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第十章 ...
-
我和布鲁斯从门牌号为“34”的房间一直走到了“1”号房。我们在两个持枪人的注视下踏进了1号房边样式复古的电梯。他们没跟进来,这地方窄得只能容下两个人。布鲁斯耸着肩膀说他可费了不少钱才把我从赛场上弄下来。
我捂着肚子靠在电梯边不说话,我没力气追问他,感谢他,只好对他挤出一个微笑。
我们到了地下三层,布鲁斯拉开铁栅栏,比起刚才极具现代感的白色走廊,地下三层看上去更像是经常发生灵异事件的老派旅店。这里的房间依然拥有自己的门牌号,布鲁斯把我带到了8号房。
房间被打造成书房的样式,书桌,书橱,沙发,茶几,一样不差。艾伦·托马斯已经在里面了,他坐在书桌上吃牛排,他看到我,对我竖起拇指,眼神瞥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说:“你刚才表现不错。”
“你要吃些什么?和他一样?”布鲁斯扯开衬衣上的两颗纽扣,坐到沙发上,拿起了矮桌上的电话话筒。
我点了点头,走到艾伦·托马斯边上,抢了他的西蓝花和胡萝卜。
“要吃块肉吗?”艾伦·托马斯拿餐巾抹了下嘴角,表示我可以从他嘴里拿一些肉吃。
我没心思搭理他,拉了张椅子坐下。
“别垂头丧气的,我们还没死,这个世界多美妙。”
我对他动了动手指,他会意地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那上面正在上演另一场生死对决。屏幕下方还有显示胜败赔率的数据和下注金额。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世上就是有无聊的有钱人喜欢看别人自相残杀,作为他们的余兴节目。
“这是全球连锁的业务,C城现在可还没有,要在那里弄一个一定很刺激。”艾伦·托马斯兴奋地冲我眨眼。
他一定不是一个好商人,即便他和有钱,无聊这两个词有着密切联系,可他怎么就没想过,C城几百万人里也就能出他这么一个奇葩。其他有钱人不是想着怎么变得更有钱,就是想着怎么让别人变得没钱。无聊的人的确有大把,可他们都没钱。
“我们为什么会被送来这里?”我回头看了看布鲁斯,他把雪茄架到了烟灰缸上,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打哈欠。
“我稍微打听了下,有个女人去酒店捉奸,结果捉错了人,就顺便把你们卖给了俱乐部,换了点车马费。”布鲁斯翘起嘴角笑了笑,他的长相邪气,眉眼风流。我继续问他,“我的枪怎么会到你手上。”
布鲁斯耸了耸肩,“这你就别管了。”
艾伦·托马斯吃完了最后一口牛排,插嘴说,“不是你的枪,是珀西的枪。”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那就换他来告诉我吧,布鲁斯和珀西是什么关系,他找我们要干什么,还是要我现在就把他杀了珀西的事告诉布鲁斯?
我蹬着艾伦·托马斯看,要不是我实在不喜欢生吃人肉,我他妈早就一口咬断他的喉咙给自己充饥了!!
“你的牛排到了。”艾伦·托马斯指了指我身后,推着餐车的服务生给我送来套餐。龙虾肉沙拉,菜汤,牛排,蓝莓芝士蛋糕,甚至还有一杯红葡萄酒。他把它们摆到书桌上,递给我一条紫色的餐巾。布鲁斯给了他一些小费,这时电脑上的战斗已经停下,换上了屏保画面。
是耶稣,躺在十字架上,没有被钉上钉子,看上去十分慵懒的耶稣。
我在哪儿见过这样的耶稣,哦对了,餐巾上也印着一样的花纹。难道是这个俱乐部的标致?
我决定先大吃一顿后再继续回忆。布鲁斯问我们珀西现在在哪儿,艾伦·托马斯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现在才懒得揭发他的杀人罪行,等我吃饱了再来好好陪他玩儿。
“在狄波拉见过几次,说过几次话,后来我们就越狱了。”
“那把枪是哪里来的?”
“越狱的时候从监狱长的办公室搜出来的。”艾伦·托马斯好奇地问他怎么知道这把枪就是珀西的。
“枪托上有血珀西的名字,就在雕花的下面,非常小,但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布鲁斯抚摸着枪托,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珀西从里面出来了。”
“他在里面过得挺好,像个国王。”艾伦·托马斯笑着说道。
他死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个国王。
“对了,你们在里面认识两个叫艾伦和迪兰的人吗?”布鲁斯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坐直了问我们。
艾伦·托马斯保持着他的微笑,摇了摇头,“不认识,你找这两个人干什么?”
布鲁斯让我们不用在意,还说既然我们认识珀西,看在珀西的面子上过会儿就送我们离开这里。我咽下最后一口红酒,布鲁斯在这时问我们叫什么。
“我是卡洛斯,”艾伦·托马斯介绍了自己后,又接着介绍我,“这是卡尔。”
卡尔这名字听上去真是蠢弊了!!!
布鲁斯为人友善,尽管我们没给他帮上忙,可他还是按照说的那样把我们送到了外面。因为电梯容量的关系,他带着艾伦·托马斯先去了停车场。我在走廊上等电梯,顺便回味口感醇厚的芝士蛋糕。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大约六七岁,从一扇门里走出来,右手抓着她的洋娃娃,左手拿着一封信。她朝我走过来。
“您好,先生。”她非常有礼貌地和我问好,我对她笑了笑。
她长得比她手上的洋娃娃还要漂亮,可惜眼神太冷,像尊精雕细琢的冰雕。
“您要去哪层楼?”
“地下一层的停车场。”我说。
“太巧了,我也要去那儿。”她抱着洋娃娃,用双手把黄色的信封扣在娃娃胸前。
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在以观赏活人自相残杀为乐的俱乐部出现,确实有些奇怪。但是,我决定不去深究这份奇怪。随他们去吧,这世上难道还缺奇怪的事?先管好自己的事吧,迪兰。比起奇怪的女孩儿,祈祷艾伦·托马斯那张□□的嘴别说漏了才更紧要。
我和女孩儿走进电梯。她开始哼歌,我怀疑她是幽灵,但是地上有她的影子,我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试着思考别的事情。
比如在哪里见过那个耶稣标志……懒洋洋的耶稣,没有受伤的耶稣,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电梯到了地下一层,我拉开栅栏,女孩儿走到外面还不忘和我道别。她哼着忽高忽低的小曲在转角处消失。
啊,我想起来了!
是囚室里,我在囚室的墙壁上见过!!虽然那面墙上的耶稣还未画完,但是不会错的,就是这个标志!
墙壁上的画是谁画的?是卡洛斯吗?他和这个俱乐部有什么关系?
我带着满腹疑问坐上了布鲁斯的车,艾伦·托马斯拍了拍我的大腿,对我说:“不如就送到我们住的那个酒店吧。”
我想拒绝,那间酒店有不好的回忆,想到它们的床我就头晕。可艾伦·托马斯根本没有听取我建议的意思,在我沉默的空当和布鲁斯说:“就这么决定了!去海滨酒店。”
汽车在停车场里绕了好几圈才终于开出地下。我再度见到了阳光,蓝天和白云。
路边的棕榈树摇晃枝叶,透过它们叶片的缝隙,我隐约看到了蓝色的海面。
“我想去海上冲浪。”艾伦·托马斯也靠在窗口望着外面。
“我想睡一觉。”
布鲁斯扔给我们一份报纸,西班牙文写的,艾伦·托马斯一边看一边用英文念出来。
“男女游客惨死海滨,生前疑遭虐待,男死者为跨国集团总裁,现年六十,女死者新年十八,警方暂为公开其身份……”
我凑过去看报纸上刊登出来的照片,一共三张。占据头版位置的是两具尸体的死状,上面打着不必要的马赛克,说真的,这些马赛克把尸体弄得更恶心了。第二和第三张分别是男、女死者的证件相片。
这一老一少我在海滨酒店的大堂见过。那会儿他们还在沙发上缠绵,老头的手都已经抠进了女人的比基尼内裤里。
我不太明白布鲁斯给我们看这则新闻是什么意思,直到艾伦·托马斯读到这一段:“根据酒店工作人员所说,一个月之前男死者曾以假名预定蜜月套房,两人入住时因无法观赏海景为由,换至另外套间。据称,曾在死者预定的蜜月套间居住的两名男性,业已失踪,去向不明。”
我会被人揍晕,遭遇手持斧头的大汉,全都是因为那间该死的房间看不到大海……
我拍着坐垫大笑,艾伦·托马斯按住我的手,“不如我们联系报社,和他们说说我们的经历?五百块钱谈十分钟你看怎么样?”
我让他去死,他耸肩摊手:“你看,飞机爆炸我没死成,去了狄波拉监狱我也没死成,这回又去俱乐部走了一遭,还是没死成,想让我死可没这么容易。”
我扑过去掐住他脖子,现在呢?现在他还是觉得想让他死没那么容易??
艾伦·托马斯拿手拍我胳膊,他的手上又粘又腻,是他手心的伤口裂开了,拍打的动作把血都溅到了我的脸上。布鲁斯回头看我们时,我已经松开了手。艾伦·托马斯抱怨手心疼,我拿衣服擦手臂上的血。
“到了。”布鲁斯说。
我和艾伦·托马斯一前一后下了车,布鲁斯摇下车窗和我们再见:“回去之后可千万别说我们这儿的人不热情。”
“谢谢。”我对他打了个再见的手势。
“一路好运。”他笑着说。
司机再度发动引擎时,我听到艾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艾伦!!你和迪兰跑到哪里去了???亚当都快烦死我了!!”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固。引擎一直响着,汽车却没开动,布鲁斯脸上友好的笑容还没褪去,艾伦·托马斯依旧在我身边,举高了他的右手。
我抬头看了眼天,白云缓缓移动,我又看了看艾伦·托马斯的手心,一滴血滑到了他的手臂上,沿着预定的路线蜿蜒至手臂的边缘,接着便从边沿坠下,砸到了地上。我仿佛能听见炙热的地表因为这滴血的刺激而发出的嗞啦声,温差引起了淡到看不见的烟。在烟雾中时间终于找到了前进的动力,布鲁斯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艾伦·托马斯抓起我的手,他手上的血接二连三地落到地上,这次没有引起烟,我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这回是水珠掉进了高温的油锅里。四周的一切都沸腾了。
“跑!”
艾伦·托马斯拉着我一起跑进了酒店,布鲁斯和他的司机开始拿枪扫射。酒店里的警卫冲了出来,很快就变成三具倒在地上的尸体。
艾伦·托马斯拉着我靠在酒店的大理石圆柱后面,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这儿可真热。”
我的手被他的血染红了,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索性问他,“我们为什么要跑?”
艾伦·托马斯缩回张望外面情况的脑袋,用不可置信的夸张表情看着我,“你这是什么问题??我们当然得跑,我可是杀了珀西的凶手,一看布鲁斯就是珀西的好哥儿们。”
这一点没错,可是他没弄清楚我问题的重点,这会儿枪声忽然停下。布鲁斯和他的司机在换枪匣,我听到空枪匣掉到地上的声音。很快他们又噼里啪啦地攻了过来,艾琳躲在另外一边的圆柱后头。她也带着枪,一共两把,艾伦·托马斯示意她扔过来一把。
“不,你不明白。”我掰开他的手指,在裤子上擦了擦,我想洗手,现在就想洗。天知道艾伦·托马斯的白痴会不会通过血液传染。
酒店里的其他人早就不知去向,脚步声伴随着弹壳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得在他们走到这里之前让艾伦·托马斯明白是他杀了珀西,这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艾琳把枪扔了过来,这一举动暴露了我们的藏身之所。艾伦·托马斯握紧手枪,嘴角微翘,他和艾琳交换眼神,就在他们兄妹俩要开始反击的时候。我拉住了他,我抢了他手里的枪,真恶心,枪托上沾满了名为“愚蠢的艾伦·托马斯”的细菌。
“你干什么??”艾伦·托马斯张大嘴看我,我拿枪口对准他,大声和布鲁斯喊话:“布鲁斯,停下!我这就把杀害珀西的凶手给你带出来!是艾伦干的!和我无关!”
“你在说些什么??”艾伦·托马斯的眉心皱成一团,我瞥了眼艾琳,她倒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我挟持了艾伦·托马斯,布鲁斯确实停火了,我把艾伦·托马斯带到了他面前。
“是他杀死了珀西,你要是想报仇的话,这个人给你了,放我走。”
布鲁斯把冲锋枪架在肩上,“珀西这笔帐我慢慢和你们算,我问你们,货在哪里?”
又是这个该死的问题!
货在哪里我怎么知道??!我连那些货是什么我他妈都不知道!我把自己和艾伦·托马斯的遭遇简单地和布鲁斯说了说,他不相信我,我在他的眼里看不到信任。换做我是他,我也不会相信这个太过离奇的故事,可他妈的这事真发生在我身上,我就是这么倒霉,这么可悲!
“我觉得我们该换个地方说话。”我叹了口气,掐着艾伦·托马斯脖子的左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艾伦·托马斯一个劲对我使眼色,好像在说“轻点,轻点,我快死了”。我当然没理会他,装作没有看懂似的又多用了一些力。
“我也这么觉得。”布鲁斯看了眼手表,“上车,我们换个地方。”
“还有你,也一起来。”他这话指的是艾琳,艾琳笑着从圆柱后面走出来,抿了抿性感的红唇,“乐意奉陪。”
我拖着艾伦·托马斯走到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外面候命的三辆黑色轿车同时打开了后座的门。
“一人一辆。”布鲁斯说,“谁也别想逃走。”
我迫不得已松开了艾伦·托马斯,真扫兴,我原本还想多看会儿他因为呼吸苦难而苍白难堪的脸蛋。
我的手脚被捆住,还被人套上黑色的头罩,我坐在车里听到外头警笛呼啸。无论何时何地,所有的警察都会来晚一步。
我靠在车窗上打了会儿瞌睡,没有艾伦·托马斯在,就算是要去魔窟地狱我都能睡得着。我醒时,头上的黑色布罩还没取下,就这么被人推搡着下了车。
下车之后一共走了一百三十七步才停下,轻细的按键声,接着我听到缆绳牵引电梯的声音。电梯门打开,我被带进去,过了大概三十秒,它又再度打开。有碗碟碰撞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橡木香混着奶酪的香味飘了过来,跟着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水声。有人靠近我,他身上有鱼腥味。
走了十五步之后,我与这些声音,气味渐渐远离。我左面的人拉了我左胳膊,右面的人把我往左面挤。他们推开一扇吱嘎作响的木门,带我向下走了十阶楼梯。地下有火药味,干燥,不潮湿。
他们又停下,一串钥匙被人从口袋里掏出来,金属间相互碰撞,卡片嵌入的声音随之而来。
一扇门打开了。
我又被身边的人拉着向前走了起来。十步之后,有人说:“小心花瓶。”
最完最后的二十步,我被按在了一张椅子上。
我的头罩被拿开,我有些不适应眼前突然的光明,抬起手遮住眼睛。
“简单地说,一个叫昆兰的小子偷了我的货想要自己赚钱,然后有人告诉我他被人带去了无人岛,还进了狄波拉监狱。我联系了珀西,告诉他当天进监狱的人里面有我要的货,要他帮忙问处货在哪里。接着他告诉我,监狱里来的两个人,一个叫艾伦一个叫迪兰,都不知道货在哪里。然后……”
布鲁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眼睛终于能看到他了,他端着红酒杯,坐在一张木桌上,右脚点在地上,左腿垂着。
“然后?”我喜欢他开门见山的态度,希望他接下去说。
“然后,我就和珀西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