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完)》六云草

1、过去的人仿佛是盛开过的烟火

　　洞外雪下得紧。
　　我望着细缝间透进来的雪花轻轻的嵌在珠网上。白森森的网，晶莹的雪花，一片凄美。我听过一个传说，雪是相搁异地的人带着牵挂的问侯。可如今还有谁牵挂着我呢？
　　洞外的积雪已有尺把高，布满珠网的洞内仿拂也堆满雪，我伸手摘下一片雪花，手心的雪花不仅没有融化反而开得更灿烂，因为我比雪更冷。
　　我在这洞里已300年了把。转头，看看壁下的尸体，每一具都用珠网精心包果着。“你们一定狠我吧，”从我口中腾起白蒙蒙的水气“永远车沉睡总比夜夜无眠恬适，我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我在洞中落漠而坐，不远处却有马蹄声，我忙隐起身型。见一加裟徐徐进洞。他脱下湿的纱衣，一切仿绋清晰了。他的目光如镜，明亮而没有一丝波谰。那一刻我几乎相信他只是想来避风雪。
　　可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周围有八脚怪物出没。农民猎户都叫这死山，近百年无人踏足此地。今日这和尚与那尸体一样是盗宝者。

　　是我自己种下的孽，300年前，我为了长生不老，偷走了仙匣藏于此洞。为了让子孙知道藏宝地而特地绘话下地图。
　　被仙匣的光照射后就可拥有长生不老之身，但感觉会慢慢变得迟钝最后消失。不会饥饿，不会疼痛，不会死。当亲人一个一个的死去，世上再也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一个值得留恋的地方，没有人爱我，也没有人被我所爱，自己连追随他们离去也办不到。这种孤独是可怕的，如同一个深渊，无论投注多少，看到的只是更深的黑暗。
　　当我醒悟过来时，才发现仙匣一旦打开就无发合上，任何东西都不能遮住他的光芒，而作着长生不老的梦的人蜂拥而至。于是我织起网用我无穷无尽的岁月守护这里，既使被永无边迹的孤独反复吞蚀，这是赎罪，超跃永恒，是时间的叛徒就如同挣脱时间的野马，狂野而放纵。

　　这和尚似乎在寻找，我煽煽的笑着。盗宝者，你找的东西在你接受仙匣的光芒那一刻已经拥有，为何还苦苦寻找。也就在那一刻你注定葬身此地。
　　在他还不知不觉时我已用网覆盖他半个身，宽大的枷衣里的身子清瘦而欣长。当掺白的网漫延至他的喉咙，他的眼竟像雨后的晴空，没有一丝波澜。我一愣，也许他只是过客，也许他真的只想来避过这场风雪。但从他踏入这洞口，一切都无法挽回。时间差不多了，只有在被照后一个时辰内结束他的命，否则时间一过他将与我一般被时间所抛弃。
　　他没有求饶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如今他却与我杀死的人同出一辙，泪流满面。“你哭了，盗宝者？”他淡水色的唇弯出好看的弧度“不，是施主在流泪。”我浑身似触电般，冰冷的指间触上自己的脸庞，温热的液体竟来自我的双眼。没有想到早已失去知觉的身体，内心深处还会痛。“你一定很痛苦吧，一次一次的含满泪水，一次一次把他们杀死——你把他们包得那么精心。”他侧过脸看着洞璧下的一堆白网。他的目光清凉而悲哀。

　　我一直迷惘，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就像越织越复杂的网，越来越糊涂。为什么要织网呢？是为了保护仙匣？还是为了保护盗宝者？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杀戮？也许我只是为了织网而织，一点一点的把寂莫织入每根细线中。
　　当我清醒时，复在和尚身上的网散落一地。一个时辰已过，现在如何是好？

　　我的手不断颤抖，手心掺出汗。忽见一刀光在空中画出一弧度，滟红的鲜血染红了白网。“贫僧金蝉子，贫僧不是来盗宝而是来赎罪，300年前一时梳乎让仙匣流落人间，如今惟贫僧的血才能解救施主。”血的腥甜在我的齿贝间留连。
　　忽身后一阵劲风，一猴子模样，脚踏碎琼乱玉，手举金棒。“还我师父——”悟空，不——“两个声音同时回荡在空中。
　　手起棒落，我倒在地上。
　　背上火辣辣的痛，麻木的身体有了感觉，既使是撕心裂肺的痛“谢谢，谢谢……”。我看着金蝉子，眼里清亮的那些，可是泪吗？我终于明白我织网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归宿。有些因贪婪做的错事，无论弭补什么都无法赎罪的。我用网把自己包裹起来，这就是我的归宿，我感到疲惫元神缓缓寂灭。

　　后来，仙匣不知所踪，7只蜘蛛居洞为家，在洞口挂了一个匾——盘丝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