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移花影入梦来》亦棉

9、迷路

　　锦言在江家住了下来。

　　为了让她尽快熟悉这里的一切，江月天专门安排了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并负责解答她的一切疑问。

　　而她，却是连最基本的东西都是不认识的。

　　顾伯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告诉了佣人锦言是江家的远方亲戚，因为一场事故丧失了亲人，所以只能来投奔江家，而锦言也因为那次意外失去了记忆，导致她丧失了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因此，江家的下人，尽管看向锦言的眼神里都存了异色，但是因着江月天的关系，并不敢当面怠慢了她。

　　可是心里面，却始终只把她当做傻子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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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锦言向江月天提出想要到外面去看看，偏偏那天月天又没有空，只得嘱了家里的一位佣人张婶带着她出去。

　　出了门，到了大街上，锦言感觉自己一下子来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那样多的高楼大厦林立在大路两边，马路上车辆、人群川流不息，这世界，和她熟悉的生活了十六年的世界是那样的不同。

　　她瞪大了眼睛，把这一切都仔细地看在眼里，巴不得一下子就可以适应过来。

　　张婶先还是耐心的陪着她，跟她讲东讲西，渐渐地，也失去了耐心。

　　张婶又想起再过几天就是孙儿的周岁生日，可是她一直没有时间出门买礼物，今天倒是个好机会，但是她又不想带着锦言这样一个白痴一般的人去逛商场。

　　因此，张婶心念一转，把锦言带到一家咖啡店坐下，替她点了一杯咖啡，然后温和说道：“锦言小姐啊，我呢现在要去买个东西，你看外边太阳这么毒，你还是先呆在这里凉快一下吧，我很快就回来接你。”

　　锦言想了想，点了点头。

　　张婶满意地离去，留下锦言一个人在咖啡店里。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咖啡刚入口，锦言就皱了眉，旋即忙不迭地把咖啡又吐回去，拿起纸巾擦擦嘴。

　　这是什么玩意，怎么这样苦这样难喝？

　　她在店里面坐了半个钟头，始终不见张婶的影子，渐渐地，她也就坐不住了。

　　邻座有两个男人，从坐下起就不停地盯着她看，并且不时低头小声议论着什么。

　　锦言有一种直觉，那两个男人正在说的话，与她有关。

　　她当然不习惯被陌生男人这样赤裸裸地盯着看，脸上微微发起烧了，身上也如同被针刺着，坐着也不安生。

　　再熬了大约一刻钟，她便站起身，走出了咖啡店。

　　外面依然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她原是想站在咖啡店的门口等张婶来接她，可是她就那样在大太阳底下站着，过往的行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她，这又让她如芒在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也罢，锦言咬了咬下嘴唇，干脆就凭着记忆往前面走去。

　　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此时的想法也很简单：她们离开江家并没有很远，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会迷路不成？

　　她凭着记忆，先是沿着街道往前走，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再拐了几个弯。

　　然后，真的迷了路。

　　等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一切已经太晚了，她的周围，都是陌生的街景，和来时，竟没有了一点相似之处。

　　锦言紧张起来，只得转身，想要按原路返回，继续回那个咖啡馆等张婶。

　　却毅然发现，她连去咖啡馆的路，都找不到了。

　　锦言愕然，在她生活的南池国，道路都是简单明了的，无非就是一条大道外加几条小巷子，她是真的没有想到，600年后，道路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有街边的那些建筑，每一栋都让她觉得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锦言想到了要问路，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冷漠的神色，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朝一个看似温和的中年妇女走去。

　　“大姐，我想问一下……”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中年妇女脸上立马挂上了警惕的神色，锦言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立马打断，并且快速离开。

　　锦言只得又去问别人，可是一连问了好几个，大家都是当她得了瘟疫一般，远远避开，压根就没打算帮她。

　　锦言又一次愕然，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很狼狈，可是也不至于让大家都把她当洪水猛兽吧，她难道真的很特别吗？

　　其实换上现代人的衣服，锦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她不知道，现代都市社会的人，大抵都是冷漠的。

　　她灰了心，只好继续沿着马路往前面走去。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来就到了一个广场，她觉得很累，就随便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但是她又身无分文，只好强忍着，把目光投向四处，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放眼望去，依旧是一片陌生，锦言越来越感到一种孤独无依的感觉，她从来就知道自己离开了江家是无法活下去的，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竟会是这样的寸步难行。

　　她开始想念江家，想念江月天，就连那个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的江月海，此刻她也是想念的。

　　锦言把身子蜷缩起来，双手抱住腿，在偌大的广场上显得那样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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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月海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看见的锦言。

　　彼时的他，正处理完一单生意，把头从文件中抬起来，觉得很是疲倦，于是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然后放眼朝窗外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蜷在公司办公楼前的广场上的那个小小身影。

　　他的办公室所在楼层较高，其实他看得并不是很真切，可是他就是感觉那个身影很熟悉，好像，好像——花锦言！

　　花锦言，她怎么会在这里？

　　江月海摇了摇头，他想肯定是自己多疑了，月天怎么可能让锦言一个人外出？那不过是一个相似的身影罢了。

　　他又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只是这一次，他的注意力再也集中不起来，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个小小的身影，越缩越小，最后幻成一根刺，扎进他心里，让他坐立不安。

　　实在不行了，他唤进来助理，交代了几句，就往楼下走去。

　　在电梯里，他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就算那人真是花锦言又怎么样，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他为什么要在意她的死活呢？

　　为了月天，对，一定是为了月天！

　　就在这种心思中，江月海到了广场上，到了那个身影身边。

　　“花锦言。”江月海迟疑着叫了一声。

　　锦言此刻正沉浸在悲哀中，蓦地听见有人叫她名字，赶紧把埋在胳膊里的脑袋抬起来。

　　她看见了江月海。

　　“江总！”锦言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江月海的胳膊，仿佛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般：“太好了，我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真的很害怕。”

　　锦言还在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江月海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拿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张婶一起出来，她叫我在咖啡店等她，我等了好久都没看到她的人影，就自己出来了，没想到就迷了路。”锦言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江月海皱眉：“不认识路就不要乱跑，我不希望收留一个会添麻烦的人。”

　　锦言心里也有愧疚，她正要开口道歉，还没说话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更加羞愧，脸上的红晕之色加重，赶紧把头扭开，希望江月海没有听见。

　　江月海问道：“你在外面走了多久了？一直没有吃饭？”

　　锦言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广场边地一家西饼店：“江总，我好饿，你能不能请我吃那个。”

　　江月海无奈，只好带着锦言走进了店，然后叫服务员端来面包和牛奶。

　　锦言伸手抓过面包，就不顾形象地大啃起来。

　　江月海看着面前这个狼吞虎咽的女孩，也不知道她在外面流浪了多久，外边太阳那样毒，她的白皙的皮肤被晒得微微泛红，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慢点吃，别噎着。”江月海一边说着，一边递过去一杯牛奶。

　　“这东西真好吃，我以前还从来不知道食物身上还能发出这样甜的味道。”锦言大口咽着面包，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牛奶。

　　她喝得很急，牛奶上泛起的白色泡沫粘在她的上唇，像是长了一圈白色的胡须。

　　江月海有瞬间的恍惚，他竟真的把锦言当成了美菱，非常自然地抽出一张纸巾，就往锦言的脸上擦去。

　　他的手指刚刚触到锦言的脸，就彻底醒悟了，他怔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锦言也怔住了，她的脸迅速如火一般燃烧起来，手里还举着那半杯牛奶。

　　“吃饱了吧，快走。”江月海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锦言只好讪讪地尾随着他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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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来张婶买了礼物后回到咖啡店，却发现锦言已经不在了，她慌了神，沿着街道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于是只好打电话给江月天。

　　江月天一听锦言丢了，也是急得不行，当即开了车子到处去找，几个小时过去，却是连半点锦言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此刻，他正在客厅里，沉着一张脸，犹豫要不要报警，张婶静静地站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锦言一进门，江月天就冲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不无担忧地问道：“锦言，你到底去哪里了，可把我急死了，你有没有受伤害？”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锦言身后的江月海。

　　他不禁疑惑：“咦，你怎么和我大哥在一起？”

　　江月海沉着脸：“我是在广场上把她捡回来的，月天，你既然要把她留下，就要看好她，别给家里惹麻烦才好。”

　　说完，又看向张婶：“是你带她出去的吧，身为一个下人，就要有下人的分寸，看在你是初次犯错的份上，这次就只扣你一个月的工资吧，如果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张婶抬头，脸上带着一丝委屈，动了动嘴唇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等她接触到江月海冰冷的目光后，就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只能唯唯诺诺地应着，退出了房间。

　　锦言不忍心，她觉得这事是自己做错了，正想开口为张婶求情的时候，江月天暗地里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于是，她也只好作罢。

　　等到江月海离开，锦言这才把今天的遭遇一一和月天说了，月天咋咋舌，感慨自己太大意，差一点就让锦言流落街头。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不过经此一事，锦言觉得她应该尽快地融入这个社会，以后再也不能发生类似的事件了。

　　这件事之后，锦言对江月海的看法也大有改观，原来，这看似冷酷的江家大少爷，也不是那样讨厌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