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爱情物语》klinsi

1、女人为什么剩下来

　　透过咖啡店一尘不染的落地玻璃，朋克看到娜拉斜跨着她那个有如彩色编织袋一般的大包一脸义愤地健步如飞。
　　波西米亚女郎的造型，CBD女白领的节奏，大龄女青年特有的间歇性爆发的苦大仇深的表情……
　　预想了一下紧接着可能爆发的狂风骤雨，朋克赶紧灌了一口手中的拿铁。

　　娜拉，28岁，某网站女性频道编辑。
　　朋克，28岁，证券业新星，与娜拉是大学时代就结下的死党。
　　朋克原名郑鹏，几年前“博客”、“播客”、“拍客”之类的新新词汇盛行，朋克跟风将msn昵称改为“朋客”。娜拉见此昵称，认为如此毫无创意的山寨产品难免庸俗，建议改作“朋克”，一潮到底、同时增加些复古情调。朋克由此得名。

　　娜拉驾到，果然一派乌云压顶！
　　“被谁踩尾巴啦？”朋克问，“不是去参加沙龙了么？”
　　“就是那个破沙龙！”娜拉没好气地说。“本来说的是讨论都市大龄女青年的职业与婚恋问题，结果，半道就被扭曲成了一个‘剩女’批斗会，你是没见到那几个特自以为是的所谓专家，关键还几乎都是女的，各个唧唧歪歪，说什么剩女之所以剩下来就是因为光说不练、牙尖嘴利、目中无人、心比天高，活脱脱一副成功者痛打落水狗的姿态！”
　　朋克大笑。
　　“哪有把自己比喻成落水狗的，娜拉，你有这么惨么？”
　　“说什么呢！”娜拉差点没把自己的大包朝朋克脸上砸去。
　　“waiter！waiter”朋克赶忙夸张地探出身寻找服务员：“凉茶，赶紧给这位小姐上凉茶，要镇火功效显著的！”

　　“朋克，我跟你讲。”娜拉调整了下情绪，严肃地说。
　　“本来把大龄单身女青年一竿子打成剩女就有问题。虽然每个人都需要爱与被爱，但结婚不是必修课啊，一个人自得其乐地生活着，为什么要被称为剩女，被贴上嫁不出去、性格有问题的标签呢？”
　　“淡定，淡定。”朋克安慰说，“人家专家也没说大龄单身女青年全部都是剩女、全部都有问题啊，没准人家界定的剩女概念就是结婚意愿特强烈但总是被飞或者连被飞的机会都没有的那类族群啊！”
　　“反正您身边现在花枝招展、蜂蝶翩飞的，正好可以幸灾乐祸地坐壁上观大龄女青年们的下坡路历程。”
　　“你这话容易造成歧义，我再次强调，男人的价值规律就是这样，魅力和金钱地位成正比，而金钱地位又在很大程度上和年龄成正比，所以，不是大龄男青年们天性爱沾花惹草，无奈身边花草太盛啊！”
　　“得，你就直说男人是增值型股票，女人是贬值型不动产呗！”
　　朋克做出一副“此言差矣”的表情猛摇头。
　　“你这个比喻也不准确，不动产还有房子，房子增值增得比股票厉害！这么说吧，女人应该是高级定制服装，刚开始挺炫目、挺精贵。遇到喜欢的人吧，把它当成宝，要是遇到喜新厌旧的人，那就亮丽一下子，然后扔进衣柜积灰尘积一辈子。而且，定制服装这种东西，不好转手，很多人情愿要路边摊的杂牌，也不愿要珠光宝气的二手货。”
　　娜拉简直要被气岔气了。
　　对面的这位，到底是自己的最佳好友还是最佳损友呢？！

　　“得，不逗你了。”朋克主动停战。
　　“那你想好这期专题的主题没？”他问。
　　“本来有点想法的，结果参加了这个沙龙反而乱了我的思路，晚上回去再琢磨琢磨吧。”
　　“呵呵，那你就直接写‘向剩女这顶强扣在我们头上的帽子宣战’得了。”
　　“哪有这样的，气急败坏地到处开枪只能让旁人更觉得大龄女青年仓惶和可怜。不能干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娜拉斩钉截铁地说。
　　“唉，大龄女青年可真是个写不完的话题啊！”朋克感慨。
　　“那还用你说！我们创造了多少话题、带动了多少行业，贡献了多少GDP啊！”
　　“那是，要不怎么说你们能顶半边天呢！”
　　娜拉机敏地从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反讽的意味，马上亮出刀剑一般的眼神。
　　朋克立即投降。

　　“不过你真可以采纳些我的观点，我可是站在完全客观的男性角度。”他突然专业起来，“剩女们捕猎多年却一无所获的根源很大程度上就在自己。就拿我们公司一帮奔三的女人们来说，天天在办公室叫嚷着圈子里没男人。其实哪是没有男人啊，根本是她们眼里看不见男人——有时候我真要感慨，你们女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嘴可真毒——在她们看来，公司里经理级以下的男人不是男人，同学里年薪比自己低的男人不是男人，长得不好身材不高的不是男人，那些来办公室谈业务的、修电脑的、送快递的就更不是男人了！你说，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所谓的男人啊，不懂放长线钓大鱼就想着一口吃个大胖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好事！”
　　娜拉了瘪嘴，不予置评。
　　朋克越说越起劲。
　　“在我们写字楼的电梯里经常看到些不错的男人，每次见到这等货色，公司的姐姐妹妹们总是眉飞色舞、道路以目，回头四处八卦人家是哪个公司的、什么职务，但是问了也是白问，因为从来就不敢主动出击。有时写字楼里的各单位之间会组织些社交活动，明明很好的机会，临到头她们却优柔寡断，摆出‘加班’、‘累了’、‘天气不好’ 等各种借口。其实，她们哪有那么多班加，加班多半是因为没有男朋友下班后也无事可做所以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朋克还没blabla完，娜拉的手机响了，铃声是一首节奏感很强的歌曲。
　　朋克咽下对公司大龄女青年的种种义愤，一脸羡慕地说：“还是媒体行业够fashion啊，我也想要设置这么激情的铃声。”
　　“干嘛啦，亲爱的？”娜拉接了电话。
　　“我不在家！啥事呢？”
　　“这么巧，我也在西单这边，那你们过来找我吧，大家一起坐坐。”
　　挂掉电话，娜拉对朋克说：“卡卡，和她的室友逛街呢。”
　　“她现在合租啦？”朋克问。
　　“刚找的，觉得一个人没意思，合租好歹有个说话的，正好也省几个钱呗！”

　　卡卡是娜拉的大学室友，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乐天知命的主，目前在一家知名外企做审计。工作几年下来，除了考了个CPA，涨了几次工资，没有什么显著长进。和她同一批进公司的人，要么升经理了，那么跳槽走了，只有她一个人还在那个高不高低不低的职位上傻乐着。每次和娜拉谈生涯规划，卡卡总是说，她这个位置其实是最实惠的，不像新人那么忙碌，不像经理那么操心，工作已经得心应手，假期还大把大把的多，综合算下来，性价比挺高，她也懒得动了。

　　朋克率先看到卡卡和一个瘦高清秀的女生一起走进来，他朝她们挥了挥手。
　　卡卡大老远就没心没肺地大喊：“我就猜到娜拉是和你在一起！”
　　走到跟前，娜拉抗议道：“下回咱能别还隔着千山万水就这么high地打招呼么？而且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我和他是定期碰头开工作生活交流会。”
　　卡卡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在说，我就是故意的。
　　“你的新室友啊？介绍介绍呗。”朋克说。
　　“哦。这不正要介绍么？！她叫白雪，你们叫她小白就可以了。”
　　然后卡卡又指着娜拉和朋克：“这是我大学的室友，娜拉，这是娜拉的好朋友，我们身边的黄金单身汉朋克。”
　　小白和两位“嗨”了一声，和卡卡一并坐下。
　　娜拉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小白同学的目光在朋克脸上停留了3秒，心中暗笑。

　　“小白你工作多久了？看着好年轻啊，就跟学生一样。”娜拉问。
　　“毕业也有一年多了，刚入职时单位提供住宿，所以凑合了一年，现在被赶出来自立门户了，还好遇到卡卡。”
　　一股北京妞的爽直气息扑面而来。
　　“你北京人？”娜拉继续问。
　　“对，不过我家在顺义呢，离城里也远，所以只能先租房子了。”
　　“那是，不然上班非得累死。”
　　“对了，你最近怎么样啊？”娜拉转向卡卡，“前段不是去参加7分钟约会了么，有啥心得分享一下啊。”
　　“别提了，那种不靠谱的闪电对对看，啥都还没了解呢就next了，一圈下来，名片收了一叠，谁是谁却没有对上。”卡卡不屑地摇头说，“快餐的东西不靠谱啊！”
　　“结果如何短期内不重要！”朋克说，“Attitude Is Everything（态度决定一切），你做了一个很好的表率！”
　　“什么表率？”卡卡问。
　　“主动出击、不等不靠啊！我刚还在和娜拉讨论女人们剩下来的原因，不外乎心比天高、乐享现成。”
　　“你们现在的工作生活交流会原来都是聊些八卦啊！”卡卡说，“我还真以为你们搞得跟沙龙一样，谈职业、谈人生、谈理想呢！”
　　“今儿娜拉被一个剩女讲座给刺激了，我们就顺道聊了下大龄男女青年的问题。再说，这也不是纯八卦啊，大龄青年不就是我们自己么？！我们这是讨论现实人生同时关心社会问题！”
　　“那以后你们要还有这种八卦交流会就叫上我吧，我也有兴趣畅所欲言、学习取经！”

　　“那最近都没靠谱的了？你妈岂不是要急死了？”娜拉压低声音对卡卡说。
　　“急呗，反正她都坐立不安快一年了，我总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就带回去见家长吧。”
　　“这么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卡卡摇摇头：“皇帝也不是不急，怎么说呢，眼瞅着跟前的人成天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不急也急了。”
　　“那这被动的急不是那么回事啊，这样怎么能看上眼呢！”
　　“呵呵，我现在已经有点儿化被动为主动来了！”卡卡忍不住自嘲般地笑起来。

　　“对了，娜拉，我明天倒是有个正儿八经的相亲！”
　　“啥？靠谱么？”娜拉立马来了精神，朝卡卡身边紧靠过去。
　　“还行，亲戚介绍的，是我舅舅的战友的侄子。看过照片。”
　　“怎么样，怎么样？快说说。”
　　“对，大声点！”一旁的朋克也来掺合。
　　“我晕。”卡卡朝小白做了个无奈状。“你看吧，我就知道这些无知群众的反应必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82年的，北医的土博，现在做住院医师。身高应该有180，身材嘛，小壮。”
　　“小壮是个什么概念啊？”朋克率先发问。
　　“小壮就是有点壮呗！”卡卡答。
　　“有点壮又是个什么标准呢？”朋克再接再厉。
　　卡卡卡住了。
　　这是卡卡与人长篇对话的常见状况，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得了这么一个让人过耳不忘的芳名。
　　“卡卡，对付朋克这种人，你就得形象地树起这么几个标杆——‘像猪一样肥’、 ‘像牛一样壮’、 ‘像朋克一样标准’、 ‘像狼一样瘦’。这样在说到‘小壮’时，你就可以将其量化为介于‘像牛一样壮’和‘像朋克一样标准’之间了！”娜拉兴奋地指点着。
　　“对，他的身材就介于你和牛之间！”卡卡大喜。
　　“得，感谢你们把我置于一群猪、牛、狼之间，凸显出我的卓尔不群。”朋克无语。
　　小白在一旁听得也乐了，她本来以为比自己大5岁左右的高级白领们应该是挺正襟危坐、故作深沉的，没想到说话也能这么逗。

　　“恩，医生靠谱，明天你要重点关注啊！”娜拉最后拍板。
　　“医生这个职业才不像你们想象中那么好呢，钱没几个、担惊受累。他现在基本夜班，
　　常常在□□上聊着聊着就没影了，回来一问，要么是接了个断手的，要么是接了个断肠的。”
　　“这没关系，各行各业都不容易，高风险高回报嘛！放心，医生，绝对是个潜力股。”朋克也表示认同，“要是感觉不错，你千万记住主动出击啊！现在大龄女谈恋爱就好比在一号线坐地铁，永远前仆后继，自己挑三拣四地不拼命往上挤，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