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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5章 ...

  •   何谓“暴跳如雷”,何又谓“气急败坏”——
      倘若你想拥有这两个成语的现场观摩的经验的话,那么得罪段君磊到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免费观摩方案。
      但路晓风同学显然没有这般打算,对于这么现成又新鲜生动的形象教育模式更是一点兴趣没有——
      可是!!
      为什么独独她一人必须遭受这种“特殊待遇”?
      “……你难道没什么话想说吗?”
      努力压抑着满腹冲天的怒气,段君磊力求以“平和”“冷静”的口吻开口。
      较之他的火冒三丈的模样,路晓风则显得悠闲多了,面对一座即将爆发的人形火山,不仅镇定自若,而且还能够自得其乐。
      啧啧,学生会办公室里竟然还装着冷气?真奢侈!
      哇靠,学生会的人还真好命!办公用的椅子又软又舒服,人坐下去,整个身子都陷进去——好想摸一把回去当躺椅。
      “路、晓、风!!!”
      哦,哦,暴怒的狮子终于忍无可忍准备发难了!
      “干嘛?”怒气勃发的一声大吼换来凉凉的一声回应。
      “你……!!!” 段君磊气的脸色铁青,僵硬的捏着刚刚从布告栏撕下的照片: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路晓风缩了缩脖子,明明窗外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她干嘛周身都感觉到一阵寒意?
      “这是……相片啊。”索性装傻好了,反正他也没证据。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相片了!问题是——你怎么会有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冲动——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使得他错手掐死眼前这个活该挨千刀万剐的女生。
      这张相片他明明已经毁尸灭迹了,为什么她会有?不仅是相片还有前面的那封……这些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东西为什么统统都出现在她手上?
      “哎,哎,你这话就有问题了!你凭什么说是我贴在布告栏的?”理直气壮的站起身,她昂起头,试图与他平视——
      ×的,这人没事长这么高干嘛?害她的头扬的好酸!
      “我怀疑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会如此无聊外,还有哪个人比你更无聊才会做这种……”
      脑中灵光一现,对了,的确还有一个更无聊的人是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喂,你干嘛?”见他头也不回的冲出去,路晓风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在这儿等着!我没回来之前不准走!”
      “嗟,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啊!”她昂头冷哼。
      但话是这么说,她路同学还是老实的坐回自己方才的位置,不过,她告诉自己,才不是因为惧怕他的“淫威”的缘故而留下,而是如今有一个正大光明的旷课理由,正好利用罢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段君磊扯着郸风满头长发像揪兔子耳朵般风驰电掣的冲进门。
      “……你、你、你、你、你放手!”郸风嘶牙咧嘴的努力“抢救”回自己那举世无双的漂亮头发,满脸怨恨的瞪了段君磊一记。“野蛮人!要是我头发被扯掉了,你怎么赔我?!”
      “好了,现在人总算全都到齐了。”段君磊双手抱于胸前,绽开了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虽然是在笑,可他的眼神却诡异得令人发毛。
      “什么人齐不齐的……”郸风依然忿忿不平的嘟哝,陡然看见坐在另一旁的路晓风,脸色陡然一转:“哟,路同学,真是好稀客!你怎么会想到到学生会来做客的?”
      语气欣喜的活像两人是八辈子没见的生死至交。
      “不是做客,是被某人强行威胁逼迫来的。”路晓风坐没坐相的瘫在椅子上,凉凉的道。
      话外之音:事情穿帮了,赶紧想办法在这座火山爆发前逃命吧!
      “呵呵……”郸风干笑了两声,“磊,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就势准备脚底抹油闪人。
      “不准走。”
      “站住!”
      两道声音一低一高同时响起。
      郸风略显诧异的扫视了二人一眼,这两个人不是怀有深仇大恨么?怎么还这么有默契?
      路晓风的动作更快一步,不愧是白羊座的,言出必行,话音落下时人已经“气”势汹汹的“杀”到郸风眼前。
      “你想甩下我一个人先闪?”她以眼神威胁道。
      “我……不敢。”郸风呵呵地干笑,其实他原本想说“朋友”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将伤害降到最低才是上上之举啊!可这话他怎么也不敢说不出口,怕话一出口,下一刻他立马被人“分尸”。
      “风,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比较好。”下一刻,段君磊也随后缓缓逼近上来,目光里满是萧杀之意。
      面对着两颗目露凶光的头,郸风顿感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说吧。”审问犯人般的口吻,与“交代清楚”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说什么?”他有些结巴的问,不是因为段君磊咄咄逼人般的气势,而是他身后路晓风递来的警告眼神:要是敢乱说,我拨你的皮!
      真是冤枉!他不过是个出谋划策的背后人罢了,现行犯可是另一旁凉凉看好戏的路姓同学,好心没好报,他助人为乐却必须遭受这种“非人”的待遇!
      “这封信以及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段君磊淡瞥了路晓风一眼,将“物证”扔到郸风面前。
      “她才转学来不可能知道高一发生的事,唯一有可能的除了你没别人。”
      他虽然是在盛怒中,但这并不代表着他被怒气冲昏头脑,冷静的思考乃是本性。
      “什么信什么相片?我不晓得耶。”极无辜的瞪大自己的水样双瞳,郸风很“天真无邪”的问。
      “就是这些!!!”索性将“物证”摊开,乃是一封写的深情并貌的情书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相片。
      “哦——”恍然大悟般的口吻,他老老实实的拿起“物证”端详半晌,然后受教的点点头,“磊,这可是你的情书和相片,你拿给我干嘛?要送给我做收藏么?”
      “谁问你这个!”不知是由于极度的气愤还是由于羞涩所致,段君磊的脸红的异常,“我明明当时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销毁了,为什么还会有?”
      “因为我预先留了一份啊。”他嘻嘻一笑,“招认”的极其坦然。
      “你、你说什么!!!”
      没想到“坦白从宽”后,段君磊的怒火更盛。
      郸风无奈的摇摇头,长叹一声,“我只是舍不得,这么漂亮又值得收藏的东西毁了多可惜。”
      “哪里可惜了!”他现在真的很想把郸风的脑子剖开看看里面的构造,这人有病呐!
      “啧啧。”郸风一脸惋惜的口吻,捏着相片摇头晃脑的点评,“你看,你照的这么漂亮,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张证明,丢了多可惜。”
      这还是在高一初进学生会上照的呢,在当时的迎新晚会上有一学长提议玩“国王游戏”,就是让抽到黑桃K的人命令其中某一人做任何事,而那人绝不可违抗,结果在某次抽签中段君磊不幸“雀屏中选”,而命令则是扮上女装绕场一周,本来所有人都是抱着事后就算的心态,只是没想到有人竟然照了相片,甚至还张贴在学校布告栏称做“学生会的迷样美少女”,惹来一大群追求者每天对学生会人员尾追堵截,试图问出这个“美少女”的底细,而号称“学校第一强者”的大熊同学竟然还公然送情书到学生会,这事当时闹的沸沸扬扬,过了很久才平息下来,不了了之。
      思及往事,郸风颇有些感慨,“你看,一张好好的相片都被你毫不怜惜的蹂躏,枉费我好心的保存了这么久。”
      “还、真、是、多、谢、你、的、好、心、啊!”冷硬僵直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郸风依然在不知死活的火上浇油。
      “郸、风!!”
      一般情况下,当段君磊连名带姓的开始吼人的时候,绝对是情绪已经愤怒到几近发飙的程度,倘若在这个时候,仍然有人不知好歹的准备触怒即将爆发的狮子,那么自然是被轰成炮灰也死不足惜,好在,郸风向来一惜命的,再怎么开玩笑,还是没有自己的小命来得重要,适当的时候选择缄默是明智之举。
      “好吧,好吧,我承认事情的主谋是我行了吧!”懒洋洋的拂了拂自己那一头如水般丝润的长发,郸风半眯着眼斜坐在椅上,活像只庸懒的猫,“我还不是因为实在见不惯你处处刁难人家路同学,所以才情急之下,情非得以,拔刀相助。”
      “我……哪有处处刁难她?”段君磊这次话说的颇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没刁难?”郸风精神抖擞的翻身坐起,一脸的义正词严,“那么人家路同学为什么会被惩罚扫地?为什么天天让人家写检查?每天像个探照灯似的跟在别人身后,这不叫做刁难叫什么?”
      看他这个学生会长当的多么尽职,在“日理万机”的情况下,还“鞠躬尽瘁”“全心全意”的为人民服务,这么高尚优良的情操和品德早就应该上报学校,为自己申请一个奖项了,就算不发奖章进行表扬,起码也得把他树立成全校的先锋模范,成为“青木”高中所有学生的表率和榜样啊——嗯,这个主意不错,明日找校长商量一下,说不定可行。
      在郸风一番“如泣如诉”的指责下,路晓风顿然茅塞顿开,也对,她凭什么活该像阿信一样被段君磊这个“恶婆婆”欺负的不敢大小声?她才是受害者啊,理所应当的“奋起反击”联合郸风这个受迫害同志“群起而攻之”!
      “姓段的!你倒是说!你凭什么一天到晚整治我?”愤怒的“拍案而起”,路晓风随即加入“抗击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伪保队户”的统一战线。
      沉默。
      段君磊没有说话,也没有分辨,只是默默的用那双如海水般清澄的凤眼盯着她,一动不动。
      路晓风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她、她心虚个什么劲呐!他那种深闺怨妇般的目光,活像她才是施暴耍诈的那个而他则是被自己欺压的大气不敢出一口的小可怜。天地良心,她终究还是一个太善良的人,被欺负到这个份上居然还狠不下心肠去恨。
      “磊,干嘛不说话?”见他只是干瞪着眼,在一旁存心看好戏的郸风有些不乐意了,他可是窥视这两人纠葛的原因很久了,如今二人光是大眼瞪小眼,他想要等到答案那要等到哪年哪月去?
      “……你真的不记得了?”
      良久,段君磊才缓缓启口。
      “记得什么?”路晓风满脸的茫然,她还记得在刚转学来时,有一次他堵住她,在她耳旁大吼自己的名字,害的她耳鸣了好几天——不是她不给面子,她压根就没有“见过”这个仁兄的,又何来“记得”之说?
      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好奇害死猫”,那么,她是否可以临时杜撰一句“说错话害死人”?
      因为段君磊同学在听了她的回答后,脸色在瞬间阴沉的像风雨即将袭来的天空,只怕立马就要闪电打雷。
      “我、我应该记得什么吗?”她有些惴惴不安的问。
      看着她茫然莫名的脸,段君磊脸上绽开一抹浅浅的笑容,苦涩的宛如一枝即将凋零的花,苍白而无力。
      他还报着怎样的希望呢?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愚蠢过,居然在这一刻,他还怀着最后一丝的希望——希望她只是在和他开一场玩笑,希望她会笑笑地望着自己,大大咧咧的说,我其实是记得你的,只是故意装做不认识罢了。
      而她,她真的将自己最后这一点点的奢望都彻底的粉碎。她的脸孔不像是在说谎——何况,直白如她更是不屑于说谎的,她真的把自己忘了,把他一直埋藏在心地最美好最值得纪念的往事统统忘记,就像拂去灰尘般简单且轻而易举——原来,他一直所最珍视的回忆,在她心中,不过是草芥,尘埃。
      “你……笑什么?”路晓风神情古怪的睨着他,他现在的模样好奇怪,像是突然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似的,一脸的颓然。
      “我笑自己太天真了,原来,所谓的誓言,也只是别人无意的一句应付罢了。”段君磊淡淡的微笑着,目光恍惚而迷离,“只有我还如宝贝般的珍藏,而别人早已经忘记了。”
      什么意思?
      路晓风蹙着眉,很用力的想,可是依然一无所获,都怪这个家伙!平时阴阳怪气的就算了,现在说句话也是古里古怪的,词不搭意的——简直是莫名其妙!
      “别想了,走吧。”
      他率先跨出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风迎面拂来,吹动着他的头发,像云一样轻飘飘的飞扬。
      不知为什么,路晓风觉得,段君磊那平日里让她恨的咬牙切齿的的背影在今天看起来格外的异样,虽然依然和平日里一样,但却仿佛多了一些孤寂,清冷,以及一些——落寞?
      落寞?
      是的,落寞。
      她宁愿看着他每天对自己冷嘲暗讽,看着他被自己气的青面獠牙,也不想看到他如此落寞的身影。
      她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掐了一下,有些微痛。

      ********

      “舅舅。”
      晚餐时分,一直保持缄默,乖乖扒着饭的路晓风突然抬头,望着坐在对面一边吃一边分神看报纸的牧展云,陡然开口。
      “……你要干嘛?”
      牧展云呆了半晌才反应出来,随即收起报纸,一脸戒备的睨着她。
      不是他小题大做,而是他这个外甥女今天实在是很古怪,今天特别的老实和安静,与平日里野马般的性格完全不符。而且向来路晓风叫他不是吼“死人”就是“混蛋舅舅”的,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这么老实恭敬的称呼他——实在是让他不习惯,生怕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外甥女又生出什么歪点子。
      “我记得在爸和妈去世前,你好像一直都赖在我家的吧?”路晓风沉思了半晌后开口。
      牧展云更是呆了呆,停止了咀嚼,满脸的不解。“你问这个干嘛?”
      该不会是着丫头今天受了什么刺激,打算和他清算他常年赖在她家的吃喝总帐吧!虽然那几年他的确是赖在她家光明正大的吃喝,可是,现在可是他在养她耶!就算时间没有那么长,但他付出的心力也足以拿来抵债吧!
      “这么说,我以前认识的人中你有可能是认识的了?”
      “那当然,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耶!你这个毛丫头那些猪朋狗友我哪个不认识?”想当年他可是个“孩子王”,即使是与一般小毛孩照样疯玩——玩弄的“玩”,其中最喜欢的玩具还是他这个脾气好强又倔强的外甥女呢,当然,这话可不能叫路晓风知道,否则他随时都有被她“分尸”的可能。
      “那,在我小时侯那些玩伴里,有没有一个叫做段君磊的男生?”路晓风有些迟疑的问。
      这是她今天思考了良久后想出来的结果,既然段君磊曾经三番四次的问她是否记得,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以前是认得的?她搬过四次家,转过十二次学,段君磊会不会是其间她所认识的人中一人?只是她搬家转学次数太多,所以记不得了?既然她自小就和牧展云住在一起,那么说不准他会记得段君磊也不一定。
      “段——君——磊?”牧展云挑了挑眉,拖长了声音咬文嚼字的重复。
      “嗯。”
      “你问这个干嘛?”他不解。
      “因为我学校里有一个男生,他老实追问我是否记得他,可是我根本就没印象……”路晓风有些不爽的抬头,“你回答就好了嘛!干嘛问东问西的?皮痒啊?”
      “做舅舅的当然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外甥女嘛!”牧展云挤眉弄眼的笑道。
      “管你那么多啦,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她可没什么好耐性陪着他一起耗。
      “没——有!”回答的干脆利落。
      “真的没有?”路晓风眯缝着眼睨他,满脸怀疑。
      牧展云竖起三根指头,发誓状:“我敢发誓我记忆中绝对没有这个人,倘若舅舅我骗你,那就是天打雷劈……”
      “够了,够了,问个话而已,好端端的你发什么誓啊。”赏了他一记白眼,路晓风继续埋头苦吃。
      三口两口的刨完饭,她将饭碗一搁:“舅舅,今天你洗碗!”
      说罢,她轻轻松松的甩手上楼。
      “死丫头!你太奸诈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你可怜的舅舅……”
      牧展云不依不饶的冲着她的背影吼道,凄婉哀怨的吼声响彻全屋,却依然无力改变他今晚注定洗碗的“悲惨命运”。
      眼瞅着路晓风轻快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牧展云原本轻松的神色瞬间隐去,取而待之的是满面凝重。
      段……君……磊……
      这个名字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可以说这三个字对于他简直是如雷贯耳。
      没想到他千躲万躲,最担心最害怕遇上的人居然还是出现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晓风注定了还是要遇上此人?
      紧蹙着眉,牧展云陷入深思。

      ********

      天空好蓝好蓝,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亮丽的耀眼。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淡淡的,有些微的刺鼻。
      “小磊,小磊,小磊,小磊……”
      脆生生的童音像是刚出生的雏鸟,唤着名的小女生约莫六、七岁,周身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我说过别那样叫我,好难听!”一个年纪与之相仿的小男孩皱起好看的眉头,万般不爽的从一棵大榕树的枝桠上伸出头。
      女孩抬起头,满脸笑容灿烂的恍若盛夏的葵花,“小磊,你怎么又爬上树去了呢?”
      “我喜欢。”男孩子哼了声,将头缩了回去,不理会她。
      小女生眯眯的一笑,巴着树干,轻而易举的顺着树干的纹理爬上去,动作灵敏迅速,驾轻就熟,看来是深谙此道,且经验老到。
      “坏小孩!爬在树上会让人找不到啊!”她探手轻锤了男孩一计。
      “你还不是坏小孩!你也爬树啊!”小男孩白了她一眼。
      “笨蛋!”小女孩再度锤了他一计,看的出来小小年纪就深具暴力倾向。“我不爬树怎么找的到你?”
      “我又没让你找我。”在对方的魔掌下,男孩子小小声赌气似的抱怨道。
      “我想找你,不行哦!”圆圆的大眼瞪的像只鼓眼金鱼,小女生自小就是一副“霸王”相。
      “找我干嘛?”
      “找你玩啊,一个人闷着,多无聊啊!”理直气壮的答案。“走啦,走啦,我和大强还有小鬼子约好了,一会儿一起打马仗。”
      “我不喜欢打马仗。”扭过头,男孩子继续仰望着澄蓝的天空。
      “你是不是怕输啊?放心放心,我‘罩’着你哟!他们不敢欺负你的啦!”小女生学着电视剧里□□老大的语气,仿佛怕他不相信似的,还用力的拍拍胸脯。
      “我不……”
      “还不什么啊,我舅舅说,男子汉大丈夫要干脆,你还是男生耶!怎么像我婆婆一样罗罗嗦嗦的?走了啦!”
      “我才不想……”
      容不得他拒绝,女生已经一掌推他下树,男孩子卒不及防,从树跌下来,好在树并不高,没有受伤。
      男孩子忿忿的爬起身,拍干净身上的尘土,一言不发的离开。
      “哎,你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啊!”小女生从他身后追上来。
      男孩子径直走,不理她。
      “生气啦?”小女生睁大了眼,凑上前。
      他还是不理。
      “好嘛,好嘛,我道歉好了嘛!”小女生在衣兜里摸了老半天,摸出两颗奶糖,“我请你吃糖,不生气了哦!”
      还是不理人。
      “来嘛,很好吃的哦!婆婆拿给我的,我都没舍得吃哦!”献宝似的,她把奶糖拨好,送到他面前,“吃嘛!吃嘛!吃嘛……”
      “我不吃!”被她的叫嚷声闹的心烦,男孩子没好气的吼,一张嘴,小女生就势把奶糖塞到他嘴里。
      “很甜是不是?”女生笑嘻嘻的问,“下次婆婆再给我,我分你一半哦!所以,不生气啦,不生气啦!”
      奶糖包在嘴里,香香的,甜甜的,像女孩子的笑容一样的甜。
      “……一会儿打马仗,我们一家?”沉默了好一会儿,男孩子闷闷的问。
      “好啊,好啊,我们今天把大强和小鬼子打的‘流花落水’!”提起打马仗,小女生又兴奋起来。
      “是落花流水。”
      “哦,落花……落水……
      “落花流水,你很笨哦!”
      “落花流水!这次对了吧……”
      ……
      脆脆的童音依然余音袅袅,不绝于耳,段君磊默默的审视着书桌上的一桢旧相片,相片看起来很久远了,还有些微的发黄,但因为主人保存完好,所以并未出现任何缺损。
      相片中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子紧紧的抿着唇,冷冷的注视着镜头,似心中万般不爽,而男孩子身边的小女生则是满面笑容,灿烂的媲美阳光,小女生的两手还扯着男生的面颊,仿佛希望他展现笑容。
      “……笑一个啦,小磊!照相不笑的话很丑的!”
      “我讨厌笑,看起来好傻!”
      “可是这样好看啊!”
      “不要!”
      “笑嘛,笑嘛,笑嘛……”
      昔日的情景依然清晰的仿若昨日,当年的嬉笑声似乎透过相框依然清晰可闻。
      “小磊,你不可以忘记我哦!就算我们现在分开了,你也不可以忘记我哦!”
      离别的车站,小女生难得的红了眼圈,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我不会忘的。”男孩子努力压抑着眼眶中的泪水,郑重的点头,“你也不要忘了我,我们约好了明年还要一起玩!”
      “不止明年,后年,大后年……我们还要一起玩,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不止明年,后年,大后年……我们还要一起玩,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段君磊轻轻的笑,“到底是谁忘了,原来,从开始起,只有我一个人在傻傻的等吗?”
      依照他们分开时的话,第二年,他真的满怀期盼的等待那个叫做“小风”的女孩子,为了她,他存下了大半年的零用钱,为她买了好多好多的奶糖,为的,是能够在把糖递给她时,看到她那无比快乐而有灿烂的笑容。
      可是。
      那一年,她没来。
      他买的奶糖全融化了,软软的,化作了糖渍,就像他们曾经的约定,被烤化在夏日的阳光下。
      他把所有的奶糖埋了,埋在他们最喜欢的大榕树下。
      他想,这样榕树的叶子一定会盛满奶糖一般香甜的芬芳,她
      来的时候,他可以自豪的告诉她,说他种了一棵最大的奶油树等她。
      第二年,他再等。
      她还是没来。
      他又把糖埋起来,还是埋在榕树下。
      第三年,他母亲去世,父亲接他离开,临走时,他去看了那棵榕树,比两年前更粗壮,更挺拔,他摘了片叶子,放在嘴中细细的咀嚼,味道很苦,很涩,没有他所想象的香甜,就如他的心一样。
      那个短暂的夏日,他同时遭受了两种感情的冲击。
      一是友情,另一,则是背叛。
      是的,在她给予他友情和温暖的同时,她也背叛了他们的约定,背叛了他的期待。
      当他从郸风哪里得知这学期有一个转学生会转入他的班级时,他原本是无动于衷的,长久以来的冷漠,已经让他可以对任何事物都等闲视之,对任何人都漠然相处。
      可是,当他看到转学生资料的时候,他愣了,他的心里仿佛生出一团跳动的火焰,融化了长久以来心里的冰河。
      资料上的女孩子有一张无比桀骜不驯的眼,高挑的柳眉和似笑非笑的唇勾起了他儿时的回忆——
      她明明与他心中的那个轮廓相差数万里的,记忆中的小风是个爱笑爱叫的女孩,虽然脾气暴躁,可是极有正义感,她就像是追逐着风的精灵,轻灵而顽皮——但是,这个原本陌生的女生却给他有一种试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了……
      他看着她的名字:路晓风。
      就像是平地里的一道惊雷,他的心竟然欣喜的颤抖,会是她吗?会是那个让他惦念不忘十年的她吗?
      或许,当初她得意洋洋介绍自己叫做“小风”的时候,“她”其实说的是“晓风”,只是自己一直误会了?
      按耐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第一次如此的期待新学期的到来。
      当上课时分,当他看到一个橙黄色身影轻松利落的翻过墙,带着满脸惊讶的神色向他压过来的时候,他愣了,在那一瞬间,那个身影与自己记忆中的小小身影竟然相重叠,仿佛当年那个总是在他身后唤着“小磊,小磊,小磊……”的女孩子,跨过了十年的岁月,突然的降临在他的面前——
      于是,他呆住了,甚至忘记了自己应该要闪开,竟然不自觉的冲过去,心甘情愿的成为她的“坐垫”。
      是的,他知道,那是她,绝对是她!
      没有一个女生会有她那么灿烂的笑容,她就像是一道正午的阳光,永远那么粲然,那么耀眼,出现的瞬间足以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
      只是——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不记得他了,一点也不记得,他一直将她惦念在心底,她却将他完完全全的遗忘……
      当她兴致勃勃的试图打听他的名字班级的时候,他心中被前所未有的一种怒气所击中,所以他推开她,装做不认识的冷漠离开。
      当她叫他站住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是否她认出他来了?原来她也是记得他的?
      可是——
      没有。
      她恶形恶状的质问,大大咧咧的态度,桀骜不逊的眼神……使得他不得不用上冷嘲暗讽,乃至最后的威胁。
      他只是希望她能够想起,想起他们曾有的约定。
      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作对,想方设法的接近她,捉弄她……他真的很不甘,不甘心自己曾经费尽心力去维护的这段感情竟然宛如玻璃般破碎——而且,黯然伤怀的只有他,因为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白痴……”凝视着相框,他自我解嘲的笑。
      无比苦涩的笑。
      “应该放手了。”
      既然她已经遗忘了,那么,仅他一人如此的执着又有何用?
      应该遗忘的感情被自己牢牢的捆扎,而不该遗忘的却又被自己遗忘,这两种情况都是悲剧,他早就应该作出决定,为这件事画下一个永恒的句点——
      从此以后,他该忘了,把所有的过往都成为往事。
      他已经花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来怀念昨天,也曾经用了太多太多的时日来幻想现在,他应该将所有的一切忘记,重新来迎接以后的未来——没有她存在的未来。
      罢了,罢了,最后该是一个结,不论是死结还是活结,他都必须做一个了断。
      唇瓣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段君磊再一次的凝视着相片,再一次的凝视着相片中女孩那宛如夏日晴空般的灿烂笑颜——
      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在空气中跳动,恍若一只调皮的精灵。
      相片在火光中渐渐卷曲,相中人的笑颜也随着越见旺盛的火苗渐渐暗淡——化做了火焰,化做了缓慢升腾的轻烟,袅袅,挥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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