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剪风》影如沙

8、千金私语

　　黄衣女孩儿把我的手拉的更紧了，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热情欢欣的光芒。
　　“既然没有目的地，那就和我们一起走吧，大家在一起是个照应，人多了热闹，是吧，钱伯伯！”
　　面孔黝黑的中年镖师呵呵的笑着点头。
　　“对了，说了半天，还不知道姑娘的尊姓大名呢。”
　　“不是尊姓大名，是贱姓小名，我叫程雨燕。”
　　我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钱镖师十分尊敬的把那姑娘介绍给我：
　　“程姑娘，这位是我家小姐。。。”
　　“什么小姐，我叫韩胭。叫我胭儿就行。”
　　她说她姓韩，这让我很容易的想到淞源五柳镖局的总镖头韩云表。
　　很快我的猜测得到证明，这位胭儿姑娘正是五柳镖局的千金。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遇见这位名门之后。
　　老爷子说过五柳镖局的人空有其名，今天看来还真是如此。七八个大汉，居然会被山贼的迷药所迷倒，自己家的千金居然差点成了山贼的压寨夫人，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立刻会成为江湖上的一大笑谈。真不知道淞源五柳镖局的威名是怎么创下的。
　　但韩胭直爽透彻的性格却很让人喜欢。我倒越来越想交下这个朋友了。反正自己是个随处漂泊的人，就不在乎改变行程。我索性跟着五柳的镖师押完了这趟镖。
　　说来有趣，自从我加入了这支队伍，这一路上，太平无事，再也没碰到阻碍。
　　胭儿说是我给大家带来了好运气。

　　任务完成，回淞源的路上，韩胭却一反常态，闷闷不乐。
　　“燕子，”我们熟识以后，她便这样称呼我，“你说回家以后，我怎么和爹说？”
　　她在马上忽然这样问我。
　　“什么意思？”
　　“我是说，嗨，在外面挺好，我不想回去了。”
　　“在外面东奔西跑，风吹日晒的有什么好，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胭儿把身子探过来，在我耳旁悄悄说道：“其实，燕子，我这趟是偷偷跑出来的。”
　　“哦？”
　　“你小点声，”她慌忙松开抓着缰绳的手，本想来捂住我的嘴，却失去平衡，差点摔到马下面，在马上一通手舞足蹈，才终于坐稳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没有。”我连忙抿住嘴。
　　“算了，说正事。”
　　韩胭催马向前，我在后面紧紧跟着，这样我们两人就与后面的众镖师拉开了一段距离。
　　感觉他们再也听不见我们谈话了，胭儿这才把马慢下来。
　　蓦地她轻叹一声：“你不知道，我爹从来不喜欢我出来走镖。”
　　我想了想说：“你是家里的独生女儿，走镖那么辛苦，又危险，你爹一定是舍不得你啊。”
　　“有什么舍不得的堂堂五柳镖局的小姐，天天在家里呆着，练的功夫有什么用，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啊！”
　　我心想，你练个三脚猫的功夫跑出来压镖，不是更叫人笑掉大牙么。
　　“我骗钱伯伯说是爹让我来的，要不他们才不肯带我呢。你知道我出来一趟多不容易的，哎呀，简直比上天摘星星还难。”
　　“费这么大的劲，你图什么呢？”
　　“图。。。倒也不图什么，就是想出来。燕子，说真的，我从小到大憋在家里，真要憋死了。”
　　“嗯。”
　　“还有，我也想试试自己的功夫到底怎么样。”
　　“这个。。。用试的吗？”
　　“都是他们，”胭儿向后一指。
　　“小姐，怎么啦？”一个姓洪的镖师高声喊道。
　　“哦，没事。”胭儿忙回头，边喊边摇手。示意他们不用过来。
　　“你看看，就是这样。他们和我比武，从来不使出真本领，故意输给我。要不是这次碰到盗贼，我还以为自己武功有多高呢。一比才知道，山外有山，比如说你吧，就比我强出不知多少了。”
　　胭儿的表情颇为沮丧。
　　“我这次出来，是惹了大祸，差点把钱伯伯他们的命要了，如果真是那样，我可真是没脸回去了。”
　　“没那么夸张，是山贼下的药，又不怪你的。”
　　“你不知道，他们本不应该中毒的。这几位叔叔伯伯都是多年的老江湖了，他们怎么会轻易受骗呢。都怪我，住客栈的时候非要逞能给他们做菜，少一样调料，我就让伙计去买，现在想来，那个店里的伙计和山贼是一伙的，一定是他给我的调料里掺了毒，镖师们因为是我做的菜，不好意思不吃，再者调料的味道掩盖了毒药的味道，所以才。。。”
　　我忽然想起来“不对啊，你也吃了菜啊，怎么你会没事呢？”
　　“是啊，我也很奇怪，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鬼把戏。”
　　“对了，还有马呢？你总不能说，马也吃了你的菜吧，山贼们本来是想把其他镖师毒死，结果他们却只是昏迷，这说明在什么程序上出了问题，这一切都说明。。。”
　　“不是我！”韩胭兴奋的叫起来。
　　“没错，投毒的另有其人，绝对不是你。”
　　韩胭乐的差点从马上跳起来：“燕子，真谢谢你了，要不这个包袱会压的我一辈子翻不了身的，这下我心里敞亮了。”
　　我虽然笑着应着，心里却又冒出一个疑团。那三个贼细想起来，还真是可疑的很。
　　抢劫镖队，一定是为了钱财，可他们只派了三人，想抬走那些财务根本不够人手，既然如此，就不应该给马下毒。因为他们至少可以让马匹驮着货物走。再说那三人，怎么看都向是奔着韩胭一个人去的，却对那几箱财物没什么兴趣。
　　“雨燕，你想什么哪”
　　“没什么。”
　　在没有定论前，还是不要吓唬这个没有丝毫江湖经验的傻丫头了。
　　韩胭用一根手指绕着长长垂下的刘海：“想必爹爹会惦记我了。”
　　“那肯定的，你偷偷跑出来这么久，他一定急坏了。所以以后别干这么不靠谱的事了。”
　　我开始羡慕韩胭，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还有一位日夜惦念着她的父亲。
　　行了几日，终于进了淞源府。
　　站在府界边上。
　　“韩胭，我真得走了。”
　　“燕子，你怎么又说这话。我不让你走。”她紧紧地牵著我的马缰绳。
　　“我都陪你到这了，总不能一直跟你回家吧。”
　　“哎，你别说，这真是个办法。”她一拍手，“你就和我回家好了。”
　　“哎，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燕子你听我说，我回去爹爹一定会狠狠骂我，揍我也说不定呢，但有你这个外人在，他就不会对我怎么样了。”
　　“为什么啊？”
　　“他那人最好面子，在外人面前总是摆出一副大侠的样子。”韩胭呵呵笑着。
　　“燕子，我在家里特别没意思，出了这事以后，爹一定不会再放我出来了，你去了咱俩还能做伴，要不然的话，我会活活闷死的！燕子姐。。。”她娇声嗲气的用力摇着我的胳膊，活像一个和大人软磨硬泡要买糖人的小孩子。
　　我之所以不去，除了是对那种有高门槛，和石狮子分列两旁的大宅院持有的天生的排斥外，大部分原因都在万贼之王身上。
　　老爷子当初说要带我来淞源，我不干，最后弄的一拍两散。我若现在去了五柳镖局，真碰到老爷子，会是怎样一种尴尬境地。
　　但看着韩胭那一脸不留住我死不休的强烈期盼的表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燕子，其实我想说的是，到了家，咱们结拜金兰吧。”
　　韩胭忽然说到。
　　“结拜姐妹？”
　　“是啊！我从小听书，那些英雄好汉遇到一起，惺惺相惜，就会义结金兰，一个头磕在地上，从此和亲哥们儿一样，同生同死。每当听到这情节时，我都特别激动。我就盼着，要是哪天我也遇上个和我一样优秀的好女子，我一定和她结拜姐妹。”
　　胭儿忽闪着大眼睛拉住我的手，那双眼中满是清澈和真诚。
　　“老天爷真好，让我遇见你，你不但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得和你结拜成姐妹，以后也好报答你。。。”
　　“胭儿，你从此以后别再提报答两个字，我和你去。”
　　“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啦！”韩胭朝空中一挥鞭子，她的坐骑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她一边挥着鞭子一边大喊，好像想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她终于不再是养在深闺里的孤单小姐了。
　　“小姐，路上人多，慢着点！”几个镖师都策马追了上去。
　　我在后面看着，微笑着眼里却渗出一滴泪来。
　　韩胭还在喊着那句：“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啦！”
　　而我在心里，和她喊的是同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