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囚（□□，隐四九）》轮回的叉子

1、第 1 章

　　【一】“臣弟愿散尽一生声名财富,但求保八哥平安。”
　　阶下的男子清秀冷艳，坚定决绝，笔直地跪在那里如一棵稀世白莲，傲气又美丽。可是那张美丽的脸庞此时却看的胤禛心里生疼。
　　“胤禟，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为老八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他落魄了，你还要随他一起吗？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四哥……”
　　“皇上，您已经有了整个天下。而八哥他，就只有我了……”
　　胤禛不说话，底下之人就跪在那里，一双线条妖艳的凤眼满是坚持，毫不畏缩的看着他。胤禛曾爱极了九弟这倔强任性的性子，今天却莫名的怨恨起来，只因那人的坚持并不是因自己而起，只是为了在宫廷之战中败下来的另一个男人。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出一口气。
　　“小九，叫声哥吧，四哥很久没听你这么叫我了。咱们兄弟俩在一起，像从前那样，好不好？”
　　胤禟怔愣半晌，眼中不知闪过了些什么，终只是微微低下头，说了一句
　　“皇上，臣弟不敢。臣弟只求陛下成全。”
　　胤禛一愣，随即又笑了笑，心中一片苦涩。罢了罢了，既然是你自己选择，他人又有何资格置喙？只是胤禩已欠你太多，这一次，就让他去陪陪你吧。
　　这场战，终归是赢了也输了，赢的是天下，输的是心。正如这囚牢，我囚住了你的人，你囚住了我的心。

　　雍正四年正月，以“僭妄非礼”，除爱新觉罗•胤禟宗籍，改名塞思黑，逮还京师。八月，定罪状28条，送往保定。同年，雍正以其结党妄行等罪削爱新觉罗•胤禩王爵，圈禁，并削宗籍，改名为“阿其那”。

　　【二】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七日，胤禩沉疾不愈，病甚重。
　　转眼间已经被囚禁在这里几个月了，胤禩望着窗外，望出一片阴霾。
　　这几个月来，他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要见见从小就和自己在一起的九弟胤禟。夺嫡失败以后，他的身体似乎也一同败了，一日不如一日，眼看着没几天可过，便想在自己还有几口气时再看看最亲的小九。听说他被照顾的很不好——虽然自己仍然被好生伺候未受虐待，但显然小九不是——李绂那混蛋定不会放弃这个下狠手的机会，小九怎么受得了。胤禩眼里的阴霾更深了一分。虽然胤禟向来被指责性子阴冷狠戾，不留情面，但相容以沫许多年，胤禩知道自己九弟并不是人们所说那样。兄弟几人，小九其实是最懂情讲义的那个，爱就爱得死心塌地，恨就恨得水火不容。不管自己是得势还是失势，小九都一心一意别无怨言。其实他哪用得着受这些苦？四哥对他的那些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小九一句话，什么富贵得不到手？可如今……胤禟那般挑剔的人，喝个茶凉一分都不行，又怕疼，被养的雀叼下指头还要把脸鼓得跟包子似的。如今落在李绂手上，必然落不了好。而胤禩每次和那个已经登上王位的四哥上奏希望和胤禟小聚，他倒是意外大方地准了，没料到小九那儿却出了状况，死活不肯相见。或许是不怨让人看到他受苦，亦或许是还未原谅当初自己的执迷不悟，反正就这么死咬着拖着，一直拖到今天……今天，是八月二十七，小九的生日，前几天胤禩又送上了折子，怎么着，也得在九儿生辰见上一面，和他道句相思。
　　可小九那边传话来，“九弟甚好，君自保重”，连句多余的安慰都没有，想必是那时胤禟被自己把心伤透了，还拿着性子呐。胤禩在心里狠狠地皱了下眉，想起好几年前小九就总是劝自己收手，却不曾被听进半分，虽然不同意自己八哥争这个皇位，他却还总是不余遗力地出手帮着，丝毫不在乎自己“毒蛇九”的名声被传得有多坏。其实胤禩一直都明白，九儿从来没什么所求，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被皇位蒙了双眼而看不见其他的自己。
　　小九啊小九，倘若那时八哥听了你的，带了你去江南归隐，必不会是今天这般田地吧，可惜世上之事从来没有重来的余地。我欠你的实在太多，本不该奢求谅解，但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与你相见么？
　　【三】九月初八，入夜。
　　早晨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胤禩却觉得自己快要等不到了。熬了这么久，终究还是熬不过去这一关。圣祖在世的时候，好像也有这么一回着？伤寒重患不起，差点就把自己交代了，不过那时还有小九守着，还有小九为了他不惜敢冒犯圣怒与父皇据理力争。现在情景仿佛如故，只是那个故人却不在身边。
　　又撕心裂肺地咳了两声，然后竟是连咳都没了力气，胤禩只能有气无力地招来身边伺候的人，低声问着：“小九那边可是有消息了？再晚点，我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那个手下人也是常年侍奉胤禩跟来的，听了这话，眼圈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罢了”，看了他这样子，胤禩心中有些了然，自嘲的笑笑，“他必是还怨着我的，其实也没什么，九儿为了我连苦心经营的家业都扔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那近侍听了眼圈更红了，差点就掉下泪来，憋了半天才小声说道：“爷，不是这样的……九爷不是怨您，他是，是……”，那人又抹了把眼睛，下好大决心才说完：“九爷他是来不了了，他早在二十七时就去了，连生辰都没挺过去……其实九爷身体一直不好，又得了心病，关了没几天就倒下了，皇上派去的御医也治不好，当时还为此牵连了好些人……他不想让您伤心，才不愿意见……”那后面似乎又说了些许话，可胤禩都听不清了。他只知道小九死了，那个只跟着自己只看着自己的九弟没了……不过心中突然又有些释然，因为自己总算是要见着他了，总算能好好地跟他说句话了。
　　这样想着，死亡也开始变得美好了。仿佛又见到那个在阳光底下甜甜的叫自己八哥的粉团，胤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原来一直是你跟着我，现在轮到我去找你，这辈子我已经错了太多，下辈子，就牵着你的手，咱们什么也不图，两个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七日，圣祖第九子胤禟薨，同年九月初八日，圣祖第八子胤禩薨。
　　——————————————————完———————————————————————

作者有话说

　　一边写一边听金枝欲孽的插曲，希望没有长安忆那篇那么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