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师表》槿姬

8、第 8 章

　　领导嘴一开，下属跑断腿。
　　孙组长要王莹去找那个“海魂衫”，号令一下来，所有人都要在心中大吼：所托非人！
　　王莹的一双木屐咵哒咵哒响，碰在楼道上，踏在过道上。事情能怎样闹大，她就怎样来。教室里面还有其他老师在上课，王莹就砰砰砰敲门，把头伸进去：“傅老师，请姚则衡同学出来一下！”
　　这种闹情绪方式里，多少有替李妙文不平的意思。为了这事，李妙文被罚掉三个月月度奖金，又写了份“午休时未照看好纪律！负半责！”的检讨书。
　　孙组长你个丫！儿子面前是点头哈腰灰孙子，在我们老师跟前充山大王！
　　在王莹排山倒海一般的搜捕行动下，蓝白男孩很快就出现了——昆鹏。

　　骄阳似火，王莹的心情比着了火还要火。
　　昆鹏是个普通男孩，在撞车事件上犯了个普通男孩很可能犯下的错误。交通事故后肇事责任人一走了之，可以说是人趋势行动的逃避责任，也可以说是人在惊恐状态下的本能反应。
　　被学校传来的昆父也只是个普通工人，供职于一家业务涵盖PC、通讯、电子、汽车零组等产业的高新技术企业，该企业以每年员工跳楼自杀数高居市内榜首而闻名。
　　长年的体力劳动与长期被压榨后的麻木，让这位父亲听到儿子闯祸的消息后，一时无法作出任何言语反应。他木愣愣地看着王莹，以为自己是被召唤来补交什么拖欠的学杂费的。
　　王莹一遍一遍说着那个才两天就已上万的数字，还要狠下心告诉他，那个女学生再要不醒来，还得往上加。
　　最后，昆父回给她一个无力的表情：“老师，我哪里来那么多钱？要不，你把这小畜生领了去，拿他给你抵债！”
　　高高瘦瘦的昆鹏，在那一刻矮了老大一截，脖子低垂，鼻子快要触到胸上了。
　　王莹内心无限咆哮：谁说我是在要你这傻儿子啊喂！！
　　下班后有人凑上来：“丹枫雅苑的房去看了没？新楼盘新开张，我去年9月看中的一个小单间，当时手上紧没来得及下手，到今年四月已经涨了近十万了。”
　　王莹哀叫连连：“别说十个万，我十个千都没有！”
　　“不是吧大小姐你？学年轻人搞什么月光？你都这个年纪了，不比李妙文，每月薪水吃吃玩玩买买衣服，家里还有贴补给她。听见她挤宿舍，她娘一百个不放心，火急火燎坐了动车过来要给她买学校旁边安居房。”
　　“嘿嘿嘿嘿~~~”王莹一记手刀劈向长舌妇，“不要随意挑拨广大人民群众的敌对情绪，我跟妙文很要好！对她的了解比你多得多！”
　　“长舌”眼看话风不对，忙调转风向：“那你看孙组长！那叫一个房多！都已经几套了？果然淘金淘金，得早来的人才淘得到金啊！”
　　王莹呸一声，踩着木屐踮着脚往外走：“是啊，家里几套房身价上千万的富中层，去压迫一个背井离乡远道而来的小工人，工人家里还养着收入微薄的妻子跟两个才读书年纪的儿子。富欺贫，贫妒富，好一个轮回！”
　　她边说边提着手袋摔了门，“长舌”急得大喊：“你小声点！当心被人听了去！”

　　王莹一个的打到市中心，表不住跳，车停滞不前，四面都是喇叭声响。小车抢公交的道，公交就去回抢小车的道，大家各抢各，不抢到不罢休，拥堵让所有人的心绪都烦躁不安。
　　她塞了一把零钱给司机，也不知加没加燃油费，大抵是够价了。跳下车，找准去中心医院的行人过道，瞄准闪烁的红绿灯，王莹一路疾奔冲进病患大楼。
　　时髦的高层建筑，高科技的外置电梯，俯瞰窗外，万家灯火，万民如蝼蚁。
　　这个城市起得快，几乎是一夜之间，要没落，想来也快。
　　城市的背景是高楼，由千百条道纵横划分，光亮都浮在面上，底下风云暗涌。
　　王莹一把扶住额头：“每一个人都光鲜，不光鲜的人不走在大路上，他们都在机器声轰鸣的车间里。”她一拳捶向电梯内不锈钢壁，“何等讽刺！”
　　身后有个手捧鲜花的探病者，大约是听到了她的愤青牢骚，扑哧一笑。

　　周建云坐在单人病房外的过道上，前后是冰冷的白墙，身边是徐岚的妈妈。把上午的课讲完，布置完作业，监管掉午休，等下午的课时上了轨道，她就来到这里。
　　这是她任教以来，即便算上实习期，也是最大的事，大到太过沉重，沉重地打击了她尚青春的心灵，冲击力可见一斑。
　　在此期间，杨铖来看过，吴可来看过，现在王莹又来了，唯独李妙文从未出现。
　　王莹来，说明肇事学生跟家长已经找到，周建云从塑料椅上跳起来：“人呢？钱呢？”
　　“人？人已经让吴可送去派出所了。至于钱，”王莹拍了拍一脸企盼的徐妈妈，“我们孙组长会尽量想办法，你不要过于激动。”
　　徐妈妈“呜——！”的一声，又将脸埋进双手手掌里。
　　周建云消化了一下，又突然弹起来：“王莹！”
　　王莹稍息，立正，一行礼，“有！周副班导有何吩咐？请班主任指示！”
　　周建云扯了扯嘴角：“好了好了，你别跟我贫，我这人欠的就是幽默感。”
　　王莹苦笑着在周建云身旁坐下。
　　“孙组长放话了，她儿子也是受害者，警方也拿不出证据，一定说是孙超撞了人，没准是他开得好好的，被人撞上了也有。”
　　王莹掏掏耳朵：“鬼话！就凭孙超那只螃蟹的开车技术？”
　　“从感情上讲，我是十班的老师，当然应该向着十班的学生多一些。但从道义上讲，徐岚是最大受害者，不管载她的那个男生到底该不该负责任，也到底有没有钱负责任，我都认为，孙组长应该承担一部分医疗费，并且咱们学校也该为伤者给予一定的援助。”
　　王莹一副要灭了她的表情：“小周老师，我今天中午刚提醒过你，十班学生认你是他们老师，九班学生也同样，你不应该厚此薄彼。”
　　周建云囧脸一张：“我有厚谁薄谁了吗？还有，那个肇事学生几班？”
　　王莹笑眯眯，两腿一错：“一班，尖子生哟~”

　　槿姬笑眯眯，两腿一错：“更新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