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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荆棘之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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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芙洛拉第一次乘船出海,然而却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天已经黑了,黏糊糊带腥气的海风吹在身上,她却不愿意回到船舱里。和那群海盗离得那么近,她宁可去讨伐觉醒者。反正现在也不存在情报问题,海盗头子知道的,她已经全知道了。
照他的说法,他手下几个新晋的毛头小子向他建议,在海上的某个孤岛建立一座新基地。他研究了一番风向海流和地理位置,也觉得不错,就派了几个手下前去探查,这一去,出事了。
他们在岛上最深处发现了一个岩洞,里头居然睡着一个□□的年轻姑娘……下面的内容海盗头子说得很模糊,但芙洛拉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自然知道这群海盗打的什么主意。这个女孩子的金发银眼并没有吓退几个色欲熏心的男人,尤其她还有那么些神志不清、颠三倒四的,所有人都觉得是送上门的艳福。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突然表现出惊人的战斗力,凶性大发之下硬生生揪下两个人的脑袋来,一拳将其中一人穿胸杀死,其余人慌不择路地逃掉,于是有了这次委托。
明明是自己好色下流招来的横祸,他们的脸皮倒是够厚的。内心暗骂“活该”,她伸出手插进被海风吹得纠结的长发,简单地梳理着。此时此刻,海天相接处,黑色的火山岛若隐若现。
靠岸、停船,她示意他们不必下锚,一个空翻上岸,这次除了一盒烟花,她什么都没多带。依照约定,等事情有了结果,这是通知他们前来接人的信号,如果三天内没有发现,她也得回到辖区去继续工作。赛尔斯领内火山活动频繁,不论是温泉还是这类地图上没有标绘的火山岛,都属于当地特产。作为一位曾经的赛尔斯领奥格斯特伯爵家继承人,芙洛拉对于这种地貌并不陌生。
她简单环视了一下四周,岛上形成了一定规模的树林,黑色玄武岩也不多见,看来形成年份不短。空气中传来温泉特有的硫磺味,此处明显不是死火山。如果是近一两百年的新岛,爬满地衣的玄武岩会多得像王都的行人一样。
不过总的来说,这种岛上没有走兽,自然资源也比较贫瘠,人类女性在没有任何外来物资的情形下难以生存,所以……果然是叛逃战士吗?只是她依照地图所示,应该已经离目的地不远,却没感应到任何妖气,也没有发现明显的人工痕迹,不免心中生疑。月光透过不甚茂密的树林散落了一地,银瞳魔女心事重重地踏月而行,右手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剑柄。不得不说,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处处透着古怪。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三具男尸仰躺在地,由于天气潮热已经腐烂到肢体发绿的程度了,苍蝇嗡嗡叫着,盘旋在他们头上。
看来目的地不是太远了,她想,越发警惕起来,一边借着月光仔细观察地面,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进。
如果,当时是我杀人的话……
黑黝黝的山洞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张开了大口。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应到自己的心跳正越来越快,在胸腔里回响着。这种悸动的感觉,仿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向她传递着某种信息一般。
这里……有什么?
没有简易的家具,没有烧火的痕迹,只有入口的石壁上挂了几只海鸟和鱼类风干,她俯下身子,拾起几根十来厘米长的金发,拿在手里端详着。莫非真的是叛逃战士?可为什么自己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
“啊……”
她惊叫出声,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双手,从身后将她牢牢环住,而且力道大得惊人,不论她怎么挣扎扭动,就是无法挣脱。更糟的是,双臂也被对方死死抱着,这样下去,连拔剑反抗也……
“放手……”
“不放……你身上好香……”
女的?而且听起来相当年轻?果然是叛逃战士吗?芙洛拉正自惊疑不定,对方的头埋进她颈间,小动物,不算长的头发扎得她的脖子直痒痒,双手也不断地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被对方弄得又气又羞,这……有非礼的嫌疑吧?数度挣扎未果,心念一动,右脚勾上对方的腿,猛然发力使得两人双双倒下咕噜噜直往洞口滚去。
“嘶……”大概脑袋磕到石头上了,她只觉得一阵眩晕,看月亮都有两个。这一滚,愣是滚出山洞十来米。
“嘿嘿……找到你了,芙洛拉……”调皮的笑声在夜幕下响起。
脑中眩晕渐退,她再度睁开双眼,银月之下的脸庞,竟然让一贯冷静自持的她惊得愣在当场。熟悉的面容,似曾相识的笑脸,同样的金发银瞳,看在眼里,竟……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
宽额头,娃娃脸的裸身少女再次将她扑倒在地……
“菲、菲斯娜……”她几乎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你……你……”
“最喜欢芙洛拉了……”她还是死死抱着不放手。
这前前后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三年前的那噩梦般的一天,她至今还记忆犹新。一个平凡的日子,她得到了战士生涯中第一个第一个讨伐觉醒者的任务,队长是刚刚从No.9升任No.6的艾露达,从集合点开始,整个讨伐队都用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怜悯眼神看着她。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讨伐结束后,为人一向厚道的艾露达一边帮着给她裹伤,一边吞吞吐吐地开了口,“但我想……这个……这个事情你有必要知道……”
“前辈请说?”
“……莫嘉娜前辈和菲斯娜觉醒了。”艾露达是个实诚人,何况,再不知轻重的战士,也不会拿这种事跟人开玩笑。
她顿时感到手足冰凉,全身发抖,就好像在那一刻,天都塌下来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觉醒,是叛逃。
面对组织里像雪片一样扑天盖地的相关报告,震惊、恐惧、怨恨、悲哀、思念……就像一条条毒蛇一般死死缠住了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她……
每一秒都在鬼门关上徘徊,每一秒都被人投来窥视的目光,即使对于战士来说,这种生活也是地狱……
迪妮莎和伊莉妮被打上了“死亡”的标签,奇术师和菲斯娜则是“觉醒”。
不在了……都不在了……
为什么我会留下来,为什么我被留下来?
“芙洛拉……你哭了……”□□的少女拂去好友脸上的泪,直视她的双眼,“为什么?”
“三年前……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前辈……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觉醒的人啊?”防御型战士比起攻击型更善于妖气的细微操作,更不用说奇术师这种兼具“眼”能力的巅峰防御型。
“……我……”她的双眼出现了一丝茫然,“前辈……前辈是指谁?”
“莫嘉娜前辈啊?”
“莫……嘉娜……是谁?”她抬起头,眼中茫然更甚。
芙洛拉倒抽一口冷气:“菲斯娜,事情很要紧,别开玩笑好吗?”
“可是……”她闭上眼睛苦苦思索,“我没有开玩笑……你说的叫莫嘉娜的前辈,排位是几,长什么样子?”
她也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并不善于演戏,头疼成这样,八成是真的不记得了,定定神,换了个说法:“那你还记得当时前十位战士的名字和剑印吗?”
菲斯娜恍然大悟,立刻刷刷两下画出一个三叉戟一样的图案:“这个是……No.1,微笑的迪妮莎前辈,然后是……然后是……”她茫然挠头,不知所措。
芙洛拉想了想,又问:“你还记得,你融合妖魔血肉的时候,是谁在照看你吗?”
“……你一直给我念书来着,喝了好多茶,”她嘻嘻地笑着,“嘉拉迪雅前辈一直帮我做同调,不过同调的主意,本来是……她……”
“那个她是谁你有印象吗?”
“她是……她是……”少女蹲了下来,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汗珠渐渐从额头沁了出来。
“菲斯娜……”
“啊……”她惨叫起来,全身妖气突然爆蹿,在地上卷起一个环绕着身体的气旋。
觉、觉醒?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说了两句话就要觉醒了呢?
她的妖气过于诡异强大,芙洛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将颤抖的手指搭上了剑柄:“停下,快停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