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灵异事件簿》顾厌南

2、《刀变》中篇（已修改）

　　“听着，我今天来实验室是看昨天的实验结果，顺便帮你找酒精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江和轩一边穿实验服，一边嘀嘀咕咕和那把待在实验服口袋里的解剖刀说话。
　　“还有，你小心点，不要把我实验服划破了，昨天那个枕头害我被护士骂了一顿。”
　　“是你用它扔我的。”解剖刀言简意赅。
　　江和轩闭嘴了，的确他也有错。
　　“好吧，那你要如何确认哪盏酒精灯是你要的？那些玩意儿根本没区别。不会要我一个个试吧？被老师发现会死的很惨的。”
　　“感觉。”
　　“嗯？什么？”
　　“我能感觉到，就像你们人类所说的‘一见钟情’……之类的……”
　　虽然觉得一把解剖刀和一盏酒精灯一见钟情的故事充满了十足的后现实主义笑点，江和轩仍旧强忍住笑意，夸赞了一句：“会用四字成语了，有进步。”
　　“学会讽刺了，你也有进步。”解剖刀冷冷的说道。
　　江和轩开始觉得这把解剖刀似乎是自己的克星，不管自己在它面前怎样得瑟，它总有办法让自己觉得低它一等，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爽。就好像你穿越到一个充满低等动物的世界，正得意于自己身为人类的高等时，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的等级划分是反过来的……
　　“如果我不帮你，你说你会怎么样？一直作为解剖刀在实验室里锈掉，最后被回收？”
　　“我只知道你会怎么样……”解剖刀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冷。
　　“……可恶！”
　　“咦？杀手，你来做实验啊。”走廊另一边走过来的是老夏和吴浩文，老夏一张肥脸笑嘻嘻的，和江和轩打着招呼。
　　“啊，嗯，我来看实验结果。”江和轩一把按住口袋里的刀，警告它不准出声。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呢？”吴浩文瞅瞅旁边实验室，里边并没有人。
　　“哦，我刚才打电话呢，我妈问我身体怎样了。”
　　“你也是的，怎么那么不小心……”老夏埋怨道。
　　“夏学长！”一声清脆的叫喊，那边实验室跑出一个身影，正是那天杀兔子的学弟。只见那孩子冲到老夏面前，一脸兴奋的说：“夏学长你借我的书我看完了，下午还给你好么？”
　　吴浩文冲江和轩挤挤眼，江和轩愣是没弄明白。
　　“啊，学长好！”似乎现在才发现他们两人的存在，学弟冲江和轩吴浩文笑笑，突然又一脸歉意的对江和轩说道：“学长对不起，我听夏学长说了，你昨天住院了啊，都是我的错……”
　　“呃，没事没事，不要紧的……”江和轩连连摆手，他可不想被学弟认为是弱不禁风。
　　吴浩文忽然拉住江和轩，对老夏说道：“老夏啊，学弟好像找你有事，我和杀手先走了。”说着又冲江和轩挤挤眼——江和轩依旧没弄明白。
　　“啊咧？我还有几管菌要做啊，时间快到了！”
　　“我和杀手会帮你的，不用担心啦，接种菌落什么的我在行！”说着吴浩文已经把不知所以的江和轩拉走了。
　　“喂，蚊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看不出来么？学弟对老夏有意思，当然要给他们制造机会了。”
　　江和轩“哦”了一声，半晌，突然尖叫：“什么？！老夏是男的啊！呃，我是说，学弟是男的啊！呃……总之就是那个意思啊！”
　　吴浩文摆摆手，很无所谓地说道：“那又怎么样？”
　　“虽然老夏壮硕的身材使得他长期无人问津，也不会这么自暴自弃吧？”
　　“你不懂，你不懂的啦。”蚊子晃晃头，一脸的高深莫测。
　　“而且那孩子看起来挺聪明的啊，怎么会看上老夏这死胖子的……”
　　“这就是爱情……喂你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江和轩看吴浩文一脸严肃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你是怎么知道老夏这事的？”
　　吴浩文依旧一脸“你不懂，你不懂”的表情。
　　“喂，蚊子……你该不会是……那个吧？”江和轩瞪着眼看着死党。
　　“嗯哼，你要和我绝交么？”蚊子咧嘴冲着他笑。
　　“开什么玩笑？！”
　　“哈哈，就说我不会交错朋友嘛！不过杀手啊，有个事求你……”
　　“什么？”江和轩有种马上就要背负起巨大秘密的使命感，竖起耳朵听着。
　　“我呢……马上要去一趟动物中心，帮高老师拿一批试验用的小白鼠，所以……老夏的那几管菌就交给你了！”
　　“混蛋！”江和轩怒发冲冠。
　　“就这样啊，你帮他做了啊，我走了！”吴浩文像只蚊子一般飞走。
　　“交友不慎……”忿忿的嘀咕一句后，江和轩向实验室走去。却听见口袋里一个声音突然冷冷地问道：“喂，你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差点忘了还有这样一个听众……不过区区一把解剖刀又怎么会明白人类复杂的感情呢？它只配和一盏酒精灯一见钟情啊！
　　“刚才，那个学弟，是一把解剖刀，而老夏——你知道老夏是谁吧——就是你的酒精灯，明白了？”
　　解剖刀没有出声，天知道他明白了没。

　　江和轩记录完昨天的实验结果，径自走进了微生物实验室，由于要求无菌操作，这间实验室里摆着许多酒精灯，他低声对口袋里的刀说：“你注意点啊，看有没有你要的。”
　　一边说着一边找到了老夏标记的几管菌，扒拉来几块平板，开始接种。
　　当然，按照故事的一般发展规律，传说中的酒精灯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对于这一点江和轩很是明白，所以在接连跑了一个星期实验室仍旧一无所获后，他很好心的安慰那把越来越暗淡、已经快要锈光光的解剖刀说道：“不要伤心，不要气馁，你看你都锈成什么样了……”
　　“是谁老是把我掉进水里！”解剖刀冷冷的声音透着愤怒。
　　“没办法，谁让你一直跟着我！我洗澡上厕所都跟着！”他可以申请隐私保护么？被一把刀看光光的感觉很微妙啊……
　　“所以这就是你对把我掉进厕所的道歉？！”
　　“……我后来有帮你洗干净！”
　　“是啊，越洗越锈！”
　　“我、我……”江和轩在争吵中再次败下阵来。天知道为什么每次吵架都会输给这个刚刚掌握人类语言不到一个星期，并且常常说错一切有关“需要”字眼的解剖刀！
　　这就是克星！克星！
　　“那要怎么办，说不定等你找到酒精灯，你已经锈没了……”吵不过就求和，江和轩深谙生存之道，他可不想再被刀威胁着断子绝孙。
　　“其实是有办法的……”解剖刀的声音透着迟疑。
　　“是什么？”
　　“告诉你也没用！”解剖刀强硬起来，“今天下午再去找！”
　　“可是蚊子找我下午去打球……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和他们一起玩了……”
　　“……哼！”

　　江和轩出现在篮球场上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啊呀杀手，好久不见，你身体终于好了？”一起打球的哥们拍拍江和轩的肩，上下打量着，“听说你泡了一个星期实验室，好像真的变白了不少。”
　　“我本来就很白好不好！”江和轩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篮球，冲进场中。
　　“喂，蚊子！防守，防守！”
　　和朋友一起打球的下午是江和轩近来少有的悠闲时光，阳光下跑动的男孩子们没了平常在实验室的苍白，有的只是酣畅淋漓的快乐——当然，必需假装忽略裤子口袋里那把随时可以让江和轩变太监的解剖刀，即使那把刀再三保证会很小心……
　　事情就是在江和轩分神去摸口袋里那把刀的时候发生的。
　　“杀手，球！球！”
　　咦？什么？在江和轩反应过来时，眼前是一大片篮球飞来的阴影，以及那道一闪而过的金属光芒。口袋里的那只手，并没有摸到冰冷的刀。
　　心脏还在扑通乱跳的时候，几个男生已经跑过来围住了他，那只篮球已经躺在不远的地上，瘪掉了。
　　“杀手你有没有怎么样？刚才吓死我们了，传球给你你走什么神呢？”
　　“喂，还好吧？”蚊子关切的问道。
　　“真神奇，这球居然自己破了……”一个哥们捡起那瘪掉的篮球，拿给众人看。
　　“杀手，神佑啊！真有你的，差点就毁容了。”老夏笑嘻嘻地说。
　　是不是神佑江和轩比谁都清楚答案，因为当他再次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时，真切地摸到了冰冷的金属。
　　“不用谢。”解剖刀小声说道。
　　不知为何，江和轩的嘴角溢出了一个笑，控制不住。
　　“呵呵，我看我可能还没完全好，回去卧倒算了。老夏，我下次买个球赔你啊……”
　　“我们大家平摊嘛，又不是你弄破的。”
　　“呃……”其实也算是我弄破的吧……
　　说笑着和朋友们离开篮球场，在路口遇到了兔子学弟。江和轩的第一反应竟是回头看向吴浩文，只见吴浩文扬起嘴角对他笑。
　　再看向正和学弟说话的老夏，江和轩突然羡慕起这些人来。

　　晚上，在寝室。
　　“喂，你在干什么？”解剖刀飘到半空，对正在上网的江和轩不满地说道。
　　“不要老是叫我‘喂’，我有名字的。”江和轩眼不离屏幕。
　　“好吧，江和轩，你到底在干什么！”
　　“上网啊。”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去帮我找酒精灯！”
　　“现在是周日的晚上，我要休息。”每天听一把解剖刀在耳边念着“酒精灯酒精灯”谁都会厌烦的吧。“还有，不要乱飘，虽然我室友都不在，但是他们如果突然进来，会疯掉的！”
　　半天没听见解剖刀的声音，江和轩这才疑惑的转过头，没想到正看到那把刀飘在半空，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屏幕！且先不管他是怎么看出一把刀聚精会神的，总之江和轩如惊弓之鸟，立马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突然想起，一把解剖刀能懂什么，于是又回头狠狠瞪它一眼，然后又打开笔记本，继续。
　　“同志是什么？”解剖刀开口了。
　　就知道它会问！不过没关系：“就是一种称呼，比如说某某同志做了好事，那个人真是个好同志，之类的。”
　　“那小受是什么？”
　　“呃……这个……就是说一个人很可爱。”骗一把刀应该不算罪过吧？
　　“那69……”
　　“啊我要睡觉了！”江和轩胆战心惊的关掉窗口，合上电脑爬上床。真是的，早知道不应该这么好奇，上网搜那些东西，还被一把解剖刀看见……
　　不过，看了这么多东西，明白了不少……
　　江和轩迷迷糊糊睡着了，并没有发现桌上的电脑被刀柄撬起，开机，上网，查看历史，一把解剖刀的刀柄拥有无限的可能。
　　——千万不要小瞧一把刀的好奇心啊！

　　江和轩已经在实验室泡了三个星期，这是从未有过的。以往因为总是打破仪器，加上对实验没有热情，他并不是一个受老师欢迎的学生。如今，不知是因为在解剖刀的提醒下很少摔仪器了，还是因为这种天天往实验室跑的“假象”，老师们都很喜欢这个看起来挺乖的孩子。
　　用解剖刀的话说，“那是因为你长得很小受。”
　　（这就是骗一把解剖刀的下场！江和轩忿忿地想。这把刀其实是想说“那是因为你长得很可爱”吧！还好没给他解释什么是69……）
　　只有江和轩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实验，就像自己不喜欢生物这个专业一样。
　　很多事情是不得不做的，并且你不会知道结果将会如何，比如选择读生物，比如帮一把解剖刀找酒精灯。
　　“喂，刀。”现在江和轩称呼它为“刀”，它似乎挺满意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最近生锈得严重，刀变得比以前沉默。“什么？”他淡淡地说道。
　　“万一你找不到那盏酒精灯，怎么办？”
　　“我一定会找到，”顿了一顿，“只是时间问题。”
　　江和轩没有再说话，继续不紧不慢的向生科院走去。这三个星期的相处，他察觉得到自己的改变，至少，他是有点喜欢上了待在实验室的感觉，说不定，也会喜欢上这门奇怪的专业吧，就像刀说的，只是时间问题。
　　摸了摸口袋里的刀，他突然觉得庆幸。
　　“喂，刀，我怎么感觉你真的快锈没了。”
　　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炸毛：“是谁拿我当万能兵器裁纸砍树切牛排修指甲的！”
　　江和轩一个瑟缩，咕哝道：“谁让你生锈了还那么锋利，我觉得神奇嘛……”
　　“我是挺锋利的，你小心变太监。”解剖刀刚说完，江和轩便听到布料被划破的声音，紧接着□□里一阵冰凉。
　　“啊不要啊！”惨叫过后，江和轩满脸通红的扫了一圈路边看向他的人，飞快的跑了。
　　一路上，江和轩与解剖刀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江和轩的脸一直带着可疑的微红，而解剖刀也紧缩在裤子口袋的一侧，一动不动。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进了实验室，迎面走来的高老师笑着招呼江和轩。“今年的实验技能大赛就在我们院举行，主场优势，你报名试试啊。”高老师拍拍他的肩。
　　江和轩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中，支支吾吾地就答应了，回过神来时，高老师已经走远了。
　　走进实验室，正看见吴浩文笑得一脸灿烂，和几个学姐聊得开心。看见江和轩走进来，上前拉过他就钻到角落。
　　“杀手，我恋爱了。”蚊子笑得幸福。
　　“什、什么？”这也太直接了吧？！
　　“待会请你喝奶茶，到时再说。”说着已经放开他，继续去和学姐说笑了。
　　江和轩愣在原地，半天没消化，直到解剖刀低低地开口提醒：“喂，酒精灯。”
　　于是一整个下午江和轩都在寻找酒精灯以及内心翻腾好奇加震惊的状态中度过了……

　　“所以说，就是上回你跟我说的，那个在实验室遇见的学长？聊的很开心，然后你们就交往了？！”江和轩吞下一口奶茶，总结道。
　　“是这样没错，但为什么被你说出来总觉得不对劲？”吴浩文皱着眉，又笑了。
　　江和轩深吸一口气，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看见蚊子的表情，他突然更加羡慕眼前这个人了。
　　爱上一个人，会变得这样美好吗？江和轩没有爱过。其实很容易理解，你怎样要求一个十几年来浑浑噩噩什么都无所谓的家伙去爱上些什么？正如他自己所说，很多事情是不得不做的，所以都无所谓了。
　　“哇，杀手，美女耶！”吴浩文突然推推江和轩，小声说道。
　　江和轩回头看见柜台那边站了一个女孩，长发披肩，的确很美。那女孩看见了他们，忽然摆摆手笑了：“江和轩，是你啊。”竟是在生化试验室认识的学姐，只比江和轩大一个月。
　　“咦？你们认识啊。”吴浩文凑近了，小声嘀咕：“哥们，等你恋爱了，就能明白我的感觉了，加油！”说完，竟起身走了。
　　江和轩愣愣地看着学姐在他对面坐下，下意识地打招呼，下意识地聊着天，下意识地说再见，一直到回了寝室，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解剖刀，却什么也没摸到！
　　刀呢？去哪儿了？它不是不能离开自己身边的么？
　　江和轩的心突然空荡荡的，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把有些冷漠、有时说不清人话、每次吵架却必定赢他的解剖刀，不见了？
　　门被推开，室友走了进来，江和轩并没有在意，只是坐在桌前发呆。
　　“是谁掉在门口的解剖刀啊，锈成这样。”室友刚说完，手中的刀便被江和轩一把抢去，紧紧握住。
　　“是我的，谢啦！”根本无法顾及室友的反应，江和轩吧唧一口亲在了刀身上。“吓死我了！”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已经是十秒之后了……室友眨眨眼睛，耸耸肩膀又出去了——也许他对江和轩的行为举止已经见怪不怪了……江和轩抓着刀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而解剖刀，则是习惯性地沉默着。
　　终于，江和轩开口了：“那个……我还以为你走了，没想到是我把你弄掉了，我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
　　“咦，什么？”
　　“不是你弄掉的，是我自己离开的。”
　　“……”江和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突然间他明白了四件事：一，它骗了他，其实它可以自己离开；二，它因为某种原因离开过，而那个原因，他有预感并不是什么好事；三，又因为某种原因，它又回来了，而那个原因，他宁愿相信是好的；四，该死的他本来想琼瑶一下狗血一下的结果被打乱了！
　　“回来就好。”他闷闷地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解剖刀似乎自己也很疑惑。“我觉得你需要我。”
　　“应该是‘我觉得我需要你’才对，又说错了。”江和轩假装拍拍它的头，很大度地说道。内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喊，没错，他的确需要它，但因为什么，他不知道。
　　“江和轩。”
　　“嗯？”江和轩安心了，准备洗澡，转过身去在柜子里翻找衣服。
　　“你们人类定义的漂亮，就是那样么？”
　　“哦，你是说那个学姐吗？她是挺漂亮的。”奇怪，那件背心去哪儿了？
　　“你喜欢？”
　　江和轩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空气里酸酸的？但还是回答了它：“谁都喜欢漂亮的事物吧……你到底怎么了？”
　　“江和轩，转过来。”刀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