最清楚她在何处之人?我倒想着见到你就能与她重逢,怎知你竟还先向我问起了她身在何处?”
“我……”
晚月的话让忆然特别沮丧,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问题的答案。“你与她,如何认识的,怎么会见过我?”
“你还记得她住的独门小院吗?那时候我就住在那院子附近。你经常过去找她,我碰巧就见过几回,只是你没瞧见我罢了。后来我离开了临城,之后也在没与她见过。”
“是吗?”才煮好的茶水很烫,忆然就将杯子暖在手心里。这样的寒冷天气围着个滚烫的东西在手心,偶尔碰到时虽然有些刺激,却也是极为舒服的,可惜了忆然只当它是一种意识上的寄托罢了。
“看来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可是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是吗?”晚月说着,忽然就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了忆然的手上,害得忆然失魂之际就将杯子里的茶水洒了出来。
茶水洒出,只有极少部分是洒在了忆然手上,倒是晚月的手被茶水烫得红了一大片。施晶晶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捧起晚月被烫红的手:“怎么样,没事吧?”
晚月只是蹙眉,对施晶晶摇起了头。可是发红的那地方让人看了会担忧,所以施晶晶赶紧去院子里的水缸中舀来一勺生水,沾湿了手帕为晚月冷敷。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忆然站在一边,两手都拽着衣袖,双脚并拢且相互挤推着,看上去是扭捏了起来。
在施晶晶重新将手帕放入水中的时候,晚月对着自己手背吹了吹起,然后对忆然说:“不碍事的。”
她应该是在安慰忆然,所以对着忆然笑了。正常情况就该是如此,于是忆然觉得她从那笑容中读出来的些许不友好只是属于自己的一时眼花。
“去前面叫丫鬟给我拿点药来擦上吧。”晚月抓了敷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帕丢在水瓢里,反正这么敷着也上没有太大作用。
施晶晶点头,想起张鹤给过自己一盒对外伤特别有效的药膏,于是她并不打算去叫哪个丫鬟,而是回去找药膏了。
“我们说正事吧。”施晶晶一走,晚月就坐下了。她让忆然也坐下,不要再因为烫伤了她的事情而罚站了,没人让她站在那里。“你很想知道她在哪里,是吗?”
忆然想开口,却咬住了自己的唇,又以点头作答。
“那么好。”晚月说:“你留在这里帮我做事,大事都听我安排,这样我就出钱出力帮你找人。”
忆然尚不清楚晚月到底是做什么的,所以这样的提议她立马就想到了拒绝。可是晚月没给她机会,晚月只是将她招引倾身至自己身边,然后紧贴在她耳边用轻得如同呼吸一样的声音与她说:“我知道你很想回临城,可是你回去又能如何?皇帝前几日下了圣旨,说是为了保护国丈不受战乱迫害,便派人过去接国丈到丘城定居。所以你是打算回了临城之后再流浪,还是打算去到丘城继续做皇后?”
“你!”忆然猛地远离晚月,惊愕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我不信她能跟你说这些!”
“不管我是谁,反正我不会害你就对了。可是……”晚月被烫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痛,这会儿有点难以忍受了,于是抬起手至唇边,对着那烫伤的地方吹了几口气。吹着吹着,忽然就停下了动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去了丘城,如果你回宫继做了皇后,你和她……”晚月摇头,改了口:“你觉得她会原谅你的可能还剩下多少?”
只轻轻几句话说完,忆然竟完全不知所措,甚至连身体都开始僵硬,就像是被晚月操控住了。“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
“不知。”
“怎么可能!”忆然微恼:“如果你不知,你会对我这般?她住进那小院不过两年时间,我从未听她提起过你,你怎么可能会得知我这么多事情?若不是那之后你与她见过,你又怎么会知道我是皇后的事情?又怎么知道她不会、……”不会原谅我。
“那我与你说,我救过她,却弄丢了她,你可信?”
忆然咬牙:“不信!”
“呵……”晚月叹息起来:“你若不信我也没法子。你若想找她,我能给的办法就那一个。好生考虑一下吧,在我下次离开这里之前。”
忆然听说过,晚月若是离开一次,最少是一个月之后才会回来。晚月的意思是,害怕忆然犹豫不决,错过了她在家的时间。若是忆然在她外出的时候想通了,那么等待她回来的日子就能让忆然无比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