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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语文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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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前的那群人踱着步子,一整天,无所事事。
对面的电线杆上挂着一个扩音喇叭,喇叭张着大嘴唱道: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我发现自己已经对去年的小公安制服和木制□□兴趣大减。当过新年那天,我被时间的锤子敲定为八岁。那时候,给我压岁钱最大的面额都是贰元。要是给五元的话,我就会兴奋上好几天(好像人天生就和钱格外的亲)。但我并没有掌管这些压岁钱的权力。这权利始终是姥姥在实施。小姨帮着监督。直到我把所有的压岁钱都上缴给姥姥时,小姨还是对我保持着怀疑。有天夜里我忽然醒来,瞥见她正在翻我的裤兜。“半夜翻口袋,钱住内裤兜。”
我把此事告诉了张东,并说了小姨怎么怎么坏,怎么怎么和我过不去之类的话。他说他是一个仔儿也花不上(很委屈的样子)。随后,我俩又策划了一起“没钱也能享受”的行动。
此次行动要缜密,目标是人多的小地摊,人堵得越多越好。任务是把地摊上的花生和蜜枣抓出来。任务分配:张东负责抓,但要见机行事。那嘉负责把风。特加一句“一经发现,立刻扔掉一切,不回头的向前跑。”
我们如最初期望的那样,在提心吊胆中完成了此项任务。他嚼着花生,我舔着溢出糖浆的蜜枣。他问道“不会有事吧。”我答“没事”。他又问“家里人知道了肯定会打我们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说“没事,就算知道又怎样,是他们先不给咱们钱花,再说,那是咱们自己的压岁钱,他们凭什么霸住不给。大人们就是不讲理,打也是先打他们!好了,别想了,吃咱们的。”我美滋滋的说道。
回到学校,我向几个同学吹嘘着自己如何“智取果实”的战绩。他们个个听得入迷。有的还希望下次再有类似活动的时候,也能把他们叫了去。正当我们侃的起劲时,班上有位女同学突然“哇哇”地哭了起来。我们几个转身过去看。啊!原来侯俊英又拉裤子了。
臭气立刻扩散至教室的整个角落。所有的同学都捂住了鼻子。就算此刻有人偷着乐也听不见一丁点儿的声音。四周极其安静,只能看见侯俊英脸上的泪珠和板凳上渐渐滴下的黄色液体和一些黏稠物。
此时,一位同学把语文老师带了进来。王老师一见此状,没多说什么,一把抱起侯俊英就走出了教室。
本来就不善言语的侯俊英,经过两次这么“一拉”,更没有同学和我走近。大家都嫌她脏,嫌她恶心。尤其是作为一个女孩子,更让人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拉”完后,她便有了一个绰号。她的外号和我的不一样。我的外号是当着面叫的。而她,大家则在背后称她为“厕所”。班上谁也不愿意和她同桌。这可让王老师发了愁。甚至很多同学的家长纷纷找到学校。特别强调“我家的孩子可不能和她同桌”,我家的孩子怎么怎么好,我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跟一个拉裤子的坐在一起。我要立刻给教委打电话。。。经过几番唇枪舌战,有父母的同学都得到了保障,拿到了“免屎”金牌,而我因为没有领来父母,对整件事又持同情态度。所以王老师最后的决定是:由我做侯俊英“屎无前例”的男同桌。
我可真想用“生的伟大,屎的光荣”来形容自己。我不仅同她一起承担者他们眼中的“屎罪”还得提防她下一次屎拉屎拉的是什么时候。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快要崩溃,老担心板凳下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所以我把上课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块了。即便是下了课,我也不放心,两只眼总躲在暗处静悄悄地盯着她的裤子后面看。回到家中,连续好多天我都食欲不振。姥姥还以为我是厌食,其实我是厌屎。
我痛恨王老师做出的这个决定。所以我改变了自己和她许下的那个承诺。
我专逃语文老师的课,我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就是逃了。我就是要气你,最好气得你上气接不了下气。我跑到一家游戏厅,玩起了游戏。这家游戏厅其实只有三台机子。只所以我选这里是因为地方比较偏僻,隐蔽性好。
没过多久,我很快就将四枚游戏币玩光。我看着旁边那位比我年长的校哥玩得很是起兴,眼馋得我口水直垂三千尺,他一边操纵着摇杆,一边对着机器里面的恶魔大骂“操你妈,操你妈”头发留着偏分,鬓处专留一撮头发,前刘海长得遮挡住了那双带血丝的小眼睛。左小手臂上还刻着一个“忍”。
我和他搭茬,他没理会我,和他套近乎,他用三角眼瞪了瞪我,接着掏出一盒大光烟,牛逼哄哄地点上。此时,我慢慢地挪动到机器的后面。趁他不备,猛地把电源插头一拔,大声呼道“停电了!操他妈!”
我买游戏币的钱是用两个酒瓶换来的,瓶子必须完好无损,将有一丁点儿的残损都不兑换给。那会一个瓶子可以买到五毛钱,那会经常听到谁谁谁捡到啤酒瓶发了财,成了万元户。我继续在垃圾堆上搜寻着啤酒瓶的影子,我相信上次能捡到两个,那么这次也能再捡到。我一次次地捡,一次次地扔掉,因为那些都是破碎的,都不完整。,此刻,当我在回忆的镜头里看着那个在垃圾站撅着屁股,奋不顾身的渴望立刻就捡到一个完整的啤酒瓶的自己时,我心想:其实,我也是其中碎的一只,我也渴望完整,完整的家。更渴望被他们捡起,把我带回家。
翌日,王老师打听到了我住的地方。她把逃课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姥姥,姥姥回来严厉地教训了我一顿,还让我写一份保证书,写不好不准吃饭,写了如果做不到,就永远别回这个家。姥姥的话果然奏效,这番话像一个隐形的监督者,在我耳边时时刻刻萦绕着、一只督饬到我九岁。
05
我对学习仍无兴趣,心都用在了课本以外的地方。语文老师被换掉了。她走那天,我没有哭,但也笑不出来。
她在调走的前一夜还找过我,同我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别的我都没有听进去,就只听进了一句:“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老师,老师能帮你的,会尽量!”
新来的语文老师与我很疏远,可是我总是想引起她对我的重视,她对班上的“谁”重视,我就同“谁”为敌,比我胖的一男同学学习比我优秀,新来的老师总是给予特殊的关爱,而我则不理不问,像白天里一只被冷落的夜壶,时间长了我内心嫉妒的种子渐渐萌芽。
胖同学每次上课,总是能把语文老师提问的问题给回答的接近于提问者心里最满意的那个答案。胖同学越来越得意,胖同学越来越神气,胖同学不再和我们这些差等生走近。
当某节语文课突然叫起我的名字时,我心一惊,你终于看到我了。当新老师连续提问了几篇文章是出自何人之手时,我先是看看她,然后闭不作答,她有些不耐烦(再对胖同学答不上问题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她板着脸让我背一遍:“a、b、c、d”时,我张着嘴念出:“啊、不、迟、德....”停,是“啊、啵、吃、德”,我接着念“啊、不、迟、德”,停!停!停!我不告你是“a、b、c、d”了吗?你没带耳朵吗?连最简单的几个字母都念不对,以前的王老师是怎么教你的!我教了这么多年学生都没教出过像你这样的。
战争爆发的原因通常有二种,其一,对方揭了你的伤疤,其二,欲望的驱使,比如,我要当皇帝,我要征服,我要拥有,我要霸占....,总之,我就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当新老师要给我颜色看看的时候,我早已飞奔出了教室。
这一次,我为自己的逃课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因为她污辱王老师,所以我看不惯。”我心想:说她教学水平不怎么样,你连王老师的一半都还不如呢。
就为这个,我气愤了好几天,在放学回家路上,当我听见电线杆上的喇叭里传来高昂的“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我内心某个会发出声响的东西也在高歌:“新老师坏,新老师坏,新老师的嘴里放着两枚炸弹....”
这样的发泄方式并未使心中气愤的火焰熄灭。
我开始变本加厉,应该从胖同学身上下黑手,可这手下得容易,要加点黑这可得动脑子,找智慧。想了几天几夜,终于有希望之光露出水面。
我先把那帮志同道合的兄弟们叫到一起,以聊胖同学为讨论主题,以找毛病为重点,以他势单力薄这一点为契机,抓住机会,狠狠搞他。
经过大家讨论,得出一致结论:要搞臭他,需要从三方面入手。
第一,起个响亮的外号,越恶心越好。
第二,要搞坏他的形象。(其实和第一条差不多)
第三,让新老师讨厌他。(这个好像有些难)
“再难,也要收拾他”我像个革命者一样语气坚定的说。
大家纷纷点头,各自充满信心地离去。
一星期后,大家再次聚头。他们把这一星期以来所获取的“情报”都拿到了讨论会上,逐一筛选后,最终敲定了一条。大家纷纷举手称赞“对,挖掉他那两颗眼高视傲的熊眼。”
那是说瞎话,哪能真挖!顶多弄他个熊猫眼。
这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拳头硬的某某同学吧!一个星期后,胖同学的眼睛仍无异常,大家开始责怪他,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嘘,吹牛大王。”
吹牛大王听到大家无缘无故就给他起了这么一不雅又伤脸面的外号。他备受委屈。好多天,吹牛大王远离了大家,大家以为玩笑开重了,生气了,他不会理我们了!结果,我们都误解他了。几天后,我们扎堆在一起闲聊,吹牛大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唉,我发现了!我发现了!
”。
“你发现什么了?”其中一位样子有点鬼机灵的同学问道。
吹牛大王瞧了瞧四周,鬼鬼祟祟的像个小偷“我偷偷跟踪胖子好多天。我发现一到下课他准时会去厕所。”我们瞪大了眼。他接着说“原来我以为他上厕所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我发现他一到下课就去,比吃饭还按时。”说到这,我觉得有些反胃(厕所和吃饭为什么老是挨着)。就在大家都听的失去了信心时,吹牛大王突然雷鸣般的一声“他每天上八次厕所。”而后降低了语调又说“上午四次,下午四次。每次进去都是拉屎。真的,我没骗你们,我没吹牛。”
吹牛大王刚才如雷的那一声其实就是强调,就是要告诉我们“胖子每天就要上八趟厕所。”一位很有思想主见的同学插言道:吹牛大王的话,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
随之,大家纷纷行动。一切的行动就是为了证实“胖子每天是不是要上八次厕所。”证实的答案是肯定的。
我们先给发现这个重要线索的同学卸去了“吹牛大王”的扣帽。紧接着就为胖同学起了个响当当的名副其实的绰号“屎包”。
我们的快乐是建立在胖同学身上的。不久,新老师有所察觉。她把我们几个叫到教务处严厉地批评了一顿。我是挺服气的。本身错在于我们肯。可吹牛大王却不干了,他就觉得新语文老师是在偏袒胖同学,所以他选择了与老师为敌。
有的玩笑一但当真,便会伤害到那些单纯的人。如果当时我们不开那样的玩笑。那么吹牛大王也不会一条胡同走到黑,后来他一直和新语文老师作对。他始终认为新语文老师带有很大的偏心。偏心不偏心,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们那时候对衡量一个事物的好坏还没有一个正确的标准。正如:数学老师每每上课教完该教的东西就什么都不管了。至于学生听不听,学不学任由他去。有时候还和我们近距离的聊天,大家都觉得这样的老师才是好老师。而之前的王月娥老师对每个同学都很严厉,所以几乎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要带有怨气。当时同学们都在背后说三倒四,说王老师很坏。
至于新老师我不能妄加评论。只是觉得她介于王老师和数学老师之间。我们相处了半年就分开了。
很快,我就升到了四年级。
这一年,我自认为是真正的大人了。父母不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我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很多事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变化着。胖同学已经不是先前的胖同学了。他的学习成绩一直下滑,从前三排退到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侯俊英同学也真的长大了,上课有什么事也敢喊报告了。“厕所”这个外号正式被大家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