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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丑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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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都过去了,我以为一切早就在大一上学期就结束了,更准确地说,早在第一个中秋节之后的那个晚上,我便把那些记忆锁在了一个柜子里,又把柜子的钥匙丢到学校后面的小湖里了。那里淹死过诗人,就这么淹死这段还不算爱情的爱情,应该绰绰有余吧。
可是,不经意的,我又找到了那把钥匙,打开了那些封尘的记忆。那把钥匙我一直没有舍得丢,我把它珍藏在心里一个不容易触及的角落。被锁住的记忆其实也很简单,“你不过是一种初恋情怀”,我这么告诉着自己。幸运的是,我很快就找到安然这样那样所谓的缺点,藏起了那把钥匙,我的大学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场了。
那已是几年以前的事情了。有时侯感觉它就象发生在昨天。有时侯,想起来,又像是在听一个故事,一个和我毫不相干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安然,我们班的班花,故事还有一个丑角,那就是我。那也是在这个草坪上。那个时候,我刚刚来到这个园子,来到这个城市。因为好奇,我便在校园里溜达。傍晚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我来到这个草坪,坐在椅子上看夕阳,看来来往往的女生。
“同学请问,图书馆怎么走?”那个好听的声音传来,我抬头看去,她挡住了我的夕阳,我看不清楚她的面庞;她的长发在夕阳下闪着金黄的光,我的眼睛有些模糊;他穿着浅色朴素的衣服,我突然有些感动。
“哦。我......我带你去吧。”我站了起来,说着。多亏了这半个下午的乱逛,校园虽然很大,可是还是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图书馆。她很漂亮,虽然穿着淡黄的衣裙,可还是很漂亮,让我都不太敢转过头去和她说话的那种清纯。“谢谢。她说着。” 我知道不能再这样跟下去了。只能看着她走进了图书馆的大门。我真后悔就这么让她离开了。学校很大,再看到一个人的机会其实是很小的。
如果事情就这么结束的话,至多一个星期以后,我就不记得我还曾经陪着这么一个脱俗的女孩从草坪走到图书馆。
如果这就是故事全部的话,或许半年以后的某一天,我还会在食堂或者去教室的某条路上遇到她。那时候,她一定不记得曾和我一起走了那几百米的路。我至多也只能隐约得觉得好象在哪个地方遇到过这样一个女生。
可事情就是那么的巧。第二天的课上,我又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我,因为我看到她浅浅地笑着。我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故事的开始。生活中本来就存在着许多的偶然和必然。美好的故事不一定都有一个美好的开始,美好的开始也不一定能够成就美好的故事。可也正因为这刚开始的误会,我们很快成了朋友。也有人说,第一印象至为重要。其实这也是有道理的。我第一次看到安然的时候,他象下凡的仙女一样从太阳光里走过来。她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我正踢拉着脱鞋,窝窝扭扭的汗衫短裤,两只眼睛正茫然地看着天空飞过的鸽子。偶尔的,那两只眼睛向路上看一看,也只有在看到漂亮女孩走过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才会放出一点光。如果我能先知先觉地话,我一定把自己打扮得体体面面地站在那儿等着她的到来。我没有能力先知先觉,所以,我们也只是同学和普通朋友。
林翔宇还在倾听着不远处那个沙哑的嗓音。他向后仰着,躺在了草坪上。我也向后仰了下去。青草举着露珠染湿了我的头发。
北京的星星不多,月亮却是那么的明亮。一次一次地,缺了又圆,圆了又缺。只是,坐在这月光下看着她的人却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
“还记得大一的那个晚上吗?”林翔宇送过来这么一句话。
怎能不记得呢?是啊,那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凉凉的。那是一个秋天。第一个中秋节。因为刚刚开学,课程还不紧张。系里担心大家刚到一个新的环境,有些想家。便给了一些经费。大家商量着全班同学到不远处的公园联欢。
公园还是比较远的,骑着自行车,我们迎着晚霞出发,当我们到达的时候,灯光和月光已经照在了竹林中。我们就前前后后地走走看看。然后大家围坐着讲笑话,说故事。安然也跟着大家走着,也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可她却像是游离在一旁,只是听着别人的玩笑,偶尔笑笑,没有说什么。我远远地看着她,偶尔站起来开个玩笑。也许是因为那夜幕,她的美丽恍惚中有些不真实。吃完了带来的月饼和零食。大家都还没有尽兴。划船吧,有人这么建议着。晚上在湖上划船是不是有些危险?管理员会让我们下湖?是不是我记错了?现在我这样想着。可我却还准确地记得那个晚上我们就真在湖面上划了船的。月亮就那么悬在湖面上,天上一个,水上一个。
“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一船。” 作为班长,我分派着。安然躲在一边看着我的表演。李小木家是农村的,刚来到这个城市,总是瞪着惊奇的眼睛,也不在乎他穿的确凉衣服扣布鞋的样子有多土,也不在乎他的夹着土腔的普通话是那么怪。象他这样,对于安然这样的女孩的杀伤力应该是最小的。我,安然,还有这个灯泡小木共乘一船,多美。我这样美滋滋地想着,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船,可岸边剩下最后三个人的时候。“小木,还有你”我指了指安然,笑了笑。爬到船上,把小船靠在岸边。
“你瞧,那月亮,它像什么?”我把浆指着水里晃晃悠悠的那点晕黄。
“蛋黄。”木头李小木就是有点木,连想都没有想就说出了这样没有意境的话。“太没有创意了吧。”我批评着他,伸出浆把他的蛋黄捣碎。
“我喜欢这个比喻。”安然说,她还是那么笑着。
船晃悠着,一会儿,蛋黄又圆了,在水面上一上一下。
那个晚上,我总觉得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千年修得同船渡。” 我大声朗诵着。
“怪不得你这么油嘴滑舌,修炼了一千年了?” 李小木也开着我的玩笑。这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吧,我总觉得李小木看我不顺眼,我也自然有机会就“诬蔑”他了。安然以后告诉过我,喜欢不喜欢一个人,只要看第一眼就可以决定了,可我和李小木的友谊,却是在这种相互诋毁中发展出来的。
安然就当自己不存在一样,在旁边看着我们,抿着嘴笑。
划过船,天也晚了,公交车已经下了班。有几个同学因为坐公车来的。“想走的先走,不想先走的就陪着坐公车来的人一路走回去。”这么商量着,十几个人就沿着那条宽阔的马路,沿着那两排昏黄的路灯一路走了下去。
我一定记错了,公园是不是应该在公车停开前就关门的,公园怎么会让我们十多点钟还在湖面上呢?不想了,想这些又干什么呢。几个星期后的一个晚上,安然说:“不可能”,所以我把记忆丢了;又过了三年,到了毕业,我在北京工作了,而她也继续在学校读研。又过了大半年,我现在坐在这个草坪上,偶然想到了那么一个人。想到她,也只是因为一个“芭蕾舞”的比喻。
故事还有另外一个丑角,没错,他就是李小木。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没有安然,说不定我和李小木还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太复杂了,我懒得去想。再说事情早过去了,所有的事情就被时间冲刷得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别想着过去了,我们不都还是要活着。”我说着,不知是说给林翔宇,还是说给我自己。
他没有回答,只是叹息了一声。
这似乎回到了我们以前宿舍卧谈时旧有的套路:每次都是以爱情开始话题,以叹息结束,然后再是爱情,再是叹息。那轻轻的一声叹息,像幽灵一样,在我脑子里呆了将近一个假期,整整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