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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伤口 ...

  •   叶家的设计装潢古朴淡雅,倒更像是书香门第。
      清凉跟着一尘师太走了进去,身上穿的是新换上的袍子淡青色的,洗地有些发白。
      叶太太是个面相慈善的女人,即使有了点年纪,依稀也能看出她往日的风采。只是眉宇间有些淡淡的忧愁,仿佛晴空中一抹乌云,凝聚不去。
      她见了她们却是格外地高兴,亲手倒了上等的好茶。
      一尘师太向她介绍清凉,叶太太握着清凉的手眼泪便掉了下来,搞地清凉手足无措。
      正说着从楼上走下来一男一女,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女孩子则要更小一些。
      叶太太赶紧抹了抹眼泪将他们唤到了身边。
      “这是一尘师傅,这是清凉师傅。”
      女孩子偷偷地笑,拉着那个男子的手,悄悄说,“那么年轻的尼姑,我还以为尼姑都是老太婆呢。”
      “玉儿,你在胡说什么!”
      一尘师太倒是云淡风清的样子,清凉却死死憋着笑,尽量避免失态。
      女孩子吐了吐舌头,勉强地唤了她们一声师傅。
      叶太太有些无奈,“好了好了,等一会儿做法事,你不要出来捣乱,熙儿,你要看好她。”
      叶熙推了推厚重的眼镜,老实地点点头。
      “法事要做三天,这三天就辛苦两位师傅了。”
      幸好从前她跟着师傅到村子里做过几回法事,否则这三天岂不要抓瞎了。
      “两位师傅,请喝茶。”
      清凉端起茶杯,一股茶香扑鼻而来,正要喝却见微微晃动的水面上出先了一个人影,有些眼熟却因为走样的厉害实在看不出是谁。
      “两位师傅已经到了。”
      低沉的声音仿佛能一瞬间渗透进人心里,清凉不由回头。
      眉舒展开,眼前这个人不正是那天在大会上见到的那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或许是距离产生了美,如今那么接近地看他,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他见清凉正看他,便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礼节性地笑容挂在了脸上。
      清凉回礼,对叶家的印象大好,不算上那个口无遮拦的小姑娘,叶家的人倒是和传闻中一样儒雅。
      不过那个小丫头也没什么不好,清凉倒是挺羡慕被家人宠着的护着。
      “这是我的二儿子,叶潜。”
      叶潜绕过了沙发,正面对她们,“这三天如果家里有什么招待不周的,两位师傅尽可以对我说。”
      师太回答地礼貌得体,清凉庆幸还有这位一尘师太在身边,否则这些客套话她那里会说。
      那叶家小妹见到这位二哥显然很高兴,却又有些畏惧,叶熙紧张地直推眼睛,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上一句连贯的话。
      叶潜拍了拍叶熙的肩,“公益图书馆的事我已经替你谈妥了,图书馆以父亲的名字命名,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叶熙原本有些暗沉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连连摇头,“不会,当然不会,谢谢二哥,我没想……”
      清凉见他们兄妹关系和睦再想想自己不免有些伤感,一伤感才想起要在这里待上三天,那么乐录的事该怎么办?
      这些天,她不停看报纸看新闻听广播只是害怕从这里听到乐录的消息,如果上了新闻,那么他一定是凶多吉少,索性并没有关于乐录的信息,只是这样又担心起来,他到底身在何处近况如何。
      想来,如果要亲自去找乐录,她的尼姑身份的确是一个大阻碍,怎么说,一个年轻尼姑找一个少年。师傅让她还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她抛不抛地下。
      “如果真心向佛,这世上便处处是庙堂,何必非要拘泥在这小土堆上。如果心中不再有烦恼,又何必舍弃这头顶上的三千发丝。”
      这是师傅在弥留之际对她说的话。
      一尘师太告诉她,她师傅之所以收她做弟子是想更好地照顾她,并非真心让她入空门。
      “你不是佛门中人,即使削发为尼也挡不住注定的宿命,一定会有一股外力迫使你蓄发还俗。”
      是什么外力?何家?她已经明确地回绝了何琢;难道还有其他的外力?
      这就像深奥的禅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清凉口中念念有词,却始终不知道自己到底念了什么,这一夜心思难静,仿佛一片平静的湖水被一根大棒搅着,乱了也混了。
      她的手臂已经不再流血,但伤口始终难以愈合,一动就痛,那道伤口就像一张血红的嘴总是张着,好象要说些什么。
      师太看出她的异样,一翻她的袖子,伤口竟又在泛血水。
      “原本已经好了,怎么又开始流血了?”师太满是不解。
      清凉也不知道,伤口倒是不深,就是不明白怎么会一直流血流个不停,从前也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师太担心她,一定要送她进医院看看,叶太太怕师太劳累,于是叫了叶潜开车送清凉上医院。
      清凉看血流个不停,也只能上医院。
      叶潜的车是一辆流线漂亮的跑车,仿佛一头夜猫,在黑夜中来去无踪。
      一打开车门清凉却诧异,车厢里飘散着淡淡的水果糖的味道,有些天真有些可爱。
      她忽然想到了那位叶家小妹,不自觉就笑了。
      只有两座的跑车,何琢也有过一辆,当年他总是开着车接送一个又一个不同类型的女生,却不肯让她这个姐姐坐一回。
      一上车,叶潜就将车窗全都关了起来,只说,“夜里风大,别着凉了。”
      “清凉师傅没入佛门之前的名字是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不礼貌,但经由叶潜嘴里说出来,好象就变地云淡风清却又抗拒不了不回答。
      “何耐。”
      “何耐?奈何?”他忽然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是何家二小姐。”
      清凉只是笑,“过去是,现在不是。”
      叶潜按下了播放键,是一首“被遗忘的时光”。
      “喜欢吗?”
      “没有出家前常听的。”
      “你出家又是为了遗忘什么?”
      清凉低下了头,这个男人仿佛能在瞬间看穿她的一切,并不留在表面,而是在心里最深的地方。
      她所没有超越的,她所依然在执著的,她的恐惧她的愤怒和她的无望,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他的一句话被撕裂地赤裸裸。
      他轻轻敲击窗户,说道,“我们常说要忘记,可却没有人知道忘记是最低等的方法,和逃避一样。”他轻轻的笑,有些暗红的眼眸不经意地扫过清凉,“要全部都记得要全部都接受要全部都释然才是好尼姑,何耐,你是个不合格的尼姑。”
      她在他面前羞愧的无地自容,他竟说她是个不合格的尼姑,做了四年尼姑,难道只是渡了四年的假期吗?她不甘心。
      清凉假笑着,“叶先生参透的禅机比我多地多,清凉自愧不如。”
      “别假笑,现在你该恨透我了。”
      虽这么说,他却似乎格外到高兴,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
      尼姑有尼姑的规矩,尼姑也有尼姑的矜持,她不可以生气不可以失态。只是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山下果然纷繁复杂了许多,麻烦危险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她决定找到乐录之后立刻上山再也不下来。
      “原本我和何琢打赌,只要他说服你还俗我就把资金投入你们何家,他可以立刻翻身打一个胜仗,拿回四年前就该拿到的垄断权;如果我能让你还俗,那么何家就归我们叶氏所有;可惜看现在的情况,何琢是输定了。”
      清凉终于忍不住,脸痉挛似地抽搐了一下。
      叶潜却越来越快活。
      “不过原本这个赌我是稳赢了。”
      清凉斜着眼看他,连手臂上的痛都忘了。
      “不问问我为什么?”
      清凉把脸转向窗口,陷阱,她是不会跳的,特别是那么狡猾的男人设的语言陷阱。
      “本来我是想向你炫耀的,可你不问我怎么答下去,连炫耀的机会都不给我,真是个小气尼姑。”
      我为什么要遂你的愿,我为什么要遂你的愿,我偏不让你炫耀。
      清凉扁了扁嘴,对着车窗玻璃龇牙咧嘴。
      “看,你师傅都在说你小气。”
      他手指轻轻一指,指向了前挡风玻璃。
      清凉一惊,反射似地转回头,却只见叶潜狡猾地笑。
      她刚要发作,叶潜突然将车停了下来,一个急刹车,清凉重心不稳,猛地向前撞了过去,叶潜的速度更快,一把抓起她的后背将她死死拽住。
      “让我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没等清凉反应过来,他已经迅速掀起了她的宽袖口。
      “血流个不停就好象是谁在喝你的血似的。”
      他冲着清凉笑,一口森森白牙带着危险的兽性。
      “你……”
      清凉未来得及说下句,手臂已被一股灼热的力量控制住,只见叶潜低头死死咬住了她的伤口,牙齿穿过了皮肤,好象针线将伤口牢牢地钉在了一起。
      而那股热力却乘机钻进了清凉的身体,在她心口乱窜,烧地清凉几乎要把车座都捏碎。
      热力汇成一点,由心口涌上,冲顶至额头,一瞬间爆裂消散。
      清凉如释重负,人却瘫软了下来,几乎要滑下车座。
      叶潜连忙搂住她,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慢慢沿着她的脸部轮廓抚摩着,仿佛在确认她就是清凉。
      “没事了,没事了,才刚来我怎么能让你又走了。”
      清凉眼前起了一层薄雾,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有一双手在碰触着她,这样的接触感格外熟悉,仿佛在很久之前,也有这么一双手,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唤她,阿奈。
      阿奈?
      清凉顿时惊醒,从叶潜的怀抱里抽身而出,楞楞地望着车前的一片黑暗。
      阿奈是谁?谁是阿奈?
      她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看叶潜。
      叶潜也看着她,只淡淡的眼里却又像藏着什么。
      清凉下意识抬起手臂,伤口竟然已经缝合,只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痕证明这里曾经受过伤。
      “这……这……我的伤怎么好了?”
      “去过医院逢过针自然就好了。”
      “去过?”眼珠转了转,清凉觉得有些异样,“不对,我们不是正要去医院吗?”
      “我们已经去过了医院,现在正要回去。”叶潜很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我明明记得……”
      清凉刚要说下去,叶潜却伸手指了车窗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果然是回叶家的路。
      “刚才车灯明明是暗的,现在怎么……”
      “这么黑的路暗下车灯,我们两个还有命吗?”
      他说的句句在理,却又似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清凉努努嘴,心想莫非真是自己糊涂了?
      “怕你痛,医生替你打了麻醉针,刚醒过来就犯糊涂,看来下次宁愿痛也不能让你打麻药。”
      清凉抬起手臂,果然有个针眼,看来的确是自己糊涂了。
      叶潜按下了播放键,是一首“被遗忘的时光”。
      醇厚的女声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你曾经遗忘了什么?现在可否记起?何时才会记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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