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师表》槿姬

5、第 5 章

　　李妙文不知周建云心底对她有了成见。她只哀叹，调班没成功，不得不去九班面对孙超灼灼的眼光了。弄得一下午……还是心情不好。
　　周建云的气压也低，新接手的班，一干学生的心思还没从考完期末考的放松中缓过来，状态拨在空档，不肯朝前动一动。就像一只钟表坏了，虽还昭显光阴可贵，但指针一直在原地打颤。
　　给进入厌学期的学生打一针强心剂，有时空想容易，实战很难。
　　借评讲试卷来提醒，要升初三了，这个暑假不能白过，不能敷衍过，得一心扑在学习上……这种励志之谈，想来其他各科老师也都用过。
　　怎么办呢？
　　周建云站在食堂门外棕榈树下，望着树叶缝隙里的光亮与天，陷入沉思。
　　一辆小车开过，车窗摇下来，里面探出个头，“小周老师，看什么呢？”
　　是吴可。
　　周建云仰着脖子张望了会儿：“我在想，这树几时能结果？棕榈树的果子我只从书上见到过，它在我们那儿栽种不多——班导，你说，这样的小果不能吃，味道怪，还可能有毒，养了它也就是一观赏效用，为什么它在这里这样有市场呢？”
　　“小周老师，你这是思考哲学问题哪？”
　　“是啊，我在想，那些学生们，不也都根树似的，立在这里，开朵小花，将来也未必能结出丰硕的果实。可咱们还是要培养，要坚定不放弃，这就是所谓尽到天职么？”
　　吴可熄掉火：“这说法有意思。不过我认为，既然每家人家都种这么一棵，那不管成器不成器，甚至不管它好看不好看，对于家长来说，都是宝贝的。就跟我那女儿，学习成绩差，行为作风也一般般，小小年纪就知道要钱要漂亮……我当爹的，瞧着生气，她一撅嘴，伸手跟你要零花钱，我不还是得乖乖给？她成绩不好，我倒贴了给她找家教，每天我温习英语时候总要去拖她一起，希望多少能培养个惯性……”
　　周建云扑哧一笑：“班导，吃饭没？”举了举手里不锈钢盆，“我要进去打饭了，你回去吃？”
　　吴可摇头，他家里妻子也是忙到昏天黑地，从不做饭，女儿在附近的双语小学，学校管饭。这里的食堂饭菜味淡，哄哄周建云李妙文那种口味轻的小姑娘还行，吴可来自某吃辣重灾地，无辣不欢，自然是吃不惯的。平常一般都是杨铖或是其他男老师来邀他，一起出去找家小店吩咐上大盘剁椒。今天杨铖去宽慰李妙文受伤的心了，叫他随便解决。
　　不过话说回来，跟年轻女教师单独吃饭影响不好，领导看见了别扭，学生看见了也别扭。幸亏周建云的长相是不易招人犯罪型的，吴可勉强还过得去心里那道关。
　　“那正好了，顺便一起？这里有家茶餐厅也还马马虎虎，两道辣菜烧得还行。你要不吃辣，也有其他清爽的，我现在就订个位，过了用餐高峰期了，开过去就十来分钟。”
　　周建云微皱眉头，心想这邀请是请客呢还是AA呢？
　　“要不要再叫一个？听说你们女老师吃饭时候都喜欢讲点闲话的。”吴可在手机上随便找了个熟悉的名字拨号，“王莹，出去吃饭。水湘人家。还有谁？新来的小周老师也一起。什么？不去？……不像你风格啊，我请你也不去？……”

　　果然不多久，王莹顶了一只硕大的遮阳帽摇摇摆摆地过来，脚上是十二公分坡跟凉拖。她每走一步，周建云就替她心跳一下。
　　王莹见了她也一副随意样子，直接问吴可：“你说什么人家？要是很破的店，那就不用来劳烦我了。”
　　“总比你跟学生一起吃的什么KFC要好。”吴可替她两位开了后座门，周建云一犹豫，王莹已经坐进去了，她也只好随从。
　　王莹掀掉披肩：“那不一样！跟学生吃饭，那多青春活泼哪！好跟你比？”
　　“是是，王老师是全年级最受欢迎女老师嘛！”吴可笑着奉承她。这话不假，王莹教书有天分，有激情。她性情乖张，说话肆无忌惮，但却是说不出的有人气。一，她从不摆出一副苦大仇深样训斥学生，向学生施加压力。二，再难的课程到她那，不论古文还是诗词，抑或是最艰涩难懂又需背诵的鲁迅杂文选段，她都能教得抑扬顿挫。爱听的学生爱死了她，不爱听的，也不讨厌她——因为她不偏心眼，跟学生打成一片的时候不分学习好坏。
　　周建云也从学生那听到对她的赞誉了，这种的，应该就是天生当教师的料子吧？应该多向她请教经验，嗯。
　　打定主意，把昨天她对她的不仗义忘干净，周建云上去搭话：“王老师，学生在你课上情绪还好吧？天热，打瞌睡的多不多？我们班是新分出来的，成绩不够尖，你多费点心思。”
　　王莹打了个呵欠，“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观点，九班是我的班，十班也是我的班，于你也是同理。不要当了九班班副，就划清界限搞小团体了。吴老师，对不对？”
　　吴可耸肩：“我跟杨铖都是班主任，只教一个班。”
　　周建云脸有些红，刚要辩解不是那个意思，王莹切了一声，继续说：“学生情绪好还是不好我是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我情绪很好，这就够了。天热？大家不是一起热嘛！学生坐着淌汗，老师还站着滴汗呢！大家将心比心，提高干劲，管他效率不效率，你认为好了，就是好！”
　　她仰了仰细长脖子，也不管车内就那么点空间，放声吟唱道：“啊！我的爱徒，你怎么不懂我的心！我心便是你心！”
　　周建云身上一阵恶寒，吴可方向盘一打，差点滑出车道。
　　“啊！我的严师，你果真是如此爱我？我那新来的傻缺的老师，爱我不如你多！”
　　周建云华丽丽地噗了。
　　王莹还在一边装莎士比亚，一边张牙舞爪一边感慨：“啊！爱徒，请忘却那个不智的人！”
　　吴可快要不会开车了。
　　“哦不，严师！遗忘不能解决一切，要让她看看何为爱！要让她看看何为真善美！”

　　仰天大笑！小王老师是咱最喜欢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