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碗碗

10、第十章

　　我跟他下了车，看到眼前的餐厅，我不禁想资本家就是会享受，这种一顿饭可以吃掉我半个月工资的餐厅以前萧雨森带我来过几次，一开始我还挺享受，心想花他的钱满足我的胃，太划算了。后来我想到等我嫁给了萧雨森，他的钱不就是我的钱了嘛，所以说什么也不肯再来这种高档餐厅了。呵，现在看来，我是替苏如曼省钱呢，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应该好好地宰宰他。

　　许泽谦应该是这家的主顾，服务生都认识他，对他毕恭毕敬的，他边走边对我说道：“这家餐厅挺不错的。”我环视着四周，心想只看这装潢就知道肯定差不了呀。
　　他仍然神色轻松地向前走着，我却因为餐厅左侧那对正在进餐的情侣顿住了脚步，许泽谦觉察到我的异常，顺着我的目光去看，他走回我身前挡住了我的视线，“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们，我们可以换一家。”

　　我对着他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你不上去打个招呼吗？“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继而点了点头，“好。”

　　“雨森，苏小姐，真是巧啊，在这儿碰到你们。”
　　“许总。”许泽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许泽谦握了握手，“好久不见。”
　　苏如曼对着他莞尔一笑，“许总，您也来用餐，不知道今天是哪位佳丽作陪？”

　　我想苏如曼果真是个厉害角色，连许泽谦的玩笑她都敢开，不过，既然这么荣幸地成为她口中的佳丽，我也正好可以隆重登场了。
　　许泽谦笑着回头看我，我从他身后走到他们面前，客气地寒暄道：“萧总，如曼。”

　　“明月？”苏如曼显然很惊讶，她看了一眼萧雨森，笑着说道：“好久不见了，自从上次雨森生日就没见过你了呢，最近好吗？”
　　我恨恨地想，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好不好还用问吗？但是她既然问了，我就要答得漂亮才是，“最近蛮好的，听说你跟萧总要订婚了，真是恭喜呀，到时候记得发喜帖给我。”说完了我就后悔了，我他妈的是什么身份啊？一个普通上班族，能参加他们上流社会的宴会吗？
　　苏如曼却很给面子地说道：“一定，一定。”

　　许泽谦自然地握住了我的手，温柔地对我说道：“都约好了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你怎么又自己提出来了呢？”带着几分责备，跟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我忘了。”我亦是半带撒娇地对他笑了笑，我想在外人眼里，我们的行为和语言肯定都恶心得不行了。

　　萧雨森盯着我们十指相扣的手，脸色越发地难看，我的心像是破了一个洞，越来越大，我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地灿烂。

　　“萧总，您和明月不如跟我们一起坐吧？”
　　“我订了位子，就不打扰了，而且……”许泽谦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跟明月也有悄悄话要说，我们就互不打扰了。”
　　“呵呵……”苏如曼笑得跟朵花似的，“好，那我们就不强求许总了。”

　　我一脸羞涩地对着苏如曼笑了笑，看来许泽谦在哪里都能吃得开，可惜他不是我的守护神，像他这种游戏花间的人是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的。
　　“我们过去了，你们好好吃。”
　　“好，祝您跟明月用餐愉快。”
　　萧雨森只对许泽谦点了点头，我想他那么注重礼节的一个人，也有不周到的时候啊。

　　许泽谦一直牵着我的手，直到走到我们的位子前，他一向绅士，将我安排好，他才入座，侍者拿来菜单，我盯着上面的菜名发呆，眼前晃动着萧雨森和苏如曼的名字。
　　“你打算今天晚上就吃你手上的那本菜单了吗？”
　　我抬起头来，勉强对着他笑了笑，“你来点吧，我对这里不熟。”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轻声叹息，我想他可能觉得我太死心眼了，毕竟人家都快订婚了，我还这副德行，他肯定是不屑的吧。
　　“没有胃口也要尽量多吃些。”
　　“嗯。”我笑着点了点头。
　　“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还是倔强地笑着，“刚才谢谢你。”
　　“什么？”
　　“让我赚足了面子，所以谢谢你。”
　　他摇了摇头，“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

　　“谢谢你，许总，肯拿我当朋友。”
　　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既然是朋友，就不要再跟我客气了吧？”
　　我缓缓舒了一口气，笑得比刚才自然了许多，“没想到老天爷对我还挺不错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许总成为朋友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平民。
　　他没有说话，我看得出他并不高兴，他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我的心又纠结成了一团。
　　我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便不再说什么，低下头认真吃东西。

　　“要怎样才能忘记他？你打算什么时候从过去中走出来？明月，既然我们是朋友，就不要把所有的哀伤都闷在心里，说出来会好过一点。”
　　朋友这两个字让我心头一暖，我想起顾颖杉，如果她还在北京，肯定会给我一些安慰，但是她毕竟不能代替我的忧伤，而且到现在我都没有告诉他我跟萧雨森分手的事，与其让她跟着我难过，倒不如等我放下了再说出来。

　　我看着他一脸的真挚，突然爽朗地笑了笑，这样的气氛实在诡异，我一向乐观豁达，没心没肺，萧雨森的离开让我快迷失自己了。
　　“我真的没事了，其实，我郁闷的是我妈前几天打给我的催婚电话。”
　　他怀疑地看着我，我想他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个我妈那样的母亲。

　　“不知道你认识的朋友里有没有急着要结婚的，如果有的话一定要介绍给我，单纯为了结婚而结婚的。”
　　“单纯为了结婚而结婚的？”
　　“对，是朋友才告诉你的哦。”我端起酒杯喝了个底朝天，“我想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单纯为了结婚而结婚会让我觉得心安，这样对双方都公平。”

　　他又喝了一杯酒，他也许对我有兴趣，但是绝对不会跟我结婚，而且我们现在以朋友相称，估计他对我的兴趣也快没了。
　　“好，等你真的下定决心要结婚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我以为他是说等我想结婚的时候他就会帮我介绍对象，便笑着应了声好。
　　吃过晚饭，他开车送我回家，这样的相处模式确实很像恋人，可是我的心泛不起任何波澜，而他只是在游戏中玩得尽兴而已。

　　“明月……”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因为害怕那晚的一幕再重演，所以我心中有些紧张。
　　“好好休息。“
　　“嗯，你也好好休息。”
　　“晚安。”
　　“嗯，你自己开车小心。”
　　那个时候我吝啬于对他说晚安，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每次都对我说的那句晚安里包含着什么。

　　我向楼上走去，回头看时，他还站在原地，他对我笑了笑，我心底的那层防线有些松动。有时候我宁愿别人对我冷漠，如果他对我冷漠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对他无情，最起码这样我永远不会受伤，我无法再承受他眼底的那份温柔，转身跑着上了楼。

　　正如我所料，我妈不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在结婚这件事上妥协，几天来，差不多是天天一通电话训导我。我一直不明白，小的时候，爸妈都觉得女孩子读书也没什么用，我差点退学，后来我考上大学，他们也挺高兴的，可是高额的学费依然让他们萌生过让我退学的想法，现在我终于毕业，工作既体面工资也可以，农村的女孩子一年挣的钱也没有我一个月的工资多，他们为什么仍然对弟弟偏心呢？就因为他是男孩子，就因为我迟早要嫁人，成为他们口中念叨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吗？

　　每次回家看到妈妈对弟弟那一家人那般顺从的样子，我就觉得心酸，我想接他们来北京住几天，也享受享受生活，她却对我冷言相向，说等我嫁人了又了自己的家再说吧，我想告诉她，我一直都有家，虽然很小，但是没有争吵；虽然只有我自己，但是很温暖。

　　我想起以前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我总是无辜地被殃及，妈妈一生气找个茬就能骂上我两天，那个时候我很害怕，总想着长大了就永远离开他们，可是，后来我知道，血浓于水，就算再不爱，我也不能离弃他们，更何况他们辛勤劳作了大半辈子，总要有人去心疼。

　　他们可以封建，可以不开明，但是我却不能不懂事，任何人都可以让他们伤心，只有我和弟弟不可以，弟弟从小心里就只有自己，我为爸爸妈妈的辛劳付出感到心酸，我不能再惹他们生气，父母上了年纪，本该享清福了，他们的辛苦我是知道的。

　　如果出生在境遇好一些的家庭里，我的父母就有可能不那么传统，我也不用这么痛苦；他们就有可能不用那么辛苦，为了生活流尽血汗，我也不会承受这么大的压力，甚至会心安地去反抗。我一直觉得自己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他们的思想我根本无法理解，也许父母太任性，我只能学着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