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苏兰]憧憬（民国架空）》芜枋

48、生病

　　与此同一天。远在上海的方家也陷入一种难言的沉闷压抑的气氛中。
　　因为方家女当家，方如沁病了好几天了。
　　这病来得很急，没两天，方如沁就躺床上起不来了，据说是因为方兰生私自逃家，急怒攻心给气的。病得厉害极了，连一向妙手仁心药到病除的欧阳少恭都束手无策。柳从榕的搬迁计划也不得不暂停下来。
　　其实方兰生的那封信，方如沁是看到了的。但她毕竟担心，向外省的火车局打听也都说没有消息，万一他路上让人做掉了，或者是怎么了，即便路上没事，进了军队，打起战来枪炮无眼的，打伤打残了都算是幸运的。万一这么个当儿子一样拉扯大的弟弟就这么没了，还让人怎么活。
　　方如沁就是再坚强的一个新时代女强人，也架不住对方兰生音讯全无的胡思乱想和担忧，再加上这病也奇怪，连欧阳少恭都说看不出是个什么病，只能小心医着，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治好。所以方如沁这一卧床，硬是卧了十几天都还没能起得来床。

　　林启业会来拜访方家，自然是因为听说了方如沁急病的消息，估摸着这事跟方兰生有点关系，心里过意不去，因此来跟方如沁报个平安。
　　只是方兰生那边，他权衡了一阵，还是没有告诉他方如沁生病的消息。方二姐这病来得快，兴许去得也快，万没有这时候就告诉他，害他白操心一场，或者干脆又跑回上海来侍奉二姐的道理。
　　他向柳从榕说明来意，柳从榕吩咐个小丫头上楼通知，自己坐下来和林启业扯扯家常，顺带套套方兰生的消息。林家和方家所经营的项目是两个毫无关联的范畴，本没有什么交情，他们两家能扯到一起，全赖晋磊、方兰生和林启业这种小辈间的交往。林老爷柳从榕是照过几面的，也仅是照过几面而已，并未深交。因此林启业口风把得紧，确切消息一个字音都没吐出来，他倒也不好给林启业这样的小辈脸色看。再退一万步讲，林启业能来，就说明方兰生至少没有什么危险，还能联系上。这年头，能联系上比什么都好，柳从榕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等到丫头回禀，柳从榕就直接领他上楼了。方如沁披了件外套，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着林启业的目光都是冰冷冷的。
　　林启业心里愈发不自在，简短地说明了一下票是自己买的，而且昨天和方兰生通过电报，他很好，很平安，到达第一个目的地了。让方如沁不要担心，保重身体。但是一有人问他具体消息，他就转移了话题，丁点消息都不透露。
　　方如沁见林启业嘴巴紧成这样，坐在床上咳了几声，最后也只说：“罢了。他自己要去送死，我还能说什么。”
　　林启业素来听说方家二姐泼辣得很，嘴刁得很，今日本来做好了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谁想只得这轻飘飘一句，倒有些适应不良。他也知道从军是条千难万险的路，但是男人嘛，总该为了理想奋斗一番，再苦再累也能咬牙挺着。就是一个不小心伤了残了，那至少也有那么股老子参过军打过战，斗过洋鬼子的豪气，这辈子也值当了。想是这么想，见方如沁病成这副样子，坐也坐不稳，心内多少有点不安，于是说道：“兰生要从的军和晋磊是一个旗子，他们两个应该能互相照应。”
　　方如沁只摇头，也不说话。
　　柳从榕见状，就说：“军队那么多团，哪那么容易就遇上小磊了，我只希望百里屠苏别带着他出什么状况。”
　　林启业一笑，“那位百里屠苏我倒是远远见过一眼，看起来还是稳妥可靠的。他既然肯带着兰生走，想来肯定也有妥善的法子安置他。”
　　方如沁哼了一声：“他要是可靠，能不声不响就拐走我弟弟？如果是私奔倒也罢了，横竖我只当我们方家没养过方兰生这号人，他倒好，打着大公无私的旗子，拐他去军队！送他去战场！他那是不安好心咳咳咳……”
　　方如沁剧烈地咳嗽起来，柳从榕赶紧给她拍背，附近仆妇又是拧热毛巾的又是端痰盂的，场面一片忙乱。
　　林启业见话题又绕了回去，而且方如沁又咳得那么厉害，也就闭嘴不再说什么，等方如沁咳嗽稳定下来了，就干脆地告辞离去。
　　等到林启业走了，柳从榕才摇着头在方如沁身旁坐下，“这下可安心了？我就说，他那么大个人了，总不会傻到让人卖到山里去。”
　　“哪能呢……”方如沁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被面上的粉面海棠花，“他长这么大，也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又是去参军打战，我哪能放心得下。”
　　柳从榕跟着叹口气，握着方如沁的手说：“现在担心也是白担心，我已经给国民党方面去了电报，请他们代为关照了。我们帮了他们那么多忙，这点忙他们还是肯帮的。小磊那也去了电报，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他手上，等他看到了，会回份电报的。”
　　“没影响生意？”
　　“你放心，影响不了的。再者，等你好了，我们就要去香港了，有一部分资金是横竖都要撤出来的，只要我们一家都好好的，就什么都好。”
　　方如沁看一眼柳从榕，缓缓靠到他身上。
　　她猜得到，肯定是影响了。

　　柳从榕确实没有跟方如沁说实话，方兰生投靠国民党革命军，闹得这样满城风雨，生意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这倒还在其次，关键是革命军已经和吴佩孚的军队打起来了，为方兰生考虑，他已经停止了和吴佩孚的买卖。
　　兰生到底是自己主动要去的，还是受了那个百里屠苏的蛊惑，尚是未可知的事。
　　柳从榕的目光越过方如沁头顶乌青的发丝，望向窗外，投往天际。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乌云遮蔽了。

　　在一场横跨全中国的战争中，个人的力量是无比微小的，但如果有许多这样微小的事“恰好”凑在一起……
　　那就成了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