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曲之错身缘》雨萧

6、第六章 忆前缘

　　风幕怅然若失的独自一人回到府中，天已渐黑。
　　厅中，灯火通明，楚若南早已为风幕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
　　虽然风幕为朝中要臣，家中除了一两个打扫庭院的老伯花匠，若南有一个贴身丫鬟之外，并无其他仆人。平日里的洗衣做饭，都是若南自己动手为风幕打理好一切……

　　屋子里，温暖明亮，屋外，夜渐暗，风，卷起雨丝……不自觉之间，已经下了小雨。
　　饭桌上，若南为风幕盛了一碗鸡汤，轻轻说，“明日，你就要去桃花谷了，这一次，你又要独自一人去吗？”
　　说到“这一次”时，楚若南语调之中不自觉的轻轻有着一丝的停顿，在这一次，她其实想在“这一次”这三个字后面说的是“我可以与你一起去吗……”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口，就像曾经的一次次，她都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若是说出来，结果还是一样。
　　风幕没有抬头，吃了一口饭，“嗯”了一声。
　　楚若南看着风幕，有些苦涩的微笑，也低下头，不语的吃起饭……

　　饭后，风幕回到书房。接着看从朝中武皇叔那里借来的前朝古史记载册。他看到那一年隐晦的记录，细细的查阅有关五王爷的前朝相关记录，看到他在军队时的名册记载，不由眼前一亮！为什么……那些会这样？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想了想，快速起身往外走去……

　　归来时，天已渐明。再一次入早朝，回来时，风幕没有回府，而是来到了桃花谷。
　　桃花谷，是风幕拥有最珍贵记忆的地方，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想起来，自己最快乐的时光，都是在桃花谷中与自己的师傅，与那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衫女孩一起度过的。
　　走入山谷之中，已是暖阳初夏，那满山的桃花树没有了那一片片云霞，而是枝叶葱郁，似有一层薄薄白色云雾笼罩，多出几分凉意，显得有些空灵缥缈。
　　风幕每一年都会回到这山谷中，自他为官入朝之后，会在五年前的同一天回到这个山谷。这一天，是他那时离开的日子，每一年，他都会回来，他想等待着些什么，或者期待着些什么……

　　远远的看到那个熟悉的桃花谷。风幕出神的的想着曾经的往事。突然之间，不由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所震惊！那个人……水桃！
　　那一抹每夜思念的粉色的身影，那个一直找寻一直等待的人！
　　风幕早已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正想要朝她跑去，却怎么也迈不出步子……因为，为什么，水桃上的是尔岚郡主的御辇？

　　马车无声绝尘离去，就这样风幕此时恍然惊醒，难道，尔岚就是水桃，或者水桃已经落入尔岚郡主手中？
　　镇定心神，急忙向尔岚郡主府奔去……

　　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苍白的脸庞，眉宇之间带着冷艳和疏离，那样的脸庞，这样的面具，使她变成了另外一个她。
　　那一天，那一年，她在桃花树后看着他将一个淡绿衣衫的女子拥入怀中，就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心碎了，死了。
　　于是她在鬼魅婆婆，面前跪下，做了她的入门弟子，她也回到了她原本该在的地方，她本是本朝尔岚郡主，从小因宫廷斗争被远送离于京城。化名为水桃。她终于，在鬼魅婆婆的指导下，学用毒，制做假面易容，再一次回到皇朝，周旋于□□之中，为的是给自己的父王报上一世的仇，是的，有些东西，本想遗忘，但是在一无所有之后才发现自己所剩下的还有仇恨，也唯有仇恨——上一世的，还有这一世的……

　　知道他也在皇朝之中，于是，她开始了一个要让他痛苦的游戏。他对自己曾经许诺，但是他却亲手将这一切生生毁灭。她也让那个他痛苦，就像那时的自己，心碎的感觉。

　　她看着渐渐阴沉的天空，压抑，黑云渐低，仿佛让人快喘不过气来。
　　足音，由远渐近，她在面具之后微微笑，是带着冷意的笑。

　　风幕来到。
　　两个人就这样在空旷的大殿之上，安静的对站着。
　　“尔岚郡主，在下前来，是为了一个人。”风幕看着站在太师椅前的那个冷漠美艳的女子缓缓的说。
　　“一个人？”尔岚看着风幕，反问。
　　“水桃。”风幕说出，看着尔岚，语调之中，不觉有着一丝微微的颤抖。
　　尔岚却细心听出，嘴角，不由浮现嘲讽的笑意。
　　“是么？”尔岚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任何态度，而是淡淡的反问出这一句。
　　“请郡主说出条件。”风幕目光灼灼，看着尔岚，仿佛就要把她看透。
　　“什么条件？”尔岚却笑，若有所思的看着风幕，露出奇怪的笑意。
　　“郡主知道。”风幕并不转弯，而是直接这样说。
　　“条件简单。你的命！”尔岚眼中带着冰霜的锐气，语调冰冷。

　　所有的一切，都在此时凝固，风幕，看你如何回答，如不是当年你的背叛，又怎会变得如此场景？！
　　所有的时间，都铭刻于此。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复存在……
　　还未来得及想些什么，耳旁就传来一句干脆的回答：“可以！”

　　什么？！她眼睛瞬间睁大，为什么他竟然如此回答？！

　　轰隆隆！雷声响起……大雨倾盆落下……
　　风幕慢慢跪下，一字一句的说，“请郡主放回从前的水桃。”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破天际……
　　阴暗的大殿中一个张狂冷傲的声音在殿堂响起，“是么，是么，这可是你说过的？这就是你对我所作出的承诺？是承诺么，或是嘲弄？真是可笑啊，堂堂的御风幕青使，原来竟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会为了一个曾经抛弃过的女人而在我面前跪下？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啊，你说，要是你的师傅目天老人知道，死在地下会不会被气得复活？”张狂冷酷的言语，一字一句地割裂那个骄傲男子的心，碎成一寸一段，再无婉转余地。
　　风幕脸色铁青，双唇抿得极其苍白，但还是咬着牙，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窗外，浓黑的乌云愈积愈浓，竟就似一团搅在一起的墨池，天地之间唯一存在的印记就是分辨不出黑白的阴沉，天地如何清明？乾坤又是怎样颠倒？难道一切就必须在一场暴风雨之中毁灭或是重生？
　　“哼哼……”冷哼的人冷冰冰地转过身去，望向窗外。眼中的目光骤然暗淡，一时间，似乎也迷失在天地间那浑沌一片的浓浓的黑色之中。一阵冷风吹过，站在窗前的那个人墨黑的长发随风吹起，几缕发丝拂过如玉的面庞，让人看清原来刚才如此嚣张刻薄的一个人竟然是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只是可惜她的脸色过于苍白，在阴沉莫测的天色之下显出一丝狰狞。
　　殿中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在越来越黑的浓云之下，徒生几分诡异。本是华丽辉煌的宫室，此时此刻却有着幽冥囚牢之嫌，狂怒刻薄的美丽女子，还有跪在地上的青衣清俊男子，一切都有着说不出怪异与恐惧。
　　“哗……轰……”瓢泼大的雨终于倾泻而下，电闪雷鸣之中但见那个女子的面庞更是苍白无色，噼啪打入窗户的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脸庞，但是她还是咬牙站着，盛怒之下再无言语，也没有感觉衣衫俱湿。她只是呆呆地站着，轰……一道又一道惊雷炸过天际，似乎唤起了人们心中沉郁着深埋着的某些记忆……
　　“滚吧。”站在窗前的女子冷冷说出这一句，头也不回地望着倾盆大雨一片朦胧的天际。
　　“请郡主信守承诺。风幕在此谢过！”跪着的男子苍白的嘴唇挤出没有感情的两句话，从地上站起，转身而去！修长的背影倔强之中显露出那一丝不屈。
　　他，还是那么，那么的骄傲……女人蓦然回头，看到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足音渐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之中。
　　忽然，她一掀手，一张人皮面具从脸上撕落，落出一张更加柔美的脸儿来，只是，这张脸依旧绝望冷漠，眼中还有那消散不去的浓浓的惆怅。他，原来可以为了，竟然这样跪下，难道，我……错了？！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她痛苦地闭上眼，任雨水淋向自己的面庞，仿佛要把什么连同雨水一起淋去……

　　为什么，你既然如此的在乎水桃，为什么那时却就这样离开她？
　　为什么，你曾经那样的爱过，却又那样的轻易放手？
　　为什么，你就这样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交出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曾经的那个女孩吗？

　　不过，你可知道，你曾经的那个水桃，早就不复存在。
　　风幕，你可知道，曾经的一切早就不复存在！！

　　在雨中，她闭眼。咬着唇，咬出了深深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