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林三酒

7、一生一世

　　菊轩。
　　昏暗的房中未然灯火，千色烦躁的绕着身前的桌子走了一圈又一圈。那个默风，那个长得比尘殇也不逊色的默风！任由白仙儿这个浑蛋待在他身边怎么行！
　　白仙儿……
　　千色咬着这个自相识以来就丝毫不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的名字，这个八岁就立誓要保护全天下女人，最后改名换姓、男扮女装做了老鸨的一脸风流相的男人，她怎么就无法忘了他！
　　忘不了他也就算了，这么多年，她为了他扮丑扮傻开倌管，他的心难道是铁做的，她怎么就打动不了他？
　　千色叹了一大口气，她现在该烦恼的不是白仙儿爱不爱她，该烦恼的应该是白仙儿会不会爱上默风！别跟她说这个世界上男人和男人便是安全的，如果男人与男人之间完全纯洁了，那她的菊轩还开来做什么，早早关门大吉得了。
　　在这些年，她可没少见到那些个男人为了尘殇要死要活，这个默风不比尘殇差，白仙儿在女人堆里那么多年也没有见他对谁动手动脚，还真有可能是个爱男人的！
　　想到这，千色一摸额头，一手的冷汗。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有这种可能出现，一切一定要扼杀在摇篮里！

　　百花楼第一百美人奇儿姑娘的□□竞价已经结束，虽然有一头死肥猪和一个矮冬瓜非常不甘心，但百花楼身后的势力可不是他们这些光有钱没有权的人可以招惹的，最后只得施施而去。
　　百花楼有一处清静的后院，秦奇儿此时正坐在后院布置得如新房一般的房中，面带羞涩，手指轻绞，心里既盼着尘殇快些到来，又希望他可以晚些时候再来。她胆子再大，也是个女子，要将自己的身体整个给出去，就算对方是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也会羞涩难耐。
　　在后院的另一处，尘殇远远的望着灯火通红的房间，脚下生了根般一步也移动不了。
　　奇儿还是如小时候一般，一点也没有改变，可爱又听话，倔强起来却又谁也拦不住，就如这次，她使劲了手段也要逼他现身，逼他承认她！他能明白她的心意，只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她的那个尘哥哥，就算此时他穿着再素净的白衣，也掩不去骨子里早已被沾染的肮脏。
　　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她愿意没名没份的从此隐居起来，但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她是堂堂将军之女，可以有更好的归宿。
　　他不该拖累了她！
　　尘殇收紧了手掌，直到圆润的指甲将柔嫩的掌心掐出血丝。

　　“去呀，你倒是去呀！”
　　白仙儿隐在一丛花木之后，急得直撕袖子。
　　默风在旁边劝着：“奇儿的目的达到了就成了，尘殇不愿意进去，你还能按着他的头去洞房不成？”
　　话是没错，只是白仙儿听在耳中十分的不悦，这天底下他白仙儿不能解决的多了，但按着人家的头叫人洞房他还真做得到！
　　一把拖默风，白仙儿风风火火一路直奔自己房中。
　　“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我不能让他们两个洞房吗，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不远处的房顶上，一个黑衣人轻巧的隐在黑暗中从高处俯视着百花楼。后院的动静她自然看在眼中，拉拉扯扯的两人也毫无例外的被看得一清二楚。
　　“白仙儿！我给你那么多年你也没牵过我的手，今天竟然牵了一个男人的！你好，你等着，老娘今天不强了就不叫千色！”
　　黑衣人嗖的一声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我说白‘妈妈’，你这拉着我到底是要做什么啊？”默风心中郁闷，与人打赌输了来做龟公已经够惨了，现在还碰上一个这么不靠谱的老鸨，他这是哪天得罪了老天爷啊，要这么整他！
　　“不做什么，就是拿这个，给尘殇下药让他进洞房，生米煮成熟饭！”白仙儿跑回屋中，从隐秘的角落中拿出一个白玉的酒瓶子。
　　默风接在手里打量，这东西与百花楼里用的酒瓶完全瞧不出什么不两只，他失笑道：“这不就是酒么，你想灌醉尘殇？他一个小倌天天喝酒，酒量好着呢，你拿一缸子出来还差不多。”
　　“你懂什么！”白仙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解释说，“这是催情酒，催情酒懂不懂？就是神仙喝了它也会意乱神迷，失去神智，抓到异性就扑上去，何况一个小小的尘殇，一口就搞定他！”
　　默风听着，脸色连连变幻。
　　“那个，我去送吧，您也忙了一天，快些休息吧！”一把从白仙儿手中抢过酒瓶，护在手中。
　　“唉，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许你送！”白仙儿在百花楼中见多了男人，哪能不知道他的这点小心思，笑骂着去抢那酒。
　　默风自然是不让他得手的，将酒瓶往房中桌上一放，便将白仙儿推入内房之中。
　　“‘妈妈’您辛苦了，还是小的帮您送吧。”第一次放低姿态，默风突然觉得做这一回龟公也值了。

　　桌前，悄悄潜进房中的千色咬牙，她依稀听到催情酒三字，瞬间将白仙儿怨到了极处，她等了他那么多年，他竟然选择了一个男人，看两人“调情”的不要脸样子，她一定不让他们得逞。
　　迅速将两瓶酒的位置换了，换完之后千色一想，两个人两瓶酒她换不换位置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有一个人会喝下去兽性大发。再下去换回来已经来不及，她一想，还有更好的办法，放火惊鸳鸯！

　　默风已经回过头来，他记得催情酒放在左手边，一顿，他顺手拿起右手边的酒瓶准备给尘殇他们送去。
　　千色隐在暗中眼看着被她换了位置的酒被拿走，急得想追上去又怕暴露形踪。
　　“不知千色姑娘深夜来访，有何贵干啊？”白仙儿不知何时悠闲的从内室中踱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关你什么事！”千色一惊，见自己的被发现，索性也不再隐藏，从暗处走到屋中，明亮的灯火下，映出她去了花花绿绿的妆和衣物之后露出的清丽容貌，以及凹凸有致的身材。
　　“自然不关我的事，千色姑娘请了！”手指一指，正是大门的方向。
　　“我……我偏不走！”
　　“不走？这大晚上的，姑娘不走是想做什么？嗯？”
　　白仙儿被她缠了那么多年，自然清楚彼此的身份，当下也不伪装，直接露出一副色狼的表情，只可怜他那张风情无限的脸愣是把一个ws的表情做得充满了邪气的魅力。
　　千色一咬牙，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她还要等多少年了，豁出去了！
　　缓步上前，宽衣解带。
　　白仙儿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强扯着嘴唇边后退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千色学着他先前的样子，露出一个ws的笑：“当然是吃了你！白仙儿，你胸前老挂着两个馒头装女人，你就不怕它馊掉吗？来，我来帮你拿掉它！”
　　白仙儿的承受能力终于到了极限，女人耍起流氓来果然不是男人可以比的。他转身就跑，边跑边大喊道：“来人啊，救命~~~”
　　千色嗤笑：“这么多年来，你什么时候跑得过我，论武功我堂堂一个江湖女侠难道还会输给你！”
　　追逐声，摔倒声，纠缠声，反抗喘息声，渐渐全都化为一室旖旎。

　　“千色！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这么多年我如果喜欢你便早娶了你，既然我不喜欢你，你献了这身又有什么用？”
　　“不喜欢？你不喜欢就是这反应？”
　　“……我是男人！”男人的身体有时是控制不了的。
　　“我不管，如果我不试怎么会知道能不能成功？我这一生非你不嫁，既使失了这清白的身子最后未嫁你也无所谓！”
　　白仙儿长叹一生，房中终于归于寂静无声。

　　默风拿酒，鬼使神差的去敲了秦奇儿的门。
　　不过反正手里的酒也换了，就是拿起奇儿喝也没什么。
　　砰砰。
　　“尘哥哥！”
　　秦奇儿飞快打开门，见是默风，闪亮的小脸瞬间黯淡下去。“是默风哦……”
　　“对，是我，我给你们送酒过来。”默风千句万句话到了嘴边，竟然涨红了脸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平时不是挺能说的，现在需要说的时候怎么就说不出来了？
　　“嗯，谢谢你了默风，给我吧。”秦奇儿伸手将酒接了，有些落寞的复将门关上。
　　“我……”门已关，佳人已回，他这没用的人还是回去休息吧。

　　默风呆呆的站在门口，直到房里“砰”的一声传来酒瓶打破的声音。
　　“怎么了奇儿？你有没有事？”默风急得拍门，门从里面被关死了，他一心差点准备破门而入。
　　屋里静了一会儿，一串凌乱的脚步声慢慢向门的方向移动，好一会儿，门“唰”的一声被猛力打开了，默风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发生的事，便被拉了进去，踉跄间只听到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
　　“奇儿？”
　　他才开口，一只柔软火热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手很小，手上的力气却出奇的大，将她一把甩上了床。床侧的烛火被撞熄了，房晨顿时暗了下来。
　　默风从床上爬起来，冷不防一俱炙热的身体扑进了他怀里。他伸手去推她，嘴唇却被另一张香甜的小口堵住……
　　任哪一个男人碰上自己心仪的女子，都会变得毫无自制之力，何况是一个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的男人。
　　默风手上的反抗力气顿时消失干净，迷失中他想到了催情酒，他拿错了酒，只是他怎么会拿错酒？

　　半夜。
　　秦奇儿呆呆的坐在一片狼籍的床上，与她相对无言的是另一个满脸羞涩与期望的男人。
　　“奇儿，我们……”默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奇儿，我会负责的！”
　　“是我强迫你的，你需要负什么责？”秦奇儿双眼空洞，负责，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对她负责！罢罢罢，原本她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尘哥哥不出现买了她，那她就连夜回京城，拼尽她的性命为他换一个正常人的身份，而现在，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选择吗？
　　着衣起身，不顾身后的人如何唤她，她拿起跟她形影不离的剑，头也不回的离开。

　　尘殇思索良久，终下定决心说服秦奇儿离开，却不料半夜时分竟见她拿剑出门：“奇儿？”
　　秦奇儿头也不回，冷声道：“现在你满意了，我再也不会纠缠于你，你完全摆脱我了，你自由了！”
　　尘殇怔住，心中剧烈的疼。
　　恍神间，秦奇儿已消失在夜色中。
　　“奇儿！”
　　默风穿上衣衫追出来时，只有尘殇失魂落魄的呆立在门外，秦奇儿早已失去了踪影。
　　“你是谁？”尘殇转头，眼中神色慢慢变得疯狂。秦奇儿的反应，这个时辰从她屋里出来的衣衫不整的男子，这说明了什么是如此的一目了然。
　　“混蛋！我杀了你！”尘殇清冷的神色全无，出众如仙的容貌更是狰狞的扭曲，他疯了一般扑向默风，恨不能一拳打死了他。
　　默风心中同是恨，为什么秦奇儿心中只有这个尘殇，这个胆小又懦弱的男人有什么好，让她那么伤心，她还是不愿放弃他！
　　他提了拳一声不吭的迎上，顿时，两个绝色的美男扭打成一团，你一拳我一拳，拳拳到肉，毫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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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国历495年，冬。
　　距离夏国历490年春已经过去5年多的时间，在这5年多里，夏国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5年前，夏国大将秦思唯一的女儿意外身亡，久病的儿子却是突然痊愈，并与次年加入军队入了战场。这位将军之子充分展示了他不弱于其父的军事天分，短短几年内，平北荒，定南蛮，退海寇，天下皆惊。
　　而青州十里花街，当年一个小倌和一个妓...女的热闹事，早已被人们从遥远的中记忆中遗忘。
　　那些爱也好，恨也好，除了当事人，对谁都只是一时调剂生活的无足轻重的调味品。
　　此时，已是深冬了，青州已下了数日的大雪，一向热闹的十里花街也沉寂起来。
　　在这万家闭户的日子里，一个黑衣男人，风尘仆仆的进了十里花街菊轩。
　　“这位爷，你找谁？”清秀的少年好奇的迎了上去。
　　“尘殇呢，让他出来！”黑衣男人脸色未变，声音十分冷酷。
　　“对不住这位爷，尘公子得了病早已不见客。”
　　“不见也要见！”
　　正在少年不知所措间，一个穿着艳红火狐裘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扬声道：“尘殇在后院，你自已去吧。”
　　黑衣男人转头，曾经风流无限的百花楼老鸨白仙儿已经换回了男装，挑着依旧媚人的眼角看着他。
　　他微一点头，直向后院方向而去。
　　“默风，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白仙儿劝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与千色相敬如冰，咫尺天崖，你既要负责任娶她，又当她是摆设玩物，不，她在你心里连摆设玩物都不如，你从来对她不闻不问，这就是你的放下？”默风凌厉的反问。
　　“……”白仙儿沉默。
　　默风抬眼又垂下，悲声道：“不过你说对了，这要放下了，由不得我不放……她已经死了！”

　　菊轩的后院，宁静到只有白雪在飞扬。
　　长长走廊下，一袭素白裘衣的男人静静坐在椅上，双眼透过眼前雪白的世界不知看向了何方。
　　黑色的衣衫，黑衣的鞋子，在白雪中踏入尘殇的眼中。
　　他微抬首，对上默风冷酷的脸。
　　默风同样也在看他，这么多年了，他时时刻刻守着她，为她做了那么多，却怎样都取代不了这个躲在小院里逃避一切的男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他真的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假死，代兄从军，征战八方，名震天下，尘殇，这个女人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东西！”默风扔出一圈东西，在尘殇的腿上滚落，停在地上露出一个敕字，“她为你争了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回来！”
　　尘殇，再不是贱民！
　　父子君臣，家国天下，这么多年足以证明夏皇是明君，而他的父亲则是乱臣贼子，与他，既做不了忠臣，更做不了孝子，他救不了死去的兄长和受苦的族人，就连对她的诺言他也没能实现。
　　他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大雪飞扬中的雪莲花。他的目光清澈，眼中看见的也不知是这雪，还是遥远的回忆中那个正对着他开心而笑的女子。
　　叮。
　　默风冷冷的扔下一把匕首，寒声道：“现在她重伤不治，战死沙场，你随她去吧。”
　　尘殇的视线一顿，眼中却并不悲伤，他俯下.身拾起匕首，侧首微微眯了眼。这一生，他最遗憾的事便是没有再亲口和她说一句爱，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里，他都爱着她，只爱着她！他不求什么，也没资格求什么，但总是卑微的希望她能够快乐幸福！可这一生，负她最多的便是他，最伤她心的还是他！日复一日的折磨终于要结束了，他不用再在这小院里一日一日的听着远方的消息，或惊或者喜，他终于，可以去找她了……
　　修长的指间，匕首的寒芒闪过，不远处默风冷眼看着他手起落下。

　　一切结束了。
　　而一切，又将重新开始，这便是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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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哥哥，长大了你要娶我哦！”
　　“好，尘哥哥等着你长大，谁也不娶，只娶你！”
　　“一言为定，不许撒谎！”
　　“好，一言为定！”

　　沉入黑暗中，仿佛看见暖暖的阳光正从窗外晒进来，正落在他的脸上。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她。
　　她轻轻的对着他笑，一如既往的单纯又美丽。
　　他上前，轻柔的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甜笑的容颜，一滴泪水轻轻滚下。
　　奇儿，这一生，尘哥哥负你良多，但这一世，尘哥哥绝不会让你孤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