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月映潭》田可心

59、猜猜他是谁

　　这天过得既刺激又充实，暮田田心情大好，连饭都多吃了一碗。她想着和郁檀的约定，兴奋得难以成眠，索性用那辗转榻上的时间来寻思第二天再偷跑出去的借口。
　　想来想去，干脆就说自己头一天的晚饭吃多了，腹中积食，索性略过午饭饿上一顿，也不必请大夫来看，在房中躺躺就好。
　　用这个借口搪塞过去之后，趁着大家都去吃午饭了，暮田田赶快拿几件衣服枕头塞在被子里装相，换上沈寂涯的衣服又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拐进郁府所在的那条巷子，暮田田大为惊讶地看见郁檀就拄着手杖站在大门外，因为病弱而清清淡淡的面容上涂满了柔柔软软的笑和浅浅暖暖的目光。

　　暮田田心里一暖，鼻尖却猛地一下酸了，险些掉下泪来。他这是在等我么？可他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来啊，自己身子又不好，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毕竟是花季少女，暮田田虽然已经嫁为人妇生儿育女，却因为始终和丈夫有名无实而难以从心理上真正把自己当成某人的妻子。她还是总会忍不住偷偷想象如果有一天遇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对的人，想象着他会为了自己而痴痴守望……
　　每次想象着这种情节的时候，暮田田都觉得届时自己一定满心都是幸福与得意，可今天看到真有一个人在这样等着自己，却只觉得心酸和愧疚，只恨自己怎么来得这样晚。感动来得太凶猛着实承受不起，回过味来只是满口咽不下又吐不出的苦涩，心里疼得乱了方寸，直想抱住他大哭一场。

　　暮田田撒开腿就往郁檀跟前跑，郁檀忙扬声喊道：“不急不急，别摔着了！”

　　暮田田不听，仍是飞快地跑到他跟前，停下来时脸红红的，微微有些气喘：“等多久了？对不起，我来迟啦！”

　　郁檀笑着往旁边让了让：“不迟不迟，我也是刚做好饭菜，就说出门来望望，正巧刚出来就看到你了。”
　　暮田田咂舌：“郁公子！您是说……这顿饭是您亲手做的？”

　　郁檀仍是那副温和又干净的表情，半点不像曾沾过厨房烟火气的样子：“也不知合不合暮公子口味，叫暮公子见笑了！”

　　暮田田大半都是惊疑，怎么也没法相信。她随郁檀走到堂上，看到那一桌色香俱全的饭菜，顿时食指大动，不过更令她讶异的是……
　　有一道菜居然是豆腐圆子！
　　以前只在外婆家才吃过的豆腐圆子啊！

　　暮田田第一筷就夹的这个，满当当塞了一嘴，一边含含混混地赞不绝口一边疑问连连：“郁公子，你怎么会做这个呀？这道菜我还只是小时候在外婆家吃过，在别的地方都从没见过呢！”

　　郁檀笑着看她，替她布菜：“如此甚好！味道可还对么？”

　　暮田田忙不迭点头，再看桌上每一道菜，居然样样都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一尝过去，味道还都是自己最想要的！
　　老天，这个郁檀也算是自己饮食上的soul mate了吧？

　　她吃得可感动了，只好更加狼吞虎咽，以便眼泪汪出来的时候也好解释说是噎的，嘴里还一直喃喃地念叨：“这真是家的味道，回忆的味道啊！”

　　郁檀目光转深，放下筷子，轻轻说道：“暮公子，你我兄弟如此投缘，果真便如亲人一般。不如今后勿再以公子相称，索性直呼其名吧。”

　　暮田田求之不得，估算了一下对方的年龄，提议道：“那……你既长我几岁，我就叫你檀哥哥吧。”
　　郁檀微笑颔首：“你也是单名，叫起来多有不便，不如我就叫你田田好了。”

　　暮田田扑哧一笑，用力点头。
　　田田田田，这才是她的本名嘛！虽说自己在他面前是男子身份，被这么叫着很娘，不过反正自己又不真是男子，没必要计较这个啦。

　　他们如此这般说定，郁檀就让下人上了酒，俩人对饮而尽，相视微笑。
　　郁檀放下空盅，淡笑着道：“世人喝酒好行令，田田若是喜欢，咱们也可以试试。”

　　暮田田吐吐舌头，连忙摆手：“这个我可不会！檀哥哥，不瞒你说，我从小就喜欢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肚子里可没什么学识，你就别让我出丑啦！”

　　见郁檀哈哈一笑并不为难自己，她大大松了口气，眼珠子一转就有了新主意：“檀哥哥，我倒知道一个很有趣的游戏，咱们让凌风也来同坐，大家玩一玩如何？”
　　郁檀慨然应允：“好！”

　　暮田田提出的这个猜人游戏，是以前老妈教的，最好有两个人以上参与，大家坐成一圈，一个人出题给旁边的人猜，把谜底写在小纸条上，贴在猜的人的脑门儿上，然后猜的人向出题人提问，出题人只能答“是”或“否”，猜的人就根据这些信息来推测自己脑门儿上贴的那个人名究竟是谁。
　　这个游戏其实两个人也能玩，但由于其精彩之处就在于脑门儿上的小纸条，有更多的人在场，才好看着这猜的人觉得可乐。

　　他们三个人轮流，先是暮田田出题给凌风猜。她对这个时空各方面情形的了解只限于老妈的《情咒》，便出了个“蘅芜”的名字。这个亡国美人实在有名，凌风仅用了不到十个问题就猜出来了，然后转为凌风出题郁檀猜。
　　不知是暮田田这个游戏发起人的示范没做好，还是凌风碍于郁檀是主人不敢为难他，总之他也出了个超级简单的题，题面是当今最为叱咤风云的人物焕炀。焕炀原本是朝廷将领，后来倒戈起义，在歼诛叛军的同时也对朝廷宣战，所向披靡，大有开朝称帝之势，如今街头巷尾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这个人了，郁檀寥寥数语就猜出了是他，倒叫大家索然。
　　于是轮到了郁檀出题暮田田猜，暮田田叮嘱他道：“檀哥哥，你可出个难些的题啊，不然忒没意思了！”

　　郁檀点头说好，略一沉思，便提笔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而后贴在暮田田的额头上。
　　凌风一看，咧开嘴笑了出来。

　　暮田田看这架势，必是好题啊，顿时大为兴奋，摩拳擦掌地就开始猜了：“这人是男的吗？”
　　“是。”

　　“他是古人吗？”
　　“不是”

　　“他还活着吗？”
　　“是。”

　　“他长得俊美潇洒吗？”
　　“是。”

　　暮田田心里一动，便追了个问题：“那他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吗？”
　　“不是。”

　　暮田田原以为这人就是郁檀自己，一听年龄不对就犯了难。其实她也不很确定郁檀究竟多大，但二十多岁总没错吧。

　　她想了想，只好继续纠年龄：“那他是三十岁以上吗？”
　　“不是。”
　　“二十岁以下？”
　　“是。”

　　暮田田懵了。二十岁以下还英俊潇洒的男子……难道是寂涯？可是寂涯尚未出道，郁檀怎么会认识他？

　　她有些不确定了，只好问了个最基本的问题：“这个人我认识吗？”
　　郁檀笑得很肯定：“一定认识。”

　　暮田田有些着慌了。她其实来到这个时空也没太久，还丢失了一部分记忆，最近一年里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果孤陋寡闻的话那简直太说得过去了，不会郁檀觉得大家都肯定认识的这个人她却偏偏不认识吧？到时候该怎么解释呢？
　　她脑子转了一圈，无法可想，只好又回到沈寂涯身上：“他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其实这个问题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也太傻了吧？檀哥哥跟我虽然一见如故，可也才认识了一天而已，人家怎么知道谁有没有跟我一起长大？

　　不料郁檀非但没有嘲笑她这个问题，连答案都是她始料不及的：“是。”

　　暮田田差点没往后栽倒：这人究竟是谁呀？！

　　不过貌似这个答案把她能提出的问题也圈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于是她又问：“那他跟我有血缘关系吗？”
　　“是。”

　　暮田田又惊了：连这你都知道！现在我所关心的都不是他究竟是什么人了，而是你究竟是什么人了——神仙？妖怪？

　　这两个人一问一答之时，一旁的凌风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游戏的精华倒是被体现得淋漓尽致。暮田田绞尽脑汁也还是全无头绪，何况看样子这还是个很容易猜到的答案，她再也熬不住，抄起手边的酒杯一口闷下，然后举手投降，顺势将额上的纸条扯下一看——
　　三个大字赫然在目：暮田田！

　　暮田田“嗷”的惨叫一声，郁檀和凌风齐声大笑起来。暮田田不依不饶却又无话可说，只得捶着桌子满嘴怨言：“怎么回事嘛！居然是我自己？居然是我自己！”

　　说起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因为暮田田知道自己是女的，除非特别刻意的时候才会想到自己现在正在变性乔装中，所以自从问明这人是个男的之后，她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上来了。不过要人猜她自己，这样的题目还真是不仅要聪明、还得有些邪气的人才想得出来，暮田田看着郁檀丰神俊雅的笑颜，心里忽然就起伏出一波异样的萌动。
　　脸上也有些发热。或许是酒喝多了，可他刚才确然说过，她长得俊美潇洒哩……

　　玩乐中时光总是过得极快。暮田田和郁檀谈笑着慢慢吃菜喝酒，到终于想起该问问时辰时，才发现都已经快到戌时了！
　　暮田田大叫不妙。这会儿不但沈府中饭点已过，而且各门皆闭，她可要被抓现行啦！