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怀采薇》叶苏颜

3、会上瑶池月影来

　　而第二天的早课结束后，子鸣殿里就炸开了锅。掌门要让念清上界修仙的消息让他们措手不及。
　　不是没想过掌门会让念清另寻他处，因为蜀山的确从未有过女弟子。但是这么快，而且还是上界修仙，这让十二位大弟子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掌门谕旨如山，绝无更改。他们除了趁现在多教念清些法术，让她不被早上界修仙的人欺负外，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念清，你想好要拜在哪个仙人门下了吗？”长明摸摸她的脑袋问。
　　念清点点头，回道：“掌门说蓬莱山的蓬莱仙人座下弟子众多，又法术精湛，要我拜在蓬莱山门下。”
　　长明想了想。笑道：“也好，蓬莱仙人向来与掌门交好，看在掌门的面上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也就能放心了。”
　　念清想了想，问道：“长明哥哥，你不用上界修仙吗？”
　　长明笑了笑：“哪有那么快啊，我来蜀山不过五年，要满十年才能上界修仙呢。算起来，你长青哥哥今年应该会和你一起上界修仙。”
　　念清不禁高兴起来：“真的吗？那长青哥哥要在哪位仙人门下修仙啊？”
　　长明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脑袋：“你长青哥哥资质极佳，又勤奋肯干，早些年就有云莱山的上仙要他前去了，此番应该是去云莱山吧！”
　　“云莱山？”念清有些不解，她对仙界的这些个仙人、仙山的还不是很了解。
　　长明见她一副迷糊的样子，给她上起了课。
　　“云莱山是上古时候云莱上仙白冰的道场，在三千年前那场六界大战中，云莱上仙为制住魔尊飞羽用自己所有的血封印了他，自己也永远和魔尊留在了暗无天日的弱水河底。”
　　“后来大战结束之后，为了感谢云莱上仙为六界做的牺牲，天帝下旨，绝不封任何仙人云莱上仙的封号，除非有人能是仙胎出世，拿起云莱上仙的忘情剑，斩断魔界的赤焰石。”
　　“仙胎是什么？”念清问道。
　　“仙胎是指那些一出世即是仙体的人，这样的人出世一般凡间都会有预兆出现。要知道，这世上仙人很多，但大多为自身修炼为仙，甚少有人是仙胎出世，仙胎代表了无上的尊贵和力量。凡是仙胎出世的人大多位列仙班，并且时任要职。”
　　“那忘情剑呢？”念清问。
　　“忘情剑是白冰上仙的佩剑，是由东海海底的万年玄铁制成，能杀魔身破仙体。忘情剑有极大的灵力，非白冰上仙不能驱动。”
　　“而斩断魔界赤焰石在当时看来更是无稽之谈了。那赤焰石是自天地初开就有的灵石，原为上神赤焰的宝座，岂料后来赤焰上神堕神入魔，那赤焰石也随他一起去了魔界，哪怕是白冰上仙在世也不能斩断赤焰石吧！”
　　“那后来呢？有人做到了吗？”念清被故事吸引，不禁发问。
　　长明望着月空，点点头：“有。有个人做到了。”
　　“是谁？”念清问道。
　　“云莱上仙云逸。他是个传说一般的存在，出世即为仙胎，后在仙界由战神无霜教导，在六百年前的魔界反叛中斩杀魔尊骆迦，当时他手持的就是忘情剑，而斩杀骆迦的那一剑也劈碎了赤焰石。他成了当之无愧的云莱上仙。”
　　“后来，他带着他的师弟铭山上仙在云莱山上开坛布道。现在云莱山上已有修道的仙人百余人了。”
　　“才百余人？”念清有些不解，蜀山的弟子也不止百余人啊。
　　“呵呵”长明失笑，道：“你道做云莱弟子很容易吗？他们六百年来才收百余弟子是有原因的。云莱山的弟子选拔极为严格，没有极佳的资质和刻苦用功是没法子进云莱山的。我们蜀山六百年来只有十五人进了云莱山，算上你长青哥哥也不过十六人。”
　　“那长青哥哥要拜哪位仙人为师啊？是云逸上仙吗？”念清问道。
　　“怎么会，云逸上仙不收徒，收徒的大多是世尊苏岩和上仙铭山，更多的弟子是拜在他们的徒子徒孙门下的。”长明解释道。“不过，你长青哥哥十分优秀，他此番是要拜在上仙铭山的门下的。”
　　“那上仙云逸为什么不收徒呢？”念清不解。
　　“其实他也是收过的，三百年前他曾收过一个小孩子，那是个凡人婴儿，上仙一手将她带大，长到十岁才让她修道，不料三年过后那个小孩子偷偷下界玩耍，被一只狐妖吸尽精元而死。天帝那次是发了大怒，那狐妖一族被天兵天将诛杀殆尽，没留一个活口。自那以后上仙再也没有收过一个徒弟。”
　　念清心里一阵唏嘘。
　　正月十五是人间的上元节，家家挂花灯吃元宵。但是念清却只得和清微道长、长青一起上界参加群仙会。
　　虽然在蜀山呆了这么久，念清也从未见过掌门驾云飞腾的样子。今次她真真切切地坐在云端上，看着下界虚渺的风景，远远地还能看见万家灯火的场景，忽然就想起“恍如隔世”这个词来，心里无端一阵凄凉。
　　等到到了天界，她就看见穿着金丝铠甲的天将驻守在南天门，清微道长领着他们二人进去，念清也不敢多瞧，怕失了蜀山的脸面，只是恍惚觉得这里比她梦里的仙境还要美。
　　三人从南天门进去，沿着一条大的回廊一直走，九曲十八弯，各个亭中的景致都有不同，念清几乎都不知自己身在哪里了。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仙人，还遇上了蓬莱仙岛的岛主，清微道长言谈间已是在透露希望蓬莱岛主收她为弟子的意思，将念清介绍给他，他也颇为欣赏地夸了念清两句“资质甚佳，根骨奇特。”念清欠身称谢。心道，这下拜师的事应当是十拿九稳的了。
　　于是一行人结伴到了瑶池，已有不少仙人在座，清微道长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就和身边的仙人聊了起来。长青和念清就立在他左右，不知道为什么，念清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心里有些毛毛的。
　　长青见她皱着眉，有些瑟瑟发抖的样子以为她冷，就悄悄立到她身侧给她渡了些真气，念清一时暖意融上心头，感激的看了长青一眼。长青怕她无聊，就低头就在她耳边讲起了这群仙会的规矩。
　　“群仙会每三年一次，是仙界天帝和天后邀约各仙家的聚会，此间，各种琼浆玉露，宝丹灵药供各位仙人享用，而能来这宴会上的仙家也都非等闲之辈。待会会有瑶池仙女献舞，之后就是群仙自乐，仙人们就能趁此机会向各大名山的上仙举荐自己的孩子或者弟子。”
　　“孩子？”念清诧异的问“仙人能生孩子？”
　　长青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答道“当然了，仙人自是能够婚配生子的。”
　　念清咽了口口水，从来没有人告诉自己仙人是可以成亲的啊！她以为仙人不喝水不吃饭，自然也不会成亲生子了。
　　长青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六根清净的是佛不是仙，要是仙家不能成亲，那漫漫长的时光要如何一个人熬过来。”
　　念清点点头，长青又开始为她介绍在座的各个仙家。
　　两人正说道席间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袍的仙人，就听到有仙子通传“云莱上仙到。”
　　所有的仙人都站了起来，念清个头太小，一时被众人遮住，只见一片白色的衣角，看不见那传说中的云莱上仙的模样，心下有些着急。等到云莱上仙入座，众人才都坐下，这时念清才瞧清楚刚才来的仙人们。刚才一共来了五位，其中两人是弟子的装束，分别立在两张席子旁。一张席子上坐的是个黑衣男子，神色冷冽，只是容貌十分俊美，他双目极具威严，淡淡扫了一眼群仙，竟连念清也察觉到了一股寒意，长青告诉她这是世尊苏岩。
　　另一张席子上坐的是个白袍少年，那袍子十分宽大，穿在那个眉目清朗的少年身上说不出的惬意和疏懒，这是上仙铭山。
　　最后，念清的眼睛才落在白衣胜雪的那个男子身上，不是他不起眼，而是念清刚刚注视他的那一瞬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她才不得已先去看了另外两个仙人。现在她把目光转向他，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却消失了，只有惊叹。
　　男子白衣黑发，目如朗星，他手上有把折扇，随意的敲击席面，让人觉得他十分随性。他坐得很端正，但是念清却觉得他有一种闲适的感觉。
　　念清正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似乎也发现了有不礼貌的目光，他转向念清，两人对视的那一瞬，念清清晰地看到他的目光一顿，她不敢再看，忙低下头。
　　正在这时，又听见仙子通传“天帝天后驾到。”
　　众仙家站起来，正欲拜倒，却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免了免了，不必跪拜。都入座吧！”
　　群仙应了诺，见天帝落座后才入席。
　　念清抬眼看天帝，发现竟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大为诧异，看向天后，也是个明眸皓齿的绝代佳人，跟民间所说的中年人的样子差得太远了。
　　天帝似乎十分开怀，笑道“朕今日十分快慰，难得众仙家都到齐了，这群仙会也好些年没有这么热闹了。”
　　众仙称是。
　　只见天后轻拊掌，就有仙子为席间仙家斟酒布菜，桌上有很大的蟠桃，还有各色精致的点心，看得念清垂涎欲滴。
　　等到布好了菜，一众仙子下去后，又见几个容貌极美的仙子将舞将进，一时仙乐大作，只见婆娑间一个白裳的仙子舞了进来，她腰肢极软，一头青丝也随舞姿飞扬，让念清想起一句诗“逶迤歌舞座，婉娈芙蓉闺。”
　　她抬眼见众仙人皆是沉醉在这婆娑的舞姿中，唯有云莱山那三位看似在看，其实眼中无半点赞许或是沉醉，心下十分不解。
　　一曲舞毕，众仙子皆退下了，唯有那白裳仙子步到天后身后。长青见念清神情疑惑，在她耳边说道：“那是天后的小妹妹，霓裳仙子白韵书。”此时念清才看清霓裳仙子的模样，真真是倾国倾城并可怜，念清恍惚的想“这恐怕是世间最好看的人了吧！”
　　曲罢各仙人轮番敬酒，一时好不热闹。
　　天帝见宴会也进行地差不多了，就笑道：“今次各位仙家都带了不少弟子前来，想必要上界修仙的很多吧，不知云莱山此番要收哪些弟子呢？”
　　云逸淡淡一笑，回道：“这要问过铭山和苏岩。”
　　上仙铭山向天帝点头致敬，又转头看向长青，嘴角一勾，说道：“蜀山长青。”
　　长青出列，向天帝一拜，复又拜向掌门，掌门挥挥手，他便走到铭山上仙席前，又是一个长拜，才起身立于铭山身后。
　　世尊苏岩也向天帝致了礼，才道“蓬莱方子路，青丘落明烟”。
　　念清听到青丘的名字，心中一动，那不是传说中狐狸老祖的道场嘛，不知道这仙子是不是像世人说的一副狐媚样子。向场中看去，却见蓬莱山出来的是个青涩少年，不足十五岁。而青丘出来的却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姿容一般，却有股出尘的气韵。
　　“一点也不像嘛。”念清心中嘀咕。
　　天帝见了云莱山的几位弟子之后就对别派的弟子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了，说了句“众卿家随意”后就欲离席。
　　却又看见云莱上仙从席间起身，念清见他起身也好奇他要干什么，却发现他越走越近，直到他走到自己跟前，听到他微凉的声音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念清才缓过神来，明白了他是在问自己，也不敢抬头看他，就低着头答道“十三。”心里好生奇怪一个上仙怎么问起自己来了，不禁又看向掌门，清微道长也站了起来，看向念清，皱眉不语。
　　铭山和苏岩对视一眼，复都看向念清这边，神色复杂。
　　云逸仔细打量了她，问“你可愿拜我为师？”
　　此真乃世间之奇变也。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连铭山和苏岩都颇为诧异的样子，铭山仔细地打量了下念清，皱紧的眉头忽然舒开，而世尊苏岩似乎也瞧出了什么，抿着唇不发一语。
　　念清呆了呆，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听错了吗？
　　云逸见她呆着，又问了句“你愿意拜我为师吗？”语调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念清这才惊醒，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忙看向清微道长，清微道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点了头。
　　念清这才跪下道：“念清愿意。”
　　云逸扶她起来，问她“你叫念清，姓什么？”
　　念清回道：“姓苏，苏念清。”
　　云逸点点头，道：“我为你拔地成仙，今后你就是云莱山第三十七代弟子。”听到这种人又是一阵吸气。
　　念清不知道众仙在诧异什么，但听到他不容拒绝的语气，还是点了点头。见他手掌向自己头心按下，有些害怕，而云逸似乎能知道她想些什么似的，轻声道：“不怕。”
　　只是一瞬，念清觉得自己仿佛超脱了身体，灵魂破体而出一般。只是刹那间就觉得灵台一片清明，身体也是陡然轻松，像是在十分干净的泉水里洗涤过一样，分外清爽。
　　云逸又从手中幻化出一只小兽，看起来像是独角兽。他伸手就把独角兽的一个角拔了下来，那小兽似是忍受了极大地痛楚，倒在他手心里，他也不理，手心一转小兽就不见了。右手上的角也变成了一颗丹药，他递到念清眼前说：“吃了吧！”
　　念清咽了口口水，还是伸手拿了那颗丹药吞了下去，一时觉得小腹暖暖的，身上也轻飘飘的，待到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云逸扬起嘴角，笑道：“从此，你就是云莱山的司花小侍了。”
　　念清看到他展颜一笑，忽然觉得刚才的霓裳仙子笑起来也不过如此。
　　而众仙才从云莱上仙收徒的消息中惊醒，又陷入到亲眼见到拔地成仙的震惊中。最后他们闻到了一种清香的味道，是花香。香味十分清甜，却不腻人，带着一股清泉的感觉，滑过众仙心头，顿觉神清气爽。
　　百花仙子惊呼“是紫薇花。”
　　众仙看向念清，眼中满是惊奇与敬畏。念清不懂，看向眼前这个已经是她师父的人，他没有什么表情，说道：“你乃紫薇花仙胎，误落凡尘十三年。”
　　念清惊奇地看着自己，心里很是怀疑，真的吗？
　　天帝也为眼前的变故感到诧异，他示意念清到他席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复又问：“如今的紫薇仙子何在？”
　　一名紫衣仙子从瑶池步出。立于念清身侧，欠身道“小仙紫薇仙子，拜见天帝天后。”
　　那名紫衣仙子肤如凝脂，眉如墨画，十分娇娆。反观念清，她身量尚小，眉目虽清朗，却有些瘦弱不堪的样子。
　　但是两相比较之下，念清身上的纯正香气比起那紫薇仙子的花香清雅醇正得多，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萦绕其中，只是念清自己闻不到，也不自知。
　　天帝看向念清点点头，示意紫薇仙子退下，才道“谁想到，紫薇花仙胎会误落凡间如此之久，司命天君亦未能察觉。如今云莱上仙既已收她为徒，朕也就放心了。”
　　复又转向念清道：“如今要随云莱上仙好生修炼，他乃我仙界第一上仙，能跟着他是你的福分啊。”
　　念清俯身长拜道：“是。”
　　清微道长招手示意她过去，看着她又是叹了口气，才道“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师父就要听从师父的教导，我远在蜀山，顾及不到你了，以后若有事就去找长青吧，他自会照拂你，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云莱山不比蜀山。你好自为之吧！”
　　念清拜了拜清微才走到云逸身侧，扭头看向长青，他没什么表情，唇角却是微微一扬，念清知道他是在对她笑，也就低下头不再看他，心里却安心得多。
　　群仙会为了云莱上仙云逸收徒的事炸开了锅，而云逸以不胜酒力为由，提前离开宴会，带着念清往云莱山去了，念清连向清微道长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云逸带上浮云，驾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